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暖手暖身暖肺腑(1/2)
合起来没到20分!
期中考试语文、数学两张卷子。
可就这样,尚青竹到第二天却也没订正完!
“李老师……我,我昨天放学回家后忙着放鹅,所以……”
——
一早到校上课,尚青竹再一次理直气壮怼了没好脸色的陈依苗。可转头看到悄悄来到身后的李小燕老师,却结巴出了理亏。
李小燕没说话,拿过他胡乱订正到一半的卷子看了看,默默地叠起来夹进自己的书里,也没和尚青竹说话。
她只伸手将他扣错的纽扣解开,重新扣准了,再给他扯了扯衬衣,然后转身走上讲台,和往常一样开始了她的讲课。
这反而让尚青竹着了慌,心虚地看着讲台上的老师,手足无措。几分钟后,这伢子在李小燕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中,抿了抿嘴,左右看了看,第一次将双手老老实实背在身后,将腰板挺直坐正了,紧张地盯着李小燕拿粉笔的手。
“吁……”李小燕转头瞥见了,从心底里出了一口气——这伢子没糙到底,应该还帮得好!
尚青竹背着手听了一节课,好容易撑到下课了。
门外下课铃声终于“噹——噹”地舒出了长长的两口气。他赶紧放下双手,使劲转了转头,又抡了抡胳膊。
吴向转过头来“怎么,你叔婶敲你了?”
“嗯,敲了两下。”
尚青竹昨天的确被许萍用筷子敲了几下脑袋,却不是为他的考试成绩,而是他一边放鹅一边顾着订正卷子,结果放丢了一只鹅,让尚守田回到家又拖着腿出去找了半天。
尚青竹摸了摸头上隐隐作疼的地方,无所谓地咧了咧嘴“不疼!”
“我疼!”吴向也不知为什么他爹妈在县城那么忙,昨天竟巴巴地搭了拖拉机赶回他爷爷奶奶家,还要抽查他作业。
他赶不及把卷子藏起来,结果被他爸发现了那糙到“给他吴家丢人”的成绩,当下脱了鞋子,用鞋底朝他的屁股上使劲抽了十几鞋底子。
要不是他妈和爷奶拉着,他的屁股肯定就肿了!
记忆中,他爸这么抽他屁股,还只有小时候调皮,玩火柴点了爷奶家的秸秆堆那次。
他爸这是怎么了?他妈不是说了,他只要按时上学,不迟到不逃课,不调皮招惹别家孩子就行了吗?他爷奶也说了,他爸那饭店将来肯定是他的,让他不用像其他伢子一样害怕没饭吃吗?
他又不像尚青竹,是被叔婶抱回家养的。他是他爸妈的亲生儿子,亲生的,好吧!
看着尚青竹精神十足的样子,吴向心里突然冒出一股说不清的滋味,他怎么感觉对这没亲爹没亲娘的伢子有点酸意呢?他过得多自在啊!
尚青竹可不知道这时候吴向心里的嘀咕,他这会关注的重点在自己的身上——眼瞅着要立冬了,他身上还是只有一件单衣,就算里面一直把穿的衬衣衬在里面,他还是感觉冷。
他不但身上冷,而且手冷,脚也冷。
以前在家放鹅,因为冷了就可以找个稻秸堆钻钻,或者弄些枯枝碎叶烧一烧,或者干脆撵了鹅回家到炉膛边躲着,他没怎么觉出冷了。
可现在他上了学,每天要来回走十多里路不说,一上课就被困在教室里不能四处活动,这让他感觉越来越冷得受不了!
脚上还好说,就算解放鞋破了洞,他还可以找到干树叶子垫进去,再从被子里掏点棉絮铺在叶子上,怎么地脚底也暖和了一点。
可身上、手上不行啊!
