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辞别(1/2)
韩士州目光并没有在南宫少爷身上多做停留,他遥遥透过油纸伞,看着暗沉沉的天际,眼角都泛酸了,他才轻轻眨一下眼睛。
翁昕云神思恍惚地盯着韩士州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到韩士州此刻的神态带着无数的伤感,无尽的缱绻与温柔。
她甚至看到了,韩士州的眼角泛红。
天际间又落了一道闪电。翁昕云怔然盯着韩士州看,韩士州一个转眼,两人正正的对视着。
仿佛穿越过前世今生。
翁昕云近乎是狼狈地转开了目光,韩士州握着伞柄的手指更加苍白了些。
约摸一个时辰,几人都立在雨中没有动弹。
暗卫办事效率很快,在下暴雨之前便把尸体给抬了回来。
太守如梦初醒,赶忙将韩士州往前厅引,韩士州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然,两个暗卫将蒙着一层白布的尸体抬去了前厅。
侍女们给主人们煮了姜茶,取了毛巾,在心里还暗暗纳闷,这几个娇贵的主子不知道在整什么幺蛾子。
韩士州坐在主位之上,冲芙蓉扬了一下下巴,冷着脸说道,“去看看是不是秋棠。”
芙蓉连连点头,连滚带爬地跑到尸体旁边,‘噗通’一声跪在尸体旁边,手指颤抖地捏着白布,花费了好大地勇气才慢慢地撩开了白布。
看到尸体的脸,她泪水滚落,“是!王爷!就是秋棠!”
因为海水浸泡的缘故,秋棠的尸体并没有腐烂,只是被泡得浮肿,起了褶皱,也并没有发臭。
“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韩士州疲惫地支起了一只手臂,轻轻地在太阳穴之上揉捏着,墨色长发滑落于肩头,遮去他刀削一般的侧脸。
他一夜未眠,约摸着如今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在审问。
“王爷!一具尸体而已!就是秋棠死了,也不能证明就是臣妇所杀啊!”太守夫人道。
下人惊恐地盯着太守夫人,完全不敢相信往日吃斋念佛、善待下人的夫人会干出这一种事情。
“秋棠呢?”芙蓉紧紧盯着太守夫人。
太守夫人捂着脸,眼泪自指缝之中溢出来,“我、是我叫人将她投入井里……”
太守使劲揉捏胸前衣襟,痛呼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就、就因为我喜欢阿姊,你、你竟然就将阿姊给杀了?”南宫少爷近乎癫狂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杀了我!这件事自始自终都不是阿姊主动的!你为什么要对阿姊动手?”
“杀了你?我怎么杀了你,你是我儿子啊。”太守夫人此刻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了下去,她神色之中出现了几分凄惨,“你当真以为我就想杀了轻儿么?不!不是的!我起初只是叫她与欧阳家结亲!我没对她动过杀念……”
她将目光移到翁昕云身上,近乎喃喃自语般地说道,“就像我真的、真的从来没对你动过杀心一样。”
她闭上了双眼,“我知道我疯了。轻儿不肯与欧阳定下婚事,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你们想私奔、想远走天涯……不行!这不行的!我还有一片大好的仕途,轻儿还有大好年华,不能这么毁了。”
南宫少爷接受不了事实,却无法记恨自己的母亲,他双手捂着脸,呜呜悲鸣。
太守精神恍惚。
“我、我……”太守夫人哽咽的几次都说不下去,她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珠,“我那日不过拿刀去威胁她一下,想让她知难而退,谁知她并不听话,我一个情急……但我是真的没有想过会这样的……”
这么说能看到那些细小的、不致命的伤口也就不奇怪了。
“……此事要如何解决,太守自行定夺。”韩士州显然不想掺和他们的家事,适时地提出。
南梁律法实际上不完善,尤其讲究孝道。也就是说父母亲可以对儿女冷眼相加,但儿女一定要对父母亲恭敬孝顺,太守家这种弑女之事屡见不鲜,但南梁律法之中,儿女便是父母的附属品,附属品的死活由掌控者决定。
真正要太守夫人命的可能是秋棠的死。
清官难断家务事,韩士州的手也没法伸得这么长,来料理太守家里的事情。否则定然是要惹南梁帝的不快的。韩士州最多在折子上提两嘴,“多谢王爷给老夫留最后一点面子。”
韩士州微微颔首,“万望太守珍重。”
“府内横遭火祸,无法再为殿下落脚之地,请王爷移驾……”他本是想叫韩士州去京兆尹府的,又想起京兆尹府的情况,一时消音。
“本王自有去处。太守不必忧心。”韩士州喝完最后一口姜茶,缓慢起身,掀了一下衣袍,“此番多谢太守照料。本王在此与太守告辞,太守珍重。”
韩士州弯腰,拱手向太守行了一个浅淡的礼。
一如当年,少年谨慎小心,躬身后紧张地叫,“先生。”
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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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辞别(2/2)
找不到那是多久远的记忆了,回到现实,只看到韩士州挺拔的背影,他始终是一个人,独行于天地之间。
雨水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太守张了张嘴,抓起旁边的伞……
不需要了……
翁昕云走在了韩士州身旁,她不如韩士州高挑,手中撑着一柄伞,纳韩士州入伞下,伞往韩士州那一边倾斜。
韩士州侧身看了她一下,不动声色地将伞往翁昕云这边推了推。
翁昕云冲韩士州弯了一下眼睛。
太守将伞放了回去,他看着面前的妻子,只觉得天昏地暗,看着旁边痛哭流涕的儿子,不知该不该上前安慰。
身心俱疲。终究是后退一步,双目一闭,昏死过去。
“大人!”
