第256章 苦难(1/2)

尹颜没那么多闲情雅致同丁家长老掰扯，她点明要害，说起宝珠和红尘坊有关，且对此讳莫如深。

她问丁家长老有没有什么头绪，原以为要等好久才有回音儿，岂料丁家长老一听这词，便“扑通”一声砸在椅子上了。

他双目空洞，止不住嚷嚷：“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尹颜再要问，丁家长老早已老泪纵横。

他握住尹颜的手，颤抖：“都是咱们丁家造的孽。”

闻言，尹颜心里“咯噔”一声，使眼色命屋里的丫鬟们出去，她要和丁家长老秉烛夜谈。

原是二十五六年前的事，估摸着，那时的宝珠，才五六岁的年纪。

当年，丁家老爷子健在，家主之位早早让给了年轻有为的丁家大爷。

二十年前的丁家是在西城的旁处定居，自丁大爷死后，才举家搬迁至此。

丁家老爷子不必筹谋家中事，过得逍遥自在。

他不同于祖辈，不醉心武学，反倒是性子风流，成日里拈花惹草。

丁家老夫人为老爷子诞下两儿一女后，由于高龄生产，在丁三妹出生时一脚踏入了鬼门关，撒手人寰。

丁家老爷子没守丧多久，立马给三个儿子娶了个相差二十多岁的小娘来当新夫人。

新夫人爱俏丽，虽嫌丁家老爷子老态龙钟还瞎了眼，却舍不下丁家万贯家财，因此明面上还是尽心尽力伺候老爷子，讨好三个先夫人所出的嫡子女。

她很懂规矩，半点没因为丁家老爷子瞧不见事物而慢待装扮。每半个月，她便会邀城中最负盛名的红尘坊掌柜杜家打造一批头面，送到丁家老宅来。

红尘坊的掌柜是个能说会道的俏寡妇，据说她的丈夫死于匪患之中，夫妻伉俪情深，故而她没有再嫁，独自一人将孩子拉扯长大。

掌柜确实也是女中豪杰，着实能耐，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硬是把簪子铺做大，做成了西城里耳熟能详的店铺。

后来得了新夫人的青睐，有了丁家每个月的订单，掌柜赚的钱就更多了，吃穿不愁。

为了稳住丁家这样的大客户，掌柜的总是很配合丁家人的安排。再多苛责的条件，掌柜的都逐一答应了。

丁家人做事隐秘，每回掌柜来送货，都要她将行程守口如瓶，防止避世老宅暴露。

一连合作了几十回，偏生这一次，出了差池。

丁家老爷子见不得女子美貌，故而在女人歌喉方面的挑拣，下足了苦功夫。

新夫人能顺利进入丁家内宅，除了外貌优势，那一副声如莺啼的好嗓子也功不可没。

平素，丁家老爷子总听到掌柜的唱报簪名，那嗓子曼妙，吐字清晰，珠圆玉润，引人绮思。

丁家老爷子对她起了想法，总想知道女人辗转身下能有个什么音调儿。

女人嘛，无非是为了钱财，给够了，便住口了。

这日，趁新夫人如厕的空当，丁家老爷子从屋外迈入，一门心思同掌柜的讨亲近。

他来了一招霸王硬上弓，将女子的衣襟都撕扯开了。

只是还没等他得逞，掌柜的便叫嚷起来：“救命啊！救命！”

这一声凄厉的呼喊，招来了新夫人。

掌柜以为女子总能感同身受，新夫人是来救她的。

岂料，对方见状，抬手就是一记耳光：“贱人！给你脸了，兜搭我们老爷！”

“别打打杀杀的，咱们好好说话。”丁家老爷子还想当和事佬，保下美人。还没说两句，人就被丁家长老支走了，说是丁大爷有事相商。

他这个做爹的后宅起火，若是让儿子知晓，也闹得挺没脸的。

于是，丁家老爷子只得舍下女眷，先一步去前厅找大儿子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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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6章 苦难(2/2)



掌柜的性子刚烈，日后养一养，磨一磨，也就乖巧了。

丁家老爷子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可新夫人却早早掐灭了这个苗头。

她不会让其他女人动摇自己在丁家的地位。

掌柜的留在她手里，还不是任她搓圆搓扁吗？

早说了这女人不对劲，每回变着花样给新夫人介绍簪子，原来是故意用妙音儿勾引老爷！

是新夫人识人不清，着了她的道。

“我让你唱，我让你唱！”新夫人高举起滚烫的红烛，塞到人了口中。

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新夫人还没解气，她恨得牙痒痒。

丁家长老在屋外驻足了一会儿，她是知道这位新夫人醋劲有多大。

只是这事儿，他管不了的事，他没有底气开罪主家人。

就在这时，迎面扑来一个孩子，撞到他的怀里。

丁家长老探手，摸到一手水泽。

“我要救我娘！”女娃娃嚷嚷，还没说两句，她就被丁家长老击晕了。

这是红尘坊那可怜女人的女儿吧？许是舍不得母亲，故而粘缠着掌柜的，被她悄摸带到院子里藏起来。

偏生不凑巧，撞见这样人间炼狱。

丁家长老回过神来，拿衣袍护住那五六岁的女娃娃，一路保驾护航，领她出了丁家。

掌柜的生死，丁家长老爱莫能助，但他能保下这个无辜的小丫头。

也算是给自己行善积德了。

那日后，红尘坊的掌柜便失踪了。

猜也知道，她没能活着走出丁家大门。

或许是被新夫人料理了，藏尸别处。

没人知道掌柜来过丁家，也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一个寡妇而已，在这样动荡的年间消失了，没人会去在意。

世事总无情。

只是，夜里，丁家长老是想到那个年幼丧母的女娃娃，想到她那样小就得在无常人间摸爬滚打，心里不落忍。

他由衷期盼那个孩子能活下来，不要复仇，不要再来丁家，如此也就能避免她死在这样罪恶的宅院里的命运。

……

宝珠的年纪和这个孩子对得上，对红尘坊一事守口如瓶的态度，也几乎逐一对应了她的身世。

怪道要一心潜入丁家内宅，架空了丁家。

原来，她的滔天怒意，正是因丁家的旧恶而酝酿生出的。

宝珠的事没什么好查的了，总归知道她是单枪匹马闯入丁家复仇，不会给阿宝带来更多的伤害，这样便够了。

尹颜去见了奄奄一息的宝珠。

她穿了一身白缎破丝盘金绣旗袍，外披狐毛领大衣，发髻里别着如意白玉金镶粉碧玺分心簪，整个人瞧着既素雅又贵气。

尹颜的金贵，较之宝珠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尹颜悲天悯人状，叹道：“你是红尘坊掌柜的孩子，对吗？”

宝珠没料到她居然查到这一层，猜也是丁家长老被她找到了。

宝珠皱眉，一言不发。

尹颜呶呶嘴：“本该是好人，为何会变成坏人呢？人性倒真是复杂。”

尹颜打开了禁室的门，放任宝珠来去。

她抱臂，对女子道：“我拿你在丁家这么多年的积蓄，同那些奴仆们买下了你的命。他们杀了你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拿了钱财，过好余生。阿宝仁慈，愿意放你离开丁家，也算是偿了你母亲的命。至于你这个废人以后能不能活下来，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以内了。”

尹颜说完这些叮嘱，离开了禁室。

终于，所有仇恨与罪孽都清算了。

此后恩怨，尘归尘，土归土，大家都有了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