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有一剑(1/2)
回到山上以后,这几天林鹿都在忐忑中度过,虽说那晚已经跟廉景达成了协议,但时间拖得越久,他心里越是不放心,总担心事情有变。直到大概一旬时间以后,廉景终于来到半山腰的那间小院,这才让年轻剑客终于彻底放心,廉景待的时间不长,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匆匆下山,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些年来,天下相安无事,由于大隋一片欣欣向荣之象,西凉北燕也跟着沾光,三国之间交流频繁,商贾士子不断涌入,走在街上,放眼望去,俱是一片繁华景象。
凤仙阁是成名已久的大青楼,两栋高楼相对而立,中间有类似鹊桥的拱桥相连,规模比起很多中原的欢娱场所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入夜之后,才可见这家大店的生意之兴隆。与那些小门小户不同,凤仙阁在这里的地位,就相当于罗刹宗在整个西凉的地位,无可争议的独占鳌头。凤仙阁对楼内姑娘的严苛是出了名的,但优厚待遇也是首屈一指,很多风尘女子都愿意到凤仙阁做活,不过这样一来,就惹得很多同行妒忌,因为很多淸倌名伶都或明或暗的对凤仙阁投怀送抱。甘愿堕落风尘的女子有的是,可要找到那种有资格担当头牌的佳人就十分不简单了,这种挖人墙角断人财路的事情,凤仙阁没少干,可是因为凤仙阁店大业大,同行也不敢怎么样,最多就是跑到店门口闹上一闹,掉不了肉。而且,为了迎合来自中原那边的风流士子,凤仙阁不仅挑选本地最好的姑娘,还花大价钱从中原那边买来优质上等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不落。至于床帏之事,据那些亲自领教过姑娘们绝技的风流士子事后所言,楼内的姑娘花样繁多,可谓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让人流连忘返,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外地士子到了西凉以后,都要先来凤仙阁实地考察一番的原因所在。
由于罗刹宗一家独大的缘故,西凉的江湖势力,相对而言没有那么复杂,各方势力都是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本本分分做事,来凤仙阁的非富即贵,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加上据说背后是一尊罗刹宗的大菩萨在撑腰,所以很少有那种吃干抹净拔鸟不认人的事情发生。
一名小厮站在楼前,自然不是为了招徕客人,像这样的大店根本用不着上街拉客,否则显得跌份,这会儿只是出来透透气。他蹲在檐下一处不显眼的地方,悠闲的嗑起了瓜子。年轻人瞥见那几个劲装裹身的看院扈从站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调笑打趣,心里便气不打一处来,上次因为跟几人玩骰子,身上的钱输个精光,后来才知道,几个王八蛋是早就串通好了的,气得年轻人立刻就去找几人理论,结果可想而知,几人死不承认不说,自己还被对方打了一顿,这他妈上哪儿说理去,小厮朝着几人骂骂咧咧道:“一群狗娘养的东西,老子看你们得意到几时。”
其中一人转头望了过来,两人四目相接,年轻杂役赶紧收敛视线,若无其事的望向街上人群。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的他忽的眼睛一亮,将还没嗑完的瓜子随手一扔,几乎是小跑着过去,来到那人面前,殷勤笑道:“阎老爷,你来了。”
来人正是阎本鹤,老家伙脚步不停,目不斜视,淡淡应了一声,没有走入大厅,而是朝后院走去。
伶俐小厮跟在身后,谄媚笑道:“阎老爷,你不知道,你没来的这几天,红儿姑娘想你都想瘦了,今天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阎本鹤向来是不苟言笑的冷峻神态,也看不出个喜怒,他来这里已不知有多少回,熟门熟路,知道身边的这个跟屁虫为何要跟着自己,从袖里掏出一块碎银,随手抛了过去,“去吧,我自己过去。”
小厮接过碎银揣入怀中,一张笑脸愈发灿烂,“多谢阎老爷,有什么事尽管招呼,那小的就先下去了。”
年轻人屁颠屁颠的退了下去,阎本鹤负手走在小径上,朝那片僻静院子走去。小院独立于两栋高楼,比起附近几座宅院都要来得别致典雅,老者站在门前,轻轻敲了敲。
屋内很快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一名妙龄女子拉开,见到眼前老人之后,她笑脸如花道:“阎大爷,你可来了,都想死红儿了。”
说话间,直接搂了上去。
实在是无法想象,有人居然敢在向来杀人不眨眼的阎大魔头面前如此‘放肆’,而这个在人前少言寡语的魔宗老者脸上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了一抹柔和之意,阎本鹤淡淡道:“不才几天时间吗?”