听到后面的动静,翁昕云迷惑地问道,“王爷这么相信太守不会包庇夫人?”
雨不大,打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脚下的雨水溅得两人的下摆都脏了一些。
“不会。”韩士州说道,“太守为人正直,嫉恶如仇。不会。”
韩士州一连说了两个‘不会’,可见他对太守的信心。
他看着雨幕,神色有一瞬迷惘。
……
“三殿下,你日后想要做一些什么壮事?”那一日,太守手持一把戒尺,在堂上巡,他始终端正坐着,前一日未睡好,有些犯昏,太守走到面前,他面色依旧有些迷糊。
那是第一日上堂,他不想让太守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他站起来,思来想去,只能套用典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太守捻须一笑,“少年志气。”
又道,“你要做到那些,首先要做的是立足当下。要当一个君子,”
“是。”少年韩士州说道。
太守又问,“你认为何为君子?”
“……”因前日未睡好,少年韩士州的脑子卡壳了,读了许多年圣贤书,参了许多年孔孟道,如今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太守板着一张脸,“手。”
少年韩士州伸出了手,太守不敢放肆,在他掌心不轻不重地拍打了一下,“君子并非个个都要顶天立地,人活一世,要的是无愧于天地内心。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太守语重心长,“三殿下没有立府,没有到娶亲的年龄。你要做君子,首先做的不是什么天地立心,是要管好你的府邸,管好妻妾。自己不为恶,府上之人亦要善待众生……”
……
太守之言,犹在耳侧。
他是他的启蒙之师。这么多年来初心未改,他怎能怀疑他一颗赤诚之心?若太守当真包庇夫人,日后,他该如何看待这浮世三千?
“王爷。你说,那针和糕点会不会真的与太守夫人无关?这实在太多此一举了。”找不到话题,翁昕云只能扯一个出来。
她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
“本王认为,此事确实并非她所作。”韩士州却是很认真地回答了,“大抵是那名侍女芙蓉所为。”
她为了给秋棠伸冤,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若换了一个人来,没准真要中招。翁昕云若一开始死于银针之下,韩士州定然大怒,届时太守夫人难逃其咎……
翁昕云倒不敢在睡死,保持着半分清醒。今夜格外安静,天地除了风雪之声再听不到其余声响。
一夜无梦。
不到第二天早晨,屋内的炭火就熄了,翁昕云彻底清醒了,却一点也不想走出被窝。
几番挣扎,翁昕云才从被窝里挣脱出来,一路摸着手上的鸡皮疙瘩,蹦蹦跳跳地跑下楼。
“哟,客官,你这是没带衣服吧?”掌柜看她整个人缩在一起,不由得好笑地问了一句。
天色尚早,韩士州与封鸣并未起床,翁昕云搓了一下双掌,哈出一口暖气,局促地点了点头。
“客官稍等。”掌柜掀开帘子,去后厨房找出了一个羊肚囊,双手递给翁昕云,“来,手里抱着这个会暖和一些。要不你先上去,我叫店小二去给你买一件棉袄。”
掌柜的热心让翁昕云稍感意外,她连连道谢,将羊肚囊置于双手之间,羊肚囊里面装着热水,温度有些高,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却不敢觉炙热,暖意流连双掌,连带一颗心都跟着温暖起来。
“谢谢掌柜了。”翁昕云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掌柜手里,“衣服我自己去买就行,不必麻烦你了。”
掌柜笑了一下,竟是没有接受翁昕云的好意,又把银子放入翁昕云兜里,“公子不必跟我客气。你主子是宁王殿下吧?”
翁昕云意外地道,“掌柜认识我们主子么?”
“自然认得。榕城深受他的大恩,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都对殿下有一些印象。”至于什么‘大恩’掌柜没有说明白,翁昕云却隐约有那么一丝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