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手刃(1/2)

突兀出现在亭中破坏他人好事的家伙还能是谁，先前并不是赵翼老眼昏花，林鹿确实正在李念月房间内‘寻欢’，只是在赵翼进屋的前一刻，林鹿便跳窗而出。

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赵翼自然费不了多大的力气，只是此事若是发生在女子房内，难免要连累那位红袖阁花魁，这也是林鹿没有选择当场下手的原因所在。

独栋小楼内，欢愉之后，床上一片狼藉，赵翼下床后重新坐在桌前，自顾自饮茶。

李念月披了件薄衫走到男子身边，自然而然坐在对方腿上，用芊芊食指轻轻滑过对方脸颊，笑问道：“公子，今晚还走吗？”

赵翼放下茶杯，沉默片刻，不知想到了何事，说道：“算了，今晚就不留在这了。”

他接着说道：“估计今后来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李念月疑惑问道：“为何？”

赵翼看了一眼女子，只是笑而不语。

赵翼拍了拍女子的柔软腰肢，后者起身站到一旁，赵翼朝屋外走去，临出门前说道：“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本公子决不食言。”

说完便径直离去。

李念月嘴唇微动，欲言又止，却最终未说一字。

女子走到窗前，望着那片漆黑夜色，嘴角勾起一抹不知是苦涩还是释然的笑意。

赵翼来到红袖阁正楼前，碰到正好在楼下打望的少年六喜，六喜见到这位速战速决的年轻公子以后，小跑过来疑惑问道：“赵公子，今儿个怎么这么快呢？”

赵翼斜了一眼少年，笑骂道：“你小子骂谁呐？”

六喜立刻意识到话有不妥，男人不能说不行，也不能说太快，悻悻笑道：“我的意思是赵公子如今难得来一次，为何不多留一会儿。”

赵翼双手负后，平淡道：“还有点事情，下次再说吧。”

少年笑着应了一声，然后便跑进楼内招呼客人去了。

赵翼视线微移，见马车停在一旁，驾车的马夫却不见踪影，自言自语道：“这老家伙多半又跑去酒喝了。”

红袖阁位于乾湖旁边，寸土寸金的位置，距离权贵扎堆的春晖巷不远，赵翼身为一名小小的礼部员外郎，品轶不高，自然入不了那些京官大佬们的法眼，按理说还没资格在这里获得一席之地，但凭借家中运作以及自己的八面玲珑，如今也算是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赵翼负手走出红袖阁，径直朝那条巷子走去。

历朝历代都有宵禁管理，大隋朝也不例外，不过在当今皇帝还未更改年号的治成年间，曾有两年取消了宵禁，可见朝廷的自信到了何种程度，那两年几乎是通宵达旦都能看见公子美妇结伴而行，灯红酒绿，热闹不已，不过后来由于有人反映这些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扰民，次数越来越多，朝廷不得已又将宵禁给恢复了。

天下定鼎四十年，四海升平，尤其是首善之城朝安，俨然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赵翼穿梭在人群中，神情闲适，有些皮囊姣好的女子结伴出行，看到这位锦衣独行的英俊公子哥，几个胆子大点的妇人都忍不住暗送秋波，不过都被赵翼视而不见，倒不是那几位女子不够风骚妩媚，只是在花丛中待的时间久了，眼界自然而然就高了。赵翼目不斜视，悠哉前行，对于给红袖阁花魁赎身一事，并非他头脑发热，不出意外，他赵翼今后在官场的路只会越走越顺，养一两只听话乖巧的金丝雀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赵翼忽然心中生出一丝感慨，那李念月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段有身段，可惜脂粉气太重，真正让他念念不忘的是当年青山小城的那位女子，时至今日，赵翼心中仍是有些许遗憾，当年没能拥美人入怀，以至于如今在物色女子的时候都有意无意以那位女子为参照标准。

赵翼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他转进一条巷弄，巷子宽阔，这便是有人笑称随便扔一块砖头进去，砸中的都可能是某位尚书或者侍郎府邸的春晖巷，巷子两侧种有杨柳，偶尔夜风一吹，柳条便随风而动。赵翼走过一扇扇朱红大门，他知道只要随便推开一扇门，门后主人的身份都可能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在路过一处高门宅邸时，赵翼抬头望去，门匾上方方正正写着邓府两个大字，不出意外，那幅初冬自叙帖明日就会送进府中，赵翼嘴角微扬，畅想着平步青云的那一天。

途经一段高墙下时，赵翼忽然心头一跳，驻足不前，他盯着前面柳下阴暗处的那个人影，沉声道：“谁？！”

那人好似不闻，并不出声应答。

赵翼双眼微眯，用力瞧去，待终于看到那人动了一下之后，确定对方不是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没好气道：“这大晚上的，你他娘的站在那里干什么，吓死老子了。”

那人终于出声，是一个年轻男子，他说道：“找不到路了。”

闻言，赵翼眉头微蹙，找不到路？如果是这条街上的住户，那是万万没有找不到路的道理，既然是找不到路，说明对方只是个外来户，问道：“你要去哪儿？”

年轻男子答道：“赵府。”

这条街上姓赵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赵翼好奇继续问道：“哪个赵府？”

“赵翼，赵大人府上。”

闻言，赵翼不动声色，开始上下打量对方，只是月色朦胧，柳下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对方，他问道：“你是谁啊？找赵大人什么事？”

年轻男子答道：“我是一个朋友介绍来的，家里出了点事，对方说只要找赵大人，准没错，所以就一路打听到了这里。”

