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登山(1/2)

青城山作为王朝仅次于龙虎山跟武当山的道教祖庭，在蜀中的分量不轻，在江湖上有一定的话语权，尤其是青城派掌门人杜风波进入一品境之后，加上几位山上客卿也在这几年先后进入二品境，青城派在蜀中的江湖地位愈发不可动摇。都知道峨眉山在去年蜀中论剑的时候遭受了重创，几位师太伤势不轻，尤其是掌门师太，听说至今还未痊愈，而寒剑草堂则一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始终无法彻底胜过青城山一筹，因此一路算下来，在如今的蜀中江湖，能稳稳压在千年青城山之上的就只有那座更加久远的蜀山了。

与此同时，自去年论剑跟蜀南之行以后，蜀中几派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蜀山峨眉两派愈发抱紧成团，打得火热，而寒剑草堂的那位掌上明珠好像跟声望愈发显赫的韩道长也有些耐人寻味的关系，以至于让原本跟沈红雪走得相对更近一些的青城山少主人成了可有可无的角色。这当然逃不过一些有心人士的火眼金睛，在蜀中三派关系都越来越紧密的时候，青城山却逐渐游离于三派之外，‘蜀中剑派一家亲’的说法，恐怕早已经名不副实了。

杜风波作为青城派的掌门人，论武功造诣也算是当今武林的一位宗师级人物，尤其是在西南这一片，声望不小，只不过他向来为人低调，很少抛头露面，是出了名的温吞性子。不过青城山在招贤纳士，供养客卿一事上，却是毫不含糊，除了首席客卿石泯之外，还有数量不等的江湖散人，实力参差不齐，这些人根据自身实力寄居在青城山上，从山巅的道德宫开始，由上往下各自占据一座小山头，颇有为这座千年道庭看守山门的味道。

苗森就是青城山上的客卿之一，中年武夫来自拥有那座千年道教祖庭龙虎山的九江道，在上青城山之前，也有过一段独自闯荡江湖的辛酸经历，也曾畅想过青衫仗剑走江湖的风流写意，只不过在经过几次江湖摧残之后，心气就给渐渐磨没了，深刻意识到要想在这座深似海的江湖里畅游，唯有抱山头靠大树，因此在三年前，苗森进入蜀中，一个偶然的机会就上了青城山。苗森在青城山豢养的众多客卿之中，实力不算很拔尖的那一类，但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府邸’位于半山腰的位置，不上不下。

苗森站在屋子前，双手负后，举目眺望，看着一望无际的绵延青山，心旷神怡，尤其是看到在自己脚下还有一些小门小户散落在各处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更加舒畅，中年男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有运气不假，但也靠自己的实力。苗森师从九江某位江湖高人，武道上早已登堂入室，为了不管是在这座山上还是在武道一途都能够更上一层楼，苗森这些年没少为青城山办事。曾经为了除掉一位跟青城山早年有过节的对头，山上的几位客卿联袂下山，据说就有眼前这名中年男人。再者就是偶尔跟那位少主人下一趟山，都是些琐碎小事，无非就是冲冲场面，但寄人篱下，中年男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好在那位年轻主子没有让自己干那抢劫黄花大闺女的勾当，否则自己说什么也待不下去了。

苗森回头望了一眼山上，亭台楼阁，气象煌煌，眼中闪过一丝炙热，不奢望像石泯那样以外来人的身份成为仅次于杜风波跟杜少康的显赫人物，但怎么也要在那上面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椅子，这点追求还是要有的，不然跟咸鱼又有什么分别。看够了迷人风景，苗森准备回屋，就在他即将转身的一刹那，中年男人忽然眼神一凛，紧紧盯着那条曲折蜿蜒的登山小径。

一名剑客开始登山。

青城山作为天下有名的道教祖庭，有人登山拜访再正常不过，可关键是那人走得太快，顷刻间便掠过了几座小山头，几乎是一路闯过来的。

苗森望着逐渐放大的黑点，瞳孔圆睁，终于反应过来，有人闯山。

变故仓促，这名来自九江道的江湖武人自打上山以来，还从未见过有人敢闯青城山的山门，一时间也有些发懵，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吃错药了？苗森好歹是久经考验的老江湖，反应过来之后，他身形一闪，拦在了对方的必经之路上，只不过望着势如破竹的剑客，心中有些七上八下，对方敢堂而皇之的闯山，显然是大有来头。

