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章 你要名垂青史啊02(1/2)
这些年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前头那位还有两个女儿,比她小不了几岁,早在何瑞两次参加会试不第的时候,就饥寒交迫,染病死了。
她今年已经二十八岁,添柴淘米的时候,看着粗糙的双手,宛如五十岁常年干粗活的老者之手。
面容如何,可想而知。
芸娘也懒得去看。
早上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婆婆和男人的早饭,孩子们的汤饭,菜园子要浇水,还有一堆衣服要洗,水缸里还得挑满水。
还好小女儿莹儿能承担喂鸡,清扫院子的活,不然她更是脚不沾地。
按照过往惯例,芸娘煮了粥,蒸蛋羹,给婆婆男人准备炊饼,又给孩子们准备了粗面饼子野菜汤。
这时候天色已经亮了,两个儿子都在院子里读书,幼女莹儿也起身穿好衣服洗干净脸,懂事的抱着比人高的扫帚,扫起院子。
芸娘端着粳米粥和蛋羹并乳黄瓜和炊饼进了上房。
婆母谢氏正准备起身,睡在她对面窗户下卧榻上的丈夫何瑞已经起身,还没来得及更衣,就在伺候谢氏起床。
芸娘端着羹饭进去。
“婆母,官人,用膳了。”
谢氏斜眼看向芸娘,没搭理她。
等被儿子伺候着穿好衣服,才瓮声瓮气道:
“我还没死呢!”
芸娘神色不变,垂头把托盘里的羹饭全都摆出来。
要她像平时那样进门先跪地行礼问候,她才做不到!
何瑞扶着母亲坐在炕桌上,奉上茶水漱口净面,用了粥。
这才穿好自己的衣服,洗漱跟着用饭。
芸娘一声不吭的退出房间。
她带着孩子们在偏房用粗面饼子野菜汤。
三两口吃完饭,又把要干的活都干完,已经天光四亮,太阳照进院子里。
她才有空停下来,坐在屋里想事情。
她可以断定事情不太对,她也不应该有这样的处境。
现在是嘉靖四十五年,何瑞在户部任职,他们说一句官宦人家一点也不为过。
可是身处这逼仄的小院,家仆散尽不说,米缸里的米只能浅浅的盖住缸底,小院本就不大,她还要开荒种菜。
她也是举人家的女儿,自幼习诗书,学礼仪,出入有婢女婆子相伴,一朝嫁人,日子越过越艰难。
问题都出在何瑞身上。
何瑞四岁丧父,跟着母亲谢氏依靠家里几十亩佃租生活。
三十五岁才中举,四十岁成为父亲同僚,之后任职淳安县令。
她奉父母之命嫁给何瑞十一年。
这十一年里,百姓说起何瑞,无不交口称赞何瑞是一等一的清官。
断案如神,知民间疾苦,为百姓奔走,几次丈量土地,更新鱼鳞图,分田地于民,均匀赋税,还不许她买田置地,除非她带着家仆自家耕种,不许压榨佃农。
这些举措深得民心,被百姓称呼为何青天,巡查御史如实上报,贤名上达天听。
去岁赴京任户部主事。
做人做官,甚至做儿子臣子,何瑞没有任何瑕疵,问题就出在做人夫君父亲上。
中举之前,娶过两任妻室。
第一任许氏嫁入何家后,先后生下两个女儿,因为没生儿子被休了。
何瑞伪善愚孝,为了香火,许诺前头那位丰厚的嫁资,求人令嫁。
许下诺言之前压根不掂量掂量自己实力,最后钱给的不到位,被前头那位告了。
仅有的几十亩田地,一半赔给前头那位,才平息此事。
前头那位许氏拿了钱和地,高高兴兴的走了。
何瑞又娶一妻徐氏。
何瑞打小就以母为天,除了母亲谢氏推算适宜有孕的那几天之外,何瑞必须陪着谢氏在上房睡。
不然她就在房里唱寡妇歌。
这还不算!
