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听任(1/2)
花木扶疏间,传出树枝被什么轻微压断的声音,还有咯吱的轻微细响,伴着不甚清晰的人声,一同钻入耳膜。
陈识贺收起锦盒,下意识移步到了廊柱后,才听出那是他以往熟悉的,晏娇的声音。
院子里的树多半枯了,少女略略失望,一面推着轮椅,把那沉默不言的白衣少年带到水池子边,一面嘟囔“慕淮,一定不是你的错。在爹爹弄清之前,我们安静等着便是。”
她故作轻松,甚至笑了笑,“你要是不愿意看书,就给我讲学呀,反正我什么都不会。”
她抬手在少年脑袋上揉了揉,顺势坐在轮椅旁,恰对上慕淮视线。
好似被他眸光惊了惊,少女双颊都有些发烫,连忙移开目光,垂下眸子,“这次不如意,下次就好了,嗯……你这么努力,不可能考不上的。”
原来父亲所说晏府落第的旁氏孤亲,就是晏娇身边那残废。
陈识贺后知后觉,生出莫名的畅快,他也有今日 !
愉悦之后又是感慨,真是处处都不如他,晏娇的眼光这么差了吗?
整颗心又浮又沉,都不像是自己的。
水榭边的两人没有言语,沉默良久,晏娇似乎早就适应了这人的无聊,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搓着手上的白玉镯子。
才坐了一刻,慕淮冷静了半晌,低头同她说了句什么,自己推动轮椅,往长廊处走。
陈识贺将身子又挪了几分,借用廊柱在檐下投出的影子,完完全全遮住了自己身形。
晏娇总想着安慰慕淮,却也不知他这个多疑又心事重重的性子,要往哪儿去。
关键是小阎王冷着她了,她又莫名有些过意不去。
晏娇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
长廊深深,是贯穿后园和书院的通道,晏老夫人喜爱花木,廊上垂挂了好些葡藤,正是深秋,那藤蔓一直垂落下来,藤蔓上结出一串一串、颗粒分明的葡萄,晶莹剔透,玲珑可爱。
将近跟到廊下时,她见小阎王转过了身。
“大小姐。”
少年白衣胜雪,坐在木伦车椅中,淡漠地唤了一声。廊下掠过徐徐清风,将他的白衣吹得如月华轻漾,可他的神情却是清冷的,望着她时,也波澜不惊,沉静如霜。
但是……真是好看啊。
脚步钉在原地的晏娇,手心攥着衣袖,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虽然总是阴沉沉的面色,可他还是光华夺目的,那分清冷化在看不清的神色里,居然也能蛊惑人心。
慕淮见她一直跟着,如今反倒不说话了,木轮车椅转动,慢慢到了她跟前。
“在想什么?”
声色清清冷冷,渗透到周围每一缕空气。晏娇一时微妙地有些眩晕,她目光发直,转瞬又回过神来。
有一刻,她怂了。
本想好好安慰他的,到这一刻,心底居然争先恐后,响起两道声音——
“你本来就是要帮助他的,情绪帮助不也是帮助 ?大方一点行不行?”
“你可明白他那个阴阳怪气的脾气,要是他不吃这一套,因此又冷着你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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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听任(2/2)
晏娇念头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前一个声音获胜了。
慕淮见了她这般神色,面色缓和些许,似水的清润声音让她一时有些心跳失常。
“大小姐,怎么了?”
越心虚越要理直气壮,晏娇直直看他的眼睛。
咫尺之距才发觉,他眼底有些许温柔,更多的却是孤寂,孤寂到让人心疼。
要死要死要死。
她面上如常,只有自己知道,脸上烫得厉害。
“嗯……那个,你好几天不理我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
她一直什么都不怕,就连谎话也信口胡诌,说来就来,居然莫名磕巴了。
到最后,还是没再说下去,一手从身后伸出,将手心摊开,递到他眼前。
手心里是一只荷包,那荷包上绣了一只鹤,只是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倒像是鹌鹑 。
慕淮接过,她触电般把手收回来,捏紧指尖。
“丑是丑了点,可它真的是鹤,不是鹌鹑……”
一声轻笑忽然如水一般,自他喉间发出来。
晏娇诧异,难道他也嫌弃自己,要和别人一样,指着她绣的鹤说是鹌鹑?可她没什么时间,又不知道该准备送他什么。
“我很喜欢,娇娇。”
未想到他性子忽然软下来,等来这句话,晏娇抬头,怔怔地抬头,又很快垂下目光。
怕她没听清楚,跟前的少年又重复了一遍,吐字清冽缓慢“我很喜欢娇娇。”
喜欢和娇娇两个词之间,他故意念得挨近,如此听起来就仿佛,他附身在她耳畔,说喜欢她。
纵然是晏娇这样没皮没脸惯了的人,还是被他惊住,有些束手无措。
慕淮指间微动,发觉那香囊里还有一个硬物。他取出里面折着的那张小纸笺,逐字逐句,居然专注地看了起来。
温煦的日光在他长睫下打下淡淡光影,晏娇也偷偷去看他的眼睛,数小阎王眨眼的次数。
像只猫一样,好看极了。
慕淮眼睛眨了几下,似是有些疑惑,声音也轻,“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
晏娇心里猛的就跳了几下,她哪遭得住这个,下意识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许念 !”
他不知从何起,最听她的话。少女面上心虚,慌慌张张的,他不由顿了顿,喉间发出闷闷的一声“嗯。”
回过神来的晏娇,连忙撤回自己的手,慕淮却已收了香囊,另一只手直接握住了她的。
他身子还没养好,连手指也是瘦削,清冷的温度浸过手背,传到她手上。
他望她,目中有温柔的光,道,“都听大小姐的。”
不远处,陈识贺望着这一幕,胸口都有些沉沉发酸。
他双手负在身后,手心里攥着那锦盒子,也不知站了也多久,直到那两人身影都消失在视线里了,这才迈步往外走去。
送完礼物的晚膳前,晏娇到池子边开始每日功课。
那时林氏刚教她番文,她兴致起了,便一个人小声地复习俚语。
明珠和明月也听不懂,只能站在水榭外边,静静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