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驱寒驱黑驱孤单(1/2)

“千门万户曈曈日！”爆竹、春联、菜肴……用声音、色彩、味觉酿成立体的年味。

可此时的尚青竹却从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委屈，这么孤单，这么无助地迎来了新年！

就算小时候尚家过年的桌上只有一盆米饭、不见多少荤腥的白菜、萝卜。年幼的他身上只穿着尚守田衣服改小的“新装”，没有鞭炮玩，只能从村里人放过的鞭炮灰堆里找没响的小鞭炮……可过年，对于他来说，也是欢乐、开心与向往的！

因为尚守田夫妻，给了他一个家，一个有着温暖的家！

可这一年，因为花妮忽然在南方城市结婚嫁人，尚守田夫妻对他几乎是彻底失望了！

大年夜，桌子上摆满了菜肴，鸡、鸭、鱼、肉不缺，还有尚青竹从城里带回的水果、点心以及他买来孝敬叔婶的烟酒。

可往年一家人坐在桌边欢乐团聚的气氛并没有出现。

在许萍带气摔打着锅碗瓢盆的声响中，尚青竹的心情也被摔打得“乒砰”作响！

他小心翼翼地倒了酒，敬到尚守田面前。一根根抽烟的尚守田带着排斥看了那酒很久，总算端了起来，一口闷下去，却用一声长叹将尚青竹想好的敬祝词硬是憋了回去。

许萍将带着怨气的鸭汤“墩”在了桌上，没好气地喊着尚守田“吃饭噢~~，养刁了，还要请？只顾自己享福咧！”

窗外，鞭炮声此起彼伏；空中，烟花倏然明灭，让临窗而坐的尚守田脸上忽明忽暗。

尚青竹放下筷子，再敬一杯酒给叔婶的时候，尚守田端了碗“花妮那边，想也没有什么用了！所幸你做老师，也算个铁饭碗，再找个条件好的不难！过了年，我与你婶多打听打听，没准有更合适的，可以让咱们家也有点声望。这次，你不要再傻乎乎地就知道工作、读书！”

许萍也忍着气补充“你五舅说，抓住机会从学校调到乡里或县里的人也有一些，发展得更好，让你在城里学得活络一点，听见没？”

尚青竹默默听着这些话，只不再开口，胡乱挟了菜肴充填肚子。

因为他还没舍得给自己买手机，年前邮差先后送来了近百张贺年卡，有县城第三高中学生寄来的，也有罗桃中学原来的学生，从乡里、从外省寄到的。那些卡上，有盛开的鲜花、漂亮的景致、可爱的卡通……堆满了学生们稚嫩、热情、真挚的问安与祝愿！

幸有这些贺卡带着厚重的情谊赶来驱化开尚青竹心中的落寞与寒意，让他感觉自己持恒的努力，并没有走错方向。

小年那一天，他特地赶往城里买了几摞明信片，回忆着一些学生的样貌、长处与特点，写好一张张明信片中的寄语，准备回寄给学生们。

许萍看着他此时堆了满板铺的明信片，却相当嫌弃“要那些有什用？不能吃不能花的！”

尚青竹无声，低头站了起来，去锅里盛饭。

他忽然在锅灶堆满柴、秸的墙边，看到了自己曾用过的课本、闲置的书籍！

它们，有些落满灰尘，有些失了页面，有些仅余几页纸，就那样灰头土脸地被柴、秸挤压着，破旧、脏污，早已失去了阅读的价值，只余被引火、投入炉灶的那一刻悲凉。

尚青竹伸手抽了几本残破不全的书，见是自己还来不及带到学校宿舍去的名著，虽不意外，却也难过。抬头看向饭桌前的叔婶，他的嘴唇蠕了蠕，却终究是没有开口。

可是他不想再回到桌上去吃饭了，拖个了小凳蹲坐在灶前，就着灶火嚼着白饭，翻看残余的书页。

残书中露出了一张明信片！

是他熟悉且期待的，从边疆而来的明信片！

“桃树开花了，开出火红的春天。

杏树开花了，将孩子们粉色的笑声缀满了枝头。

我沿着校园的小径将希望延伸着……”

尚青竹急急地看着，发现这张明信片是荣立涵国庆前寄出的，寥寥几句小诗，那样清透与朝气，依然带着对他教师职业的赞许与向往。明信片下方有字迹更小的简短附言，还是让尚青竹将边疆寄来的干果给学生们分享，其中，特别提到了边疆果品种植的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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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驱寒驱黑驱孤单(2/2)