中年剑客一路行来，看似缓慢，一步却是数丈之远，所过之处，一片哀嚎，只不过当他来到半山腰的时候，不知为何，却突然慢了下来。

趁着这个空档，青城山客卿也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好一个风采卓然，气宇轩昂，更为关键的是，对方竟然一直都没有拔剑，不禁有些发怵，苗森敛了敛心绪，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来人自顾自的拾级而上，神色悠然道：“不关你的事，如果不想跟他们一样，就让开。”

望着步步紧逼的中年剑客，苗森神色凝重，一路奔来，对方犹入无人之境，显然绝非自己能够阻挡下来的，可他苗森既然选择了想要在青城山有所作为，就要有拿人手短的觉悟，这是江湖规矩，也是他的做人原则。

就在青城山客卿即将拔剑的一刻，中年剑客突然驻足不前，停了下来，把身后尾随而至的那群江湖散人吓了一跳。中年剑客站在那里沉默不语，这让苗森误以为对方突然醒悟，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姓苗的把这口气喘匀，已是二品境界的他便看到一抹残影袭来，他一剑劈出，可长剑只出到了一半，自己整个人便向后倒飞出去，不过显然对方没有倾力而为，青城山客卿只是踉跄向后退了几步，并没有摔倒。

苗森望着剑客，眼中布满了惊惧之色，对方已经来到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身后则是先前被对方收拾过的一众客卿，不过这会儿谁都没有胆量在中年剑客背后递出一剑，那是在找死。

苗森咽了咽口水，心中忐忑不已，对方先前一击没有伤到自己，那是在警告自己，倘若再不识时务的拦在前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苗大哥，咱们前后包抄，不怕收拾不了他。”

苗森瞄了一眼那个持刀跃跃欲试的汉子，心中暗骂：“你他娘的别光说，你倒是动手啊。”

苗森脑海中运转如飞，他不能再退了，再退就把自己这几年在山上打下的根基退没了，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候不顶用，等他杜风波秋后算起账来，凭什么还指望别人将那些武功秘籍掏出来，而且更为关键的是，眼前这人出手并非杀招，显然没存杀人之心，念及于此，苗森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咬牙冲了过去。

苗森俯冲而下，挺剑直刺中年剑客。

望着对方气势汹汹的掠来，中年剑客神情淡漠，依然不准备拔剑，他倒转剑柄，轻轻一点，剑鞘不偏不倚的抵在对方胸腹之间。苗森顿觉一股巨力笼罩全身，这一次倒飞十丈之远，直接摔在了石阶上，气海内一阵翻涌，蓦的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口而出。

自以为已经登堂入室的中年武夫望着那道气质出尘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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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登山(2/2)

，心中震惊异常，此刻终于明白，自己与那顶尖高手之间的差距是何其巨大。

一位老者飘然而至，青城山首席客卿石泯脸色阴沉的望着来人，一语道出了对方的身份，沉声道：“秦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来人正是蜀山大弟子秦观，一些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家伙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也有些疑惑，青城山何时惹到秦道长了？不过有心思活泛之人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去年论剑以后，青城派与蜀中其余几派的关系确实有些微妙，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堂而皇之的闯山啊，这可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秦观双手抱剑，不答石泯问题，只是淡淡问道：“杜风波呢？”

石泯微微眯眼，言语中带着几分冷意，说道：“秦观，不要以为你蜀山剑派一家独大，就可以为所欲为，这青城山可不是你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秦观不置可否，轻笑道：“我要撒野，你能奈我何。”

青城山首席客卿脸色如铁。

秦观对老人的勃然气机视而不见，淡淡说道：“我来还剑。”

“还剑？”石泯警惕的望着对方，他伸出一只手来，“既然是还剑，交给老夫就好了。”

秦观看了看气势凛然的老人，微讽道：“这剑，你接不了。”

石泯被对方当着众人的面轻视，怒极反笑，他当然知道眼前之人是谁，蜀山秦王韩陈四位道长的名声，在江湖上可是如雷贯耳，而眼前这位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这些年石泯听了太多关于眼前年轻人的种种传言了，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天下剑道前五？呵呵，不是他石泯不信邪，委实是没有亲眼所见，无法轻易相信，青城山大客卿冷笑道：“是吗？早就听说秦道长的剑法出神入化，老夫今日倒要好生领教一番了。”

秦观嘴角一勾，讥讽意味尽显，“石泯，你好歹也是江湖上的老人了，能不能认清现实，就凭你，行吗？”

一向给人平易近人之感的蜀山剑客今日显得有些咄咄逼人，而青城山大客卿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对方轻视羞辱，饶是泥菩萨也有了火气，终于不再隐忍，喝道：“姓秦的，你忒也猖狂了。”