女子幽怨道:“这几天可都是度日如年呢。”
阎本鹤仍只是淡淡一笑,都知道眼前的这位魔头心性狠辣,杀人如麻,却不知道其跟天下男人都一样,食色性也,只要不是那无欲则刚的圣人先哲,是个男人,都好这一口。
这一晚,魔宗高手阎本鹤尽显宝刀不老的本色。只不过此刻床底下不知何时冒头的廉景就十分郁闷了,听着快要散架的锦绣大床发出的吱吱呀呀之声,腹诽不已,阎本鹤这老贼果然雄风不减当年,哼,死到临头,老子看你还能快活多久,咦?不对,那小子怎么还不动手?
漫长的等待折磨死人,可直到子时以后,床上的两人都已经熄灯就寝,床底下已经两眼发直的廉景也没等到年轻人的那一击,他怒不可遏,暗骂姓林的不是个东西,言而无信,但就在他准备遁地而走的时候,只见一道身影从窗外一闪而过,紧接着便听见有人破窗而出。
寂静黑夜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穿行在纵横交错的巷弄里。
阎本鹤面无表情,出城以后便一路狂掠,追杀经验十分丰富的他心里明白,对方是在故意引诱自己,只不过他不明白的是,谁敢在罗刹宗的地盘如此招摇,不是没有想过有可能是那名女子的人,可眼下宗门两股势力显然还没有走到那个份上,以他对女子的了解,对方不太会鲁莽行事,既然如此,他就愈发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了。
黑夜之中,星光寥寥。
一阵疾奔以后,阎本鹤驻足不前,前面那人已不知所踪,他环视了一眼四周,发现竟然已经到了一片峡谷之中,远处隐隐有飞瀑砸入潭中之声,阎本鹤开口道:“朋友,既然来都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出来吧。”
无人应答,只有虫鸣之声。
阎本鹤面不改色,缓缓闭眼,静静感受着周遭的一切。
万籁俱寂。
已经在一品境界侵浸十多年的老人猛然睁眼,紧接着左手成掌向身侧拍出,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道黑影向旁边滑去。
黑影不作停留,身形一闪,再次消失在老人的视线中。
阎本鹤岿然不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冷笑道:“躲躲藏藏算怎么回事,是不是姓薛的丫头派你来的?”
话音刚落,阎本鹤再次出手,这一次他扯下了对方的一片衣角,五指微动,碎布化为齑粉。
“好,既然你想玩,老夫就陪你玩玩。”阎本鹤语气淡漠道。
阎本鹤一身锦衣华服,气定神闲,摆明了是要守株待兔,两次出手,差不多已经摸清了对方的底细,勉强算是在武道一途登堂入室,可若凭此就想将他阎本鹤拉下马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名宗门内最是少言寡语的老者既然能修炼魔宗七绝技之一的大圣手,想来没少为宗门做事,不说功劳,苦劳至少是有的,曾经为了追杀一名叛教之人,老者深入漠北之地,追杀千里,但最终却是无功而返,只因为他当时遇到了那名来自苦陀寺的老僧,据说两人有过交手,结果如何,除了宗门内的少数几人,无人知晓。
阎本鹤眼神一凛,左掌成爪猛地向一旁探去,一把扯住那个故弄玄虚打搅别人好梦的王八蛋,他五指如铁钩,陷入对方肉里。黑影闷哼一声,一记鞭腿踢向老者肋下,两人同时向后撤去。
阎本鹤望着蒙面剑客,冷笑道:“不敢见人?是担心杀不了我,还是以为自己还有机会逃命?”
年轻剑客沉默不语,右臂衣袖已被鲜血染透,冷眼望着对面那个似乎胸有成竹的老人,这一天他幻想了无数次,幻想了无数个杀人的场景,可仍旧没想到会是在此时此地,这其中虽然有一丝无可奈何,但已经变得不重要,眼下,他只需要杀掉这名形如枯鬼的老人。
林鹿撕下一片衣角缠住伤口,阎本鹤眯眼问道:“妥当了?”
