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线潮(1/2)
大雪之后,边境白茫茫一片。
跟乐府俊彦告辞之后,宗良便火速返回渔阳城,即将入城的时候,由于近来边境氛围不同寻常,经常有柔然刺客冒充中原人士南下,刺杀各级官员武将,让人不得不防。暂时接替顶头上司的年轻士卒是刚从隔壁州城调过来的,他没有认出眼前佩剑男子的来头,将对方拦了下来。年轻士卒面无表情,上下打量,越看越觉得对方嫌疑深重,要知道之前就有两拨刺客就是这般看着一身正气,结果是柔然那边混进来的刺客杀手,好在城内跟将军府一直是外松内紧,布防严密,才没有酿成严重后果。
面对对方的警惕眼神,宗良神色平和,不仅丝毫不恼,反而心中踏实,就在年轻士卒准备进一步盘问的时候,那名因为有事暂时离开的都尉刚好回来,正巧看到了这一幕,曾经有幸进过一次将军府的他赶紧小跑上前,一巴掌拍在自己的手下头上,喝道:“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这是谁,还不放行!”
年轻士卒一头雾水。
都尉懒得跟对方解释,转头望向中年男子,笑呵呵道:“对不住了,宗先生,都是属下们不懂事,还请你莫怪。”
宗良神情淡淡,径直入城。
望着中年男子远去的背影,武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后者悻悻一笑,小心翼翼问道:“头儿,这人是谁啊?”
都尉没好气道:“别问了,怪人一个。”
宗良熟门熟路进入镇国将军府,一位衣衫朴素的老人站在廊下,正眺望远方,见到中年男子以后,展颜一笑。
正是大隋定国公的老人双手负后,微笑问道:“人见到了?”
宗良一手搭在剑柄上,站在老人身侧,道:“见是见到了,不过因为玉织兄当时起了杀意,那小子情急之下跳崖跑了。”
王宗嗣微微一愣,转而笑道:“够狠,难怪那些被其重伤的江湖门派都嚷嚷着要跟他不共戴天。”
王宗嗣转身走进屋里,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名丫鬟将茶水送了进来,老将军一手端起茶杯,一边继续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子虽然下手重了点,但如果能为我大隋边军做事,将这股狠劲使到柔然人身上,也并无不可。”
闻言,宗良神色莫名,并未急于附和。
对身边男子知根知底的老人见对方沉默不语,问道:“怎么,你觉得有所不妥?”
宗良没有急着回答,他心里明白,老人之所以有此想法,是起了爱才之心,并非大隋军方没有自己的死士,而是用这样的人对付那些无孔不入的柔然碟子,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思虑片刻之后,他最终还是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当时李玉织跟我有过一番交谈,据他所言,此人透着一股亦正亦邪之气,不像是寻常武人,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似乎连他也看不明白,这也是他起了杀心的根由所在,虽说那小子阴差阳错杀了几个通敌叛徒,但如果真的让其留在军中,不见得就是件好事。”
“亦正亦邪?”王宗嗣笑了笑,接着说道:“年轻人心高气傲,往往做事不计后果,其实都是因为没人引路,如果有人肯带一带他,说不定将来还会有一番作为。”
说完这话,老人抬头盯着对面这位大隋军方第一剑客。
一向独来独往的中年男子无奈苦笑,“宗良孑然一身惯了,让我杀人可以,可让我教人,恐怕将军这次真的是看走眼了。”
王宗嗣洒然一笑,也不再勉强,他望了一眼对方,忽然问道:“宗良,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宗良神色平静道:“十三年。”
王宗嗣点了点头,心中慨然,“是啊,不知不觉十三年了,论起来,你比裴景春这些后起之秀入伍的时间还要长,记得当年见到你的时候,你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如今也已经早早过了而立之年,这些年一直待在我这个老头子身边,委屈你了。”
宗良淡然一笑,“将军哪里话,能为将军效劳,宗良丝毫不觉得委屈。”
王宗嗣脸上沁着淡淡笑意,好奇问道:“不过你给我说实话,这些年,你就真的没想过去江湖上走一走,看一看?”