见徐氏妖娆泼辣,谢氏生怕儿子的心被徐氏笼络。
夫妻敦伦,谢氏还要在房门外听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第760章 你要名垂青史啊02(2/2)
墙角,等完事儿就把儿子叫到自己屋子里睡觉。
媳妇儿但凡发出丁点儿声音,就是下作。
当时何瑞一个穷酸秀才,身无长物,家里只还有十几亩地,已经被当成聘礼,拿来聘娶徐氏。
十几亩地就能聘到,徐氏可不像芸娘和前头许氏那样会容忍。
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儿大避母,女大避父。
徐氏敲着瓦盆子在家门口大声嚷嚷,看看何秀才好大个儿,三十岁了,还要在老娘房里喝奶,离了老娘睡不着觉。
一把年纪的老寡妇,听儿子壁角不说,还要半夜把儿子从儿媳妇被窝里叫走暖床,可真是母子情深!
何瑞母子顿时成为附近笑柄。
谢氏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几次要上吊。
何瑞也恼羞成怒,成亲不到一个月就把徐氏赶走。
徐氏懒得伺候这一家子,成亲一个月,连丈夫的肚脐眼都没见过。
得了休书就收拾嫁妆走人!
自此,何瑞失去了最后一点当地主的资格。
何家祖田都败光了。
等何瑞中举,到南平当教谕,才又得年长的同僚赏识,把幼女嫁给他。
很不幸,芸娘就是那幼女。
家里子女十二个,她是最小的那个,父亲儿孙绕膝,已经没多少目光分在她这个比孙女还小的女儿身上,只丢给教养嬷嬷管。
管的是中规中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何瑞自己就靠佃农养活,才撑过幼年,得以长大,读书科考。
成年后失去田地,又开始瞧不起压榨佃农的地主,嚷嚷着均田平赋,四处得罪人。
他要当官上差,老娘谢氏要颐养天年,儿子们要一心读书,最后压榨的就是她们母女跟家里老仆。
何瑞把自己的俸禄拿去当散财童子,四处可怜平民百姓,还不忘留一点给老娘吃顿荤菜。
只有她带着孩子们吃糠咽菜缝补浆洗,烹煮洒扫,还要种菜。
最近何瑞更是反常。
把家仆散尽,让她带着谢氏和孩子们搬到他朋友高家借住。
芸娘想起端茶送水时候无意中在何瑞书房瞥见的几个字。
何瑞分明准备上疏,批评今上,迷信巫蛊仙术,劳民伤财,生活奢华。
今上的锦衣卫监管大小官员家事,随时可以抄家灭门,诏狱更是有上百种刑法。
何瑞此举,除了成全了自己的名声,置妻儿老小于何地?
家里一天只吃两顿饭,这会儿芸娘应该到巷口那家铺子拿布料回来做鞋子衣服换钱了。
不过今日,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芸娘拍拍衣裳,起身走出屋子,就见五岁的莹儿正坐在廊下石阶上吃一块炊饼,何瑞站在院子里跟莹儿说话。
炊饼在何家算是精细粮食,只有谢氏和何瑞有资格吃。
大约是何瑞在好奇,莹儿怎么有炊饼吃。
只见莹儿天真的仰着脑袋。
“管叔方才经过咱家门口时给我的。”
管叔是何家家仆,过去管厨房蒸煮,时常给孩子们拿食物吃,这回被何瑞放出去,已经不算是自家私有财产。
只是莹儿小小年纪,并不知情,还以为跟以前一样,可以随意接受管叔的食物。
只见何瑞背着手,脸色铁青。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凡贞洁烈女,绝不受嗟来之食,你一个女子,怎可接受外男之食?
非饿死,不能为我何家女!”
莹儿小小年纪,听不懂何瑞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打小被教导以父为天。
如今见何瑞变脸,不亚于天色大变。
孩子吓得脸都白了,被咬了几口的炊饼捏在手里,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何瑞目光移到芸娘身上。
往日这时候,芸娘就该执行他的意思,把莹儿关起来饿死。
今日芸娘怎么这么迟钝!
何瑞冷咳一声。
“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