听到对方所言，赵翼心中不免泛起一丝得意，那一丝提防之心也彻底放下，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其实他本想随口拒绝，但一想到求人办事，对方自然不可能空手而来，于是直言说道：“实不相瞒，我就是赵翼，你先随我回府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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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手刃(2/2)



当得知苦苦寻找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时，年轻男子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激动，只是赵翼此刻似乎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这一丝反常行为，只听年轻男子说道：“不用了，就几句话的事情，说完就走。”

赵翼眉头微蹙，微微不悦道：“你小子到底懂不懂规矩。”

年轻男子平静说道：“规矩我当然懂，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走到哪里都是这个规矩。”

“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赵翼冷着脸道，“不是跟你说这个，既然找到我这里来了，想必对方也跟你说了我的规矩，多少钱得看事情，不过事先说明，交了银子之后，能办成赵某自然尽力去办，不过办不成，银子也不会退还。”

年轻男子笑道：“赵大人果然是生财有道，做得一手好买卖，难怪短短两年就能从名不见经传的青山小城搬到州城里去，现在更是在朝安城混得如鱼得水，真实令人羡慕。”

赵翼不置可否，只是好奇问道：“你是青山小城的人？”

“正是。”

赵翼心情轻松了几分，竟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他慢慢走近对方，语气明显温和了几分，问道：“原来是同乡，早说嘛，说说看，什么事情？”

站在阴影下始终不怎么动弹的年轻男子平淡道：“想跟赵大人借一样东西。”

赵翼问道：“哦？什么东西？”

年轻男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赵翼嗤笑一声，“你小子还真能开玩笑，这玩意儿是能随便借的吗，快说，到底是什么。”

男子仍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赵翼眉头一皱，刚要开骂，此时的他已经来到对方身边，借着淡淡的月光望向对方，下一刻，他猛然瞪大眼睛，如同见鬼一般，惊声道：“是你！”

年轻男子跨出一步，露出庐山真面目，正是林鹿，他冷笑道：“赵大人好记性，没想到这么快就记起来了。”

赵翼脸色煞白，惊慌问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林鹿嘴角泛起一丝冷意，“阳寿未尽，阎王不收。”

赵翼望着一脸冷漠的年轻剑客，惊骇不已，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当年那个按理说早就被大火活活烧死的少年，此刻居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那夜的一幕幕瞬间涌上心头，当年为了那名心仪已久的女子，他赵翼联手当地官府构陷林洛风，害得林家家破人亡。然而，在经历了刚开始的震惊之后，赵翼渐渐稳住了心神，其实林洛风也只是当年元宵诗案中众多无辜被杀的人之一，一切都是奉了上面的指令，赵翼道：“林鹿？”

林鹿默然不语。

赵翼心思百转，继续道：“当年官府查过你爹，得知你爹是柔然奸细，混入我朝已久...”

林鹿打断对方，冷笑道：“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到了此时此刻，你还这般嘴硬，难道谎话说久了，自己就真的相信了？”

赵翼脸泛阴冷笑意，果然不再说那套陈词滥调，而是说道：“当年的元宵诗案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是那位老人的有意为之，没有我，官府也一样会找上门，你有本事找他去，找我算什么。”

赵翼阴阳怪气道：“就怕你没那个胆量。”

面对对方如此拙劣的激将法，林鹿无奈的摇了摇头。

赵翼双眼微眯，面上看似平静，实则心中早已慌了神，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无动于衷，当他准备趁着对方沉默夺路而逃时，却是惊恐发现，自己不仅无法动弹，而且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竟是发不出声来，这一下当真是如坠冰窖，他眼睁睁看着对方慢慢靠近，林鹿面无表情道：“之所以跟你废话了这么久，其实是不想让你死得太痛快，我要让你知道，你既然让我家破人亡，你的家人，我也会一个个去杀，你放心，不会让你孤单的。”

刹那间，赵翼只觉得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肩上，最后忍不住跪了下去。

林鹿看着那张逐渐涨红的面庞，无动于衷，当年林洛风内力耗尽而死，母亲余兰是被剑客严百柳一剑穿胸所杀，林鹿冷眼盯着脸色愈发难看的赵翼，后者开始七窍流血，可他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不顾大口大口呕着鲜血，嘶哑道：“人死不能复生，林兄弟，只要今日你肯放我一马，我保你将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有，我马上就要升官了，以后前途大好一片，咱们...”

赵翼忽然感觉一抹凉意透胸而过，瞳孔圆睁，眼中满是不甘，片刻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林鹿抽回烛龙剑，看着死不瞑目的赵翼，内心没有丝毫波澜，只是一边擦拭剑身一边说道：“临死了话还这么多。”

林鹿没入一条幽静巷弄，七拐八拐，不一会儿就回到了湖畔，不知为何，手刃仇人之后，心中却似乎并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跟释然，他静站片刻，便转身离去。好巧不巧，途径一处幽静之地时，林鹿又遇到了那对痴男怨女，男子看到剑客再次出现，以为对方是尾随而来，这一下终于是怒了，卷起袖管就要上前揍人，好在被不愿惹事的女子拼命拉住，他才放对方一马，只是使劲骂道：“小子，别以为学人配把剑我就怕了你，本公子也不是吃素的，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林鹿充耳不闻，径直离开。

穿过幽暗小径之后，眼前豁然开朗，比起那条安静巷弄而言，仿佛两个世界，此时依旧是灯火辉煌。

林鹿回到客栈，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凝神，不过他清楚，一名礼部员外郎莫名其妙的死在天子脚下，还是在京官一条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接下来的几天，朝安城内注定不会平静，至于让赵家从此消失的话，其实那不过是林鹿的诛心之言，只是为了让赵翼带着惊怒死去而已，倘若真的杀了赵氏一族，那自己就真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