不等年轻人开口回答,一身锦衣的老人便一闪而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年轻人身前,双掌齐拍。
林鹿双臂交错护于胸前,看似有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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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有一剑(2/2)
知天高地厚,却是硬扛下了这足以碎石裂碑的一击。
阎本鹤步步紧逼,出手如电。
林鹿沉着应对,看上去有些力所不逮,可还算能勉力支撑,而且,他暂时还不打算拔剑。
阎本鹤是成名已久的武道宗师,很清楚对方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他心中冷笑,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么,还学人温养剑意。
阎本鹤左手按向年轻人胸膛,一股威压如潮水袭来,右手则向后拉扯出一个显著弧度,五指并拢成掌,迅速拍向对方额头。
林鹿眼神微凛,体内气机猛然一提,瞬时与老者拉开了一段距离。
只不过这一提气便泄露了天机,阎本鹤驻足站在那里,眼中有一抹难以置信,“我还以为真是什么不知死活的东西,原来底气在这儿。”
老人感慨之后,眼中马上浮现一抹杀意,冷笑道:“不过,仍然有些不够看呐。”
黑暗之中,老人向前方飘荡,加上那张本就如同枯鬼般的脸庞,胆子小一些的恐怕当场就得吓晕过去。阎本鹤第一次看走眼之后,这一次便多了几分谨慎心思,飘荡的过程中,双臂渐渐转为腥红。
借着淡淡星光,林鹿隐约瞧见了老者的变化,没有惊慌之色,只是细不可闻的嘀咕了一句,“来了么。”
在看到对方施展大圣手之后,年轻人不退反进,有些出人意料的选择了与对方针锋相对,两道身影在幽静峡谷中如同离弦之箭,迅猛前冲。
两人相距一丈距离之时,只见黑暗中红光一闪,烛龙出鞘。
阎本鹤嘴角微扬,这一次依然是双掌齐拍,但其中厉害之处,林鹿深有体会,若非自己福大命大,自己早已下了阴曹地府。
瞬息之间,两人近在咫尺,腥红如血的双掌迅猛拍向身前的年轻人。
只不过林鹿的反应让阎本鹤有些意外,在看到那双腥红血掌拍来之时,年轻剑客不闪不避,坚持要斩出一剑。
阎本鹤自然不知眼前的年轻人就是当年那个差点命丧他掌下的蜀山小子,拜他所赐,如今后者已是百无禁忌,因此自然无所畏惧。林鹿心境平和,已经不惧寒毒的他又何惧再受一掌,虽然仍会吃些苦头,但也只是皮肉之苦,一剑抵一掌,在年轻人看来,很值。
阎本鹤蓦的望向那双眼睛,不肯做亏本买卖的他将已经拍到一半的双掌猛然合十,紧紧夹住那柄同样是腥红如血的古朴长剑。
腥红复腥红。
林鹿眼睛微眯,某一刻,剑锋之上,剑气萦绕,虽然略显淡薄,但在漆黑夜里,丝丝缕缕却是格外醒目。
见状,阎本鹤从始至终都平静如水的心境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他急速催动体内气机,一股淡薄寒意油然而生,与那一缕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黑夜中的剑气纠缠在一起。
林鹿感受到了那一抹曾经让自己苦不堪言的寒气,可他心境毫无波澜,剑意却更加盎然。
阎本鹤左手抓住烛龙剑,右手结一古怪手印,随之而来的是寒气渐甚,然而,在至刚至阳的烛龙剑侵蚀之下,那抹寒意始终无法聚沙成塔,难以形成气候,这让屡试不爽的魔宗老者惊诧不已。
“怎么?不灵了?”年轻剑客忽然冷笑道。
阎本鹤猛然抬头,死死盯住那双眼睛,紧接着杀意暴涨,右手猛拂,一把扯掉了对方的黑巾,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望着那张阴柔容貌,不无诧异道:“是你?”