言罢，长剑出鞘，一步踏出三丈远，三尺青峰携带无匹气势冲向蜀山剑客。

秦观神情淡然的望着对方掠来，佩剑蚍蜉重重杵在地上，一道无形气浪向四周震荡开去。

青城山老人只觉体内原本畅通无阻的气机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心中惊骇不已，难道此子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替青城山看家护院三十年的老人眼眸一冷，收起多余心思，强行攀升气机，待突破那道气浪以后，长剑直直刺向不动如山的中年剑客。

秦观望着身形如鹰隼的老人扑来，气态平和，蚍蜉剑依然没有出鞘的迹象，但也终于是抬起了手臂，算是给足了这名江湖前辈的面子，只见蜀山大弟子身形一闪，不退反进，两指稳稳夹住了老人手中长剑。

这一下石泯心中更是惊骇莫名，他万万没有想到，双方才第一回合交手，两人之间的境界差距就显现了出来，就像是一道巨大的鸿沟，难以跨域。

石泯哪肯轻易缴械，咬了咬牙，气机一攀再攀，可手中长剑纹丝不动。

秦观嘴角冷笑，微一用力，那柄跟随了老人三十年的佩剑便被崩断了剑尖。

石泯倒退三丈距离，怔怔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蜀山大弟子没有多说一句话，继续往山上走去，与老人擦肩而过。

一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视线中。

在首席客卿一招即败之后，青城山掌舵人杜风波终于现身，他负手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蜀山大弟子上山，似乎无动于衷。

杜少康眼神冰冷，寒声道：“爹，就这么让他上来？”

杜风波语气不疾不徐，反问道：“难道你能将他拦下来？”

杜少康满脸悲愤。

“秦道长剑法奥妙无双，青城山自愧不如，甘拜下风。”杜风波站在道德宫前朗声说道，神情古井不波。

秦观在走完了最后一级石阶之后，站在那里不再往前，望着那个大大方方承认技不如人的青城山掌门人，眼中终于闪过了一抹杀意，虽然他早已知道青城山跟朝廷那位眉来眼去，成为了对方安插在蜀中的一颗棋子，倘若将来姓赵的真的对蜀山动手，杜风波极有可能成为攻蜀的急先锋，但如果没有朝安城外的那场斫龙之战，他也不会这么快就上山‘拜访’。

杜风波脸色平静如常，问道：“听说秦道长是来还剑，不知是何意？”

秦观云淡风轻道：“是你爹杜玉皇的剑。”

闻言，一直保持怡然风度的青城山话事人眼神一凛，眯眼望着中年剑客。

“姓秦的，你胡说什么！”杜少康怒道。

秦观双手环胸，静默不语。

片刻之后，远处隐隐传来破空之声，一柄飞剑急掠而来，掠过众人头顶。

杜风波眼神一寒，气机暴涨，然而那柄飞剑没有受到丝毫阻挡，直接插在了道德宫的那块巨大门匾之上。

杜风波心中惊诧，面上故作平静，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柄仅剩剑柄在外的长剑，脸色微寒道：“秦道长，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比起你爹的所做所为，我这算是客气了。”秦观面无表情道：“这柄剑是杜玉皇当初镇压我的九柄镇台飞剑之一，其余八柄已经被我毁了，如今将这柄剑还给你们，也算是物归原主，杜风波，你该感谢我才对。”

闻言，杜风波猛然回头，再次望向那柄飞剑，长剑通体晶莹，是一柄玉剑，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颤声道：“你此话当真？”

秦观冷笑道：“隐姓埋名十三年，斫龙阵，厉害得紧。”

杜风波脸色惨白。

杜少康一头雾水，问道：“爹，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爷爷不是早就死了么？”

杜风波神情悲怆，沉默不语。

秦观嘴角一扯，忽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他紧握剑柄掠向青城山主人，后者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感知到了磅礴杀气，随手一招，长剑在手。在对方铺天盖地的剑气之下，杜风波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就在他准备举剑相迎的一刻，蜀山大弟子又莫名其妙的停了下来，场间瞬时恢复了平静。

杜风波一脸茫然的站在那里。

自始至终都没有拔出蚍蜉剑的蜀山大弟子转身朝山下走去，淡淡道：“杜风波，别以为你爹替青城山铺好了路，靠上了朝廷这棵大树就可以高枕无忧，只要有我在，就轮不到你青城山耀武扬威，你若是能在十年之内跨过这道心坎，或许还有机会登顶，否则，我劝你还是早日弃剑为好。”

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杜风波脸色阴沉，咬牙切齿，“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