与发展！

尚青竹站了起来，急急地问着“叔，婶，国庆前寄来的干果，可还有啊？”

许萍愣了片刻，低头咕哝“看是寄给你的，就拿去花家了。估计不值钱，花妮爸妈看不上，所以这次凭花妮嫁城里人，为你拦也不拦！你当老师，交的都是什么朋友，贵的东西没有一件。你二姑家里的表兄当了包工头，人家工人送的可是名酒名烟……”

尚青竹呆滞，慢慢坐回灶边去。天寒了，他感觉有些冷！

灶火跳动着，照着明信片上的文字，似乎温柔的女子在呢喃而读一般……尚青竹用袖子擦了擦那明信片上的灰尘，拉开外衣，将它放在贴胸口的衬衣口袋里……随着明信片被胸口焐热，尚青竹感觉自己的心跳在轻轻与它对碰。那份奇怪的感觉让这一晚高兴不起来的大男孩咧嘴而笑。

摸了摸胸口那薄薄的一片，尚青竹感觉那份无助的孤单有了松动。

他匆匆扒吃过白饭，站起身来，帮尚守田夫妻收拾桌面。

用心擦净桌上的油污后，他拿来明信片，开始用笔给学生们写寄语……随着一行行字迹在明信片上绽放，尚青竹的心情越来越平和与安宁起来。他可以忽略叔婶不满的目光，又能够快乐地听着春节夜晚喜悦欢快的声音，带着期冀迎接新年了！

跨年的倒计时响了，山乡里欢快的鞭炮声与烟花丽色一起炸裂了屋外的黑暗与寒冷，也驱走了尚青竹心中的孤单！

——

“你俩，碰巧一起回来了？”

这一年没到元宵，学校就开学了。尚青竹赶回学校，正打扫房间与床铺。樊勤与王蕙芸说着、笑着，相互帮衬着，拎了、拖了沉甸甸的行李箱上楼来，将欢声笑语洒落一路。

尚青竹好奇，不止他们一个老家在东北，一个家乡在南方，并不顺路，而且王惠芸曾提过，她要多请两天假，在家吃过元宵再回来上班。

樊勤不好意思地看了尚青竹一眼，笑道“我特意在火车站等她的。”

等她？

尚青竹看着羞意浮出面颊的王惠芸明白了——这两位，可能生出情意了啊？

谭健正与吴业平、教导主任几人巡看教师与学生宿舍，看着几位年轻人的模样，也猜了个大概，心中欢喜，冲吴业平笑言“看来，我们老师要发喜糖了。”

吴业平并不认可“刚工作半年，就忙着谈情说爱，只怕对教学有影响。”

谭健轻轻摇头“他们能从省城到我们这相对偏僻的县城来教书，已经够有志气了。离家乡那样远，他们要在这里生根，相互关心、相互依靠，也能驱开些孤单。王惠芸刚来的时候，听说是不敢一个人出校门的，总说怕黑、怕冷。”

“呵呵，那不如干脆去大城市、环境舒服的地方。”吴业平笑了笑，转动步子朝楼下走。

谭健只能加快步子跟上去，说起另一件事；“我昨天去教育局开会，县里预备今年调整、增加老师们的住房补贴，等明确了，发个通知，让大家高兴高兴。”

吴业平点头“嗯，虽然不多，有一点算一点，好过没有。我问过省内省外一些企业，有些企业公积金与补充公积金年年在加，比我们老师多得多！”

教导主任却感慨“县里财政紧，还能考虑到老师，不容易！”

这议论听在尚青竹与樊勤、王惠芸耳朵里，也是带着温度的！

他们这批1998年之后工作的年轻教师，没有享受到福利分房，面对未来成家立业的需要，购房买屋会是相当大的一笔支出。但去年谭校长就讲到为帮助教师们解决住房问题，会有住房补贴打到个人的公积金账户，等到买房、贷款的时候可以提取使用。提高住房补贴的消息对他们这些无房无家的年轻人来讲，是相当好的一桩消息！

王惠芸悄悄看了樊勤一眼，轻声嘀咕“那我们将来买房又能轻松一点呢！”

樊勤眉梢一挑，咧着嘴将笑容堆满了面庞！

与相爱的人，有了志同心合的职业，又能一起购房，建立一个温馨的家庭，多开心啊！

再不用一个人面对身处异乡的孤单，劳累的寒夜里会有温暖的家等着自己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