林鹿眼神阴沉,让那张本就阴柔的面庞愈显阴冷。
阎本鹤似乎醒悟了过来,“原来真是姓薛的小娘们儿,不好让自己的人出手,居然找个外人来,哼,可惜就凭你,还嫩了点。”
林鹿并不答话,烛龙剑忽的一颤,挣脱束缚,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剑光闪过,堂堂武道宗师竟然被逼得连连后退。
阎本鹤两只袖袍破碎不堪,借着淡淡星光,林鹿终于看清对方的真实底细,两只胳膊居然大小不一,不禁眉头一皱。原来阎本鹤两年前失去一臂之后,回到宗门就立刻闭关,一年之后便断臂复生,与往常无异,只不过外人有所不知的是,这条臂膀并非重生之臂,而是移花接木的把戏,是从一名走外家路子的蛮横武夫身上所得,否则,即使魔宗七绝技再如何玄妙,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内令断臂重生。
阎本鹤怒火中烧,气机顷刻间流转百里,身体微倾,避开了年轻人的凌厉一剑,紧接着身形一闪,明显要粗上一圈的手臂直直砸向年轻人腰腹。
这次是一掌即中,慢得半拍的年轻剑客在中掌的那一刻,不忘一剑横扫出去,在老者胸口留下一道深刻血槽。
阎本鹤微微低头,瞥了一眼不断渗出鲜血的胸口,伸手一抹,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阎本鹤忽然双臂横伸,以老人为圆心,周围一丈之内的砂石开始不断翻滚。
林鹿眼神微凛,体内气机极速流转,却不是往外喷薄,而是汇聚一处。
导气归一。
然而不知为何,在这紧要关头,阎本鹤的身形忽然下坠,膝盖以下深陷泥土。
变故仓促,阎本鹤不愧为久经杀伐的武道宗师,猛然提气,欲纵身而起,然而双腿却纹丝不动,他眼中似有一抹癫狂之意,冷笑道:“姓廉的,你也来了,好,老夫今天就让你们两个在黄泉路上有个伴。”
躲在地下的廉景死死拖住魔宗老者的双腿。
阎本鹤刚欲发力,随即猛然抬头,一抹红光直冲而来,千钧一发之际,魔宗老人劲灌双臂,再次将这柄深藏西湖湖底数十年的纯阳神兵夹住,剑身颤鸣不止,然而老者棋差一着,脱手的烛龙剑不过是个幌子,那抹后发而至看上去似乎弱不禁风的剑气才是杀招。
无名剑意。
差不多只有个雏形的剑气猛地洞穿老人胸膛,林鹿紧跟而上,一手握住剑柄,淡漠道:“让你死个明白,两年前小道爷大难不死,就是等着今天来索你命的。”
阎本鹤瞳孔圆睁,脸色惨白,“是你!”
腥红如血的烛龙剑洞穿这位魔宗老者的胸膛,阎本鹤气机四泄,死不瞑目。
不知何时遁入地里的年轻汉子窜了出来,他走到已经气绝的老人身前,蹲下瞅了瞅,似乎仍然不太相信,“就这么死了?”
林鹿盘膝坐在一边,没有搭话。
廉景眉头微皱,背着手跺来跺去,他瞥了一眼闭目凝神的年轻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出言打搅,约摸一炷香之后,年轻剑客缓缓睁眼,汉子眼珠子转了转,走到对方身边蹲下,开口道:“喂,姓林的,阎本鹤死了,你打算怎么处置?”
“处置?”林鹿有些不解。
廉景板着脸道:“你以为杀了咱们的人,拍拍屁股就能走人么?”
林鹿眼睛微眯,“你这话什么意思?”
廉景忽然咧嘴一笑,说道:“没别的意思,这事虽然只有你知我知,但肯定是要告诉宗主的,到时候在宗主那里,就说我出力更多,如何?”
林鹿闻言一愣,随即心中一笑,你最好说这人从头到尾都是你杀的才好。
廉景见对方不言语,面色微寒,“杀了我们罗刹宗的人,你当真以为是儿戏吗?还有,刚才若不是我拖住阎本鹤,你那一剑未必...不是未必,是绝不可能刺中这老家伙,细论起来的话...”
林鹿哑然失笑,只好开口道:“全是你的功劳,我不过是顺势补了一剑而已。”
廉景斜眼看着对方,面无表情,心中却是乐开了花,“这还差不多。”
林鹿看了看对方,打趣道:“可你这一身干干净净,不像是搏命厮杀过啊,要不我刺你两剑?”
廉景呵呵一笑,没有理会年轻剑客,转身一拳砸飞了阎本鹤的脑袋,然后拎着血淋淋的头颅大模大样的往谷外走去。
林鹿望着若无其事的魔宗汉子,渐渐敛了笑意,起身将阎本鹤的无头尸身草草处理以后,转身向谷外走去。
寂静山谷中,年轻剑客走得不算快,他蓦的想起了那位埋在蜀山之巅的老人。
“徒儿,你身负血海深仇,万不可报仇心切,练功时更不可岔了心神,以防走火入魔,千万谨记。”
“徒儿,剑道在直,勿忘本心。”
年轻剑客眼眶渐渐湿润。
“师父,你说过,剑生而为杀,这就是徒儿的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