宗良平静道:“江湖无处不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其实说到底,不管是练刀还是练剑,终究是要有用武之地,在我看来,与其只是为了青衫仗剑走江湖,做那沽名钓誉的侠客仙子,宗良更愿意与这些柔然人针锋相对,也不用去管什么江湖人情世故。”
深知对方性情的老人微微点头,说道:“我记得当年你好像说过,你一直是以那名年轻剑宗为目标,希望有一天能向对方问一剑,只可惜陈天元最终死在赵辅国的围剿之下,实在是可惜了。”
“老夫虽身在军伍,可当年四大宗师的名头也算是如雷贯耳,如今江湖宗师剩其三,威名依然不减当年,有人说东海的南宫石龙观海悟道几十年,早早进入了地煞境界,最有希望填补空缺,可在老夫看来,咱们大隋军方第一剑客,你宗良倘若愿意重出江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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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线潮(2/2)
最适合的那个人。”
宗良微笑摇头,说道:“将军这就小看咱们中原武林了,当今江湖三大剑派,人才济济,蜀山秦道长,西湖剑阁的霍敬南,万剑山庄的慕容氏兄弟,哪一个都比宗良更适合坐上那个位置,再说,宗良也志不在此。”
王宗嗣笑意柔和,轻轻叩击着椅子扶手,一丝清风绕梁,老人捂嘴轻咳两声,宗良看在眼里,神色略显忧虑,当年的王朝三鼎,如今仅剩眼前老人这一棵独苗,就如今的大隋边军而言,有老人健在一天,大隋边军就有主心骨一天,其作用与定海神针无异,这也是柔然人为何迟迟没有南下的原因之一,可作为常年跟在老将军身边的人,宗良很清楚,对方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往年不畏严寒的老人,偶尔还会带着一群人在雪地里策马疾驰,看看绵延边境的无限风光,然而这些年身子骨每况愈下,已经很少那样做了。宗良曾经建议老人没事的时候可以练练武术,这个年纪自然不求练出个什么大名堂,能强身健体就好,可老人虽然每次都笑着答应,但很多时候都因为一些军中事务而耽搁。宗良无法也不敢去想象,倘若真到了那一天,又有谁能接替老人的位置,总揽边军事务,贺芝山跟另外几位老人虽说威望都不低,但无一例外都只是在一州一地之内,雍幽燕三州,军政实力盘根错节,有眼前老人在,勉强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气,一旦老人撒手而去,到时会是个什么光景,实难想象。而到时柔然策马南下也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加上朝廷里是那位四朝老人把持朝政,届时会不会弄出什么荒唐事,都是未知数。
房间里短暂的沉默之后,王宗嗣再次开口,神色微凝道:“还有一件事,据探子带回来的消息,近来北燕那边有些异动,有一股兵力秘密南撤,驻扎在雁子坡附近,与我龙关防线相距不到百里,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南撤?”宗良眉头微皱,“难道北燕皇帝老儿就一点不担心柔然人铁蹄南下?”
王宗嗣呵呵一笑,说道:“北燕跟西凉一直依附于我大隋,西凉偏居一隅,小日子过得无疑要滋润许多,而北燕夹杂在两国之间,自然是处处如履薄冰,这些年别说生出什么暨越想法,就算是让我们起疑的动作也不敢有,可现在如此不合常理的调动兵力,自然事有蹊跷。”
中年剑客肃声道:“那让宗良去一探究竟。”
王宗嗣摆了摆手,“不必了,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而且龙关一线是柴军山跟王振二人驻守,相信他二人已经掌握了情况。”
龙关防线,位于大隋与北燕的接壤地带,加上雍州跟幽燕两条防线,共同构筑了大隋朝绵延千里的北境防线,滴水不漏,龙关是三线中唯一没有与柔然正面交接的防线,压力相对而言要小得多,加上前面有北燕存在,一旦跟柔然人全线开战,借助北燕南北相距上千里的大纵深,龙关一带也完全来得及反应,不过即便如此,龙关一线的兵力部署也丝毫不显薄弱,原因无他,因为在其背后,便是大隋帝国的核心所在,朝安。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很多高门大族之后不管是为了给自己镀金也好,还是被父辈强行扔进军营也罢,首选几乎都是龙关一线的几座边镇,有人私底下笑言,龙关防线哪是什么边境铁桶,分明就是专门为大隋将种子弟在官场攀爬而打造的一条青云大道。
征战无数的老人站起身来,双手负后,知道双方之间不可避免会有一战的他眺望远方,自言自语道:“若是柔然人真敢现在南下,那倒是正合老夫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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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大隋最北边的某边陲小镇外,五六个稚童围在一起嬉闹,天寒地冻也不怕冻伤小手,捏起一颗颗雪球使劲往对方身上招呼,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家伙显然有以一当十的本事,打着打着便是一群人围攻一人,可那小家伙怡然不惧,越战越有劲儿,饶是身上被砸了十多下也不认输,摆明了是要顽抗到底。
这边人多势众,其中一个小家伙脑袋瓜子灵光,绕道了大个身后,瞅准时机后将一颗拳头大小的雪球砸在了对方背上,后者哪肯罢休,拔腿就追,顺带捏了一颗分量十足的雪球,正当他要投掷出去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望着前方。
四骑高头大马突然出现在眼前,马背上人人披甲,面目森冷。
几个小家伙见状,赶紧围拢,下意识的靠在了大个子身后。
一个骑卒轻轻打马靠近几人,对几人一阵审视,几个从未遇到此番情况的稚童噤若寒蝉,怯生生望着高坐马背的家伙。
那人看了看,忽然面露狞笑,接着高举弯刀,顺势就要在这雪地上溅起几抹鲜血,却听到身后一人突然出声制止,心性狠辣的他虽说颇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收起了弯刀。
蹄声响起,逃过一劫的几人望着向北而去的几骑人马,心有余悸,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几人才转身离开。年纪稍长的小家伙忽的驻足不前,他转头望去,下一刻,如遭雷击。
天地之间黑压压一片,仿佛有千军万马,如潮水一线碾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