他天天放学回家后需要放鹅,放鹅到家还要帮婶子许萍拎水、烧锅,手背上早就皴了口子。以往他能把手放在兜里、袖子里揣着,现在却要拿书,写作业,所以皴得更厉害,细口子也特别地多,有几条已渗出血丝来。
“榆树皮”长满的手背,又痒又疼。
他看了看吴向身上,那件新外套应该是吴向他妈在城里给买的,灯芯绒的,燃烧着暗红的暖,看着又紧实又暖和。吴向手上也皴,但比他好得多。
再看陈依苗那些女生,有两三个那手上已戴起了毛线手套,估计都是家里人织的,花花绿绿的,套进了彩色的春天,开着让人羡慕的桃红柳绿。
他婶说她不会这个,所以从没见买过毛线。他家唯一一件毛衣,在他叔身上,据说是托邻居伯娘给织的。他和两个小堂妹一样,再冷一点的时候,就穿个空心棉衣,里面空空大大的,为了不让冷风钻进去,经常要用一根旧布带子或绳子紧紧从腰部扎着。
所以,这会尚青竹看吴向,也是带着酸意的。
可这两种酸意都不影响两个男孩子开开心心做同学、做朋友。到了体育课上,两个人更是一前一后紧跟着跑到外面去撒欢儿。
其它篮球垂头丧气的,两个能用的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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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暖手暖身暖肺腑(2/2)
和两条长腿伶仃着的篮球架照样被高年级的男伢子们抢占了。
尚青竹和吴向两个挖空了心思,带着几个男伢子在靠近学校的田埂上挖坑、灌水,说是想看看晚上能不能陷到黄鼠狼,最好是野兔,那就有喷香的兔子肉吃了,那就是一个流着口水的冬天了。
尚青竹的手背被生冷的泥水激了,有些疼。他正背了手往衣服上擦,却被李小燕叫进了办公室。
“李老师,今天试卷我一定订正完……”尚青竹心虚地向李小燕保证着,以为她要当着一办公室老师的面批评他。毕竟他也是要面子的,会感觉不好意思。
“把手去盆里洗干净。”李小燕看着他,坐在椅子上,表情不明。
尚青竹懵里懵懂地抓了脸盆架上小心翼翼的香皂香喷喷地洗了手,可是没敢用那上面挂的毛巾,只在自己裤子腿上蹭干了小手,走回李小燕跟前。
他的一只手被李小燕拉了起来,按在一张纸上,随后被李小燕用铅笔前后画着大小。尚青竹莫名其妙张了嘴想问,李小燕却已朝他手里塞了一个瓷制的蛤蜊。蛤蜊紧闭着外壳,外壳淡淡地闪着稀奇的乳白光泽和长了一些褐色的斑点。
“这是蛤蜊油,防手皴的。记得每天早晚洗了手,自己抹一点,多搓搓,搓热了,特别是手背上。”李小燕没多看伢子,俯身,从办公室里又拿出一卷旧毛线,“晚点,老师给你织副手套,到了冬天,戴着。”
——
“李老师,你还真是……尚青竹那伢子,懂你这份心吗?”
看着尚青竹答应了,“捉”着那含着防皴油的蛤蜊出了办公室,走几步,举起手,看一眼蛤蜊,一脸的迷登,蒋老师忍不住摇头。回头,看着李小燕手里的旧毛线,“那是你前几天拆的旧毛线背心吧?”
“嗯,洗了洗,刚晾干。”李小燕低头,看着尚青竹的手样大小,计算着要起针的针数。
“你不是说给你老公、女儿还有爸妈各织一副手套还差点线吗?”蒋老师问,“怎么反而给尚青竹织上了?”
“那伢子的手,看着没法握笔了。我想着反正毛线不够,我这副先不织,给他织一副。”
“没法握笔,他还去田边挖坑、灌水?”
蒋老师看着李小燕同样皴裂的手背,叹息“咱们乡小学和村小学里,像尚青竹这样的伢还有,不止他一个可怜。他们能享受义务教育,就教着他们懂点道理、识点字。你那线,我看还是留着。这办公室冬天也冷。伢们还能上体育课在外活动活动。咱们一节课一节课地上,到办公室又要批改作业,回家了还有家务,脚上手上不一样长冻疮吗?”
李小燕手停了停,想着自己年年手上长冻疮又痒又疼那难受劲,是真的难受,可她还是决定给尚青竹织手套“我小时候家里孩子多,爸妈顾不过来,也没条件,我那第一副手套,也是我老师给的。我记得,是她用棉布和旧棉絮做的。十几年前,我上的小学,连咱们乡小学这条件都没有!”
“是啊!我们那时候的条件……”
一边的田老师也环顾办公室“我们小时候上学,学校是用土地庙改的,漏雨漏风不用说,碰一碰,墙上就掉泥渣子。那砖一半以上都裂了缝,就怕哪天倒了。总共就四五个老师。校长和教导主任兼了几门课。一个老师平时带三个班同时上课。那冬天,嘿,就靠老师拿个铁盆,捡点柴禾烧了给取暖,要不然手指都冻僵了,他拿不了粉笔,我们拿不了铅笔头。”
蒋老师乐了“你们有土地庙改的教室还好,我小时候上的那小学是牛棚改的。一到冬天,四处灌风;夏天一下雨,积的泥浆能泡到小腿。老师就带着我们用盆、用铁锹朝外泼。”
李小燕也笑了“我们那小学的桌子是用土坯垒的两头,中间架了木板子,厚的、薄的,经常一边还是翘着的,中间还有缝,不小心,铅笔和本子就掉下去了。眼下乡小学这条件,是我们小时候都没法想的。”
“我们那小学连这个都没有,是搬了条凳当桌子趴着写字的……”
几个老师正谈得热乎,没见门开了,教导主任左手拿着一大摞的毛线手套,右手拎着个煤球炉子进来“你们在说什么呢?来来,来,先把手套,一个老师一人一副,发了。这煤球炉老师办公室和学生教室一间一个。男老师一会都跟我去车上卸煤球去。”
老师们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来“哟,这是哪来的?”
“咱们校长从哪筹集到这些东西啊?”
“不是校长筹的!”教导主任放了煤球炉,解释,“是乡里按照文件开展办学集资,这手套、煤球炉和煤球都是厂子里给捐的!”
蒋老师一下就乐了“嗨,那今年,我们和伢们这手上、身上可都可暖和了嗨!”
“何止?”教导主任心里高兴,笑容也明亮亮的,“这肺腑不也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