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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放吾心猿

   第一百一十五章 放吾心猿(1/2)

世间事,总在循环。

当初诸方上了太虚山。

是应江鸿亲手设下洞真之门,为会盟定下门槛,也是应江鸿代表中央大景帝国,主持的会盟全程。

今日却是参与昔日会盟的诸方,齐聚天京城,将这份压力,带回给景国! 𝕄.🆅🅾𝔻𝓣🆆.𝙡𝘼

当然,于阙不是虚渊之,景国更不是太虚派。

这份足以带给太虚派灭顶之灾的庞巨压力,也最多是让景国稍稍克制一些,毕竟来的只是诸方绝巅法相,威慑力少了不止一筹。

当年的“五国天子会天京”,可是诸国天子法身直接降临天京城外,更有诸国强军出关备战!

今日诸方绝巅齐聚,更多是为了监督太虚盟约的执行,见证意义大于其它。

这件事可以闹大,闹得打破天去。也可以尽可能地小,小到只需要景国给予太虚阁“尊重”二字。

“你想打死我,咱们可以单独约个时间。或引天覆对斗厄,较量兵法也行。”于阙的表情十分冷峻“但姜阁员在我这里,从来没有危险。你大可不必混为一谈!天京城从古至今,大开四门,广迎天下之客,不是把人才逼走的逼仄地方。景国境内任他横飞,天师府他进出自如,本国天骄陈算,他也是说抓就抓了!诸位——”

他环顾四周“何以在你们的口中,竟是景国不叫他自由?景国没有尊重太虚盟约吗?!我按着他只是为人族大局计,不想他这样的年轻英雄送死,当然也不想本国六位真人有什么损伤——如此用心,可以被你们称述为歹恶吗?!”

“凡事皆有因果。”止恶和尚洪声如雷“你于阙若是不想让姜望送死,就不应该给他送死的理由——早干嘛去了!”

于阙冷冷看着他“看来你们悬空寺是不服气?自己不敢出头,用一年轻人为刀,此是佛门真意,称得上慈悲吗?老和尚,伱不妨直言,你因为什么不服气!说出事情来!”

止恶勃然大怒,那双铜眼一翻,真个是恶菩萨!“你他娘的穷横什么!我对你这小兔崽子不服气!你辞官,老僧离寺,咱们真刀真枪的杀一场,也签那劳什子生死状,死生不怨!”

这和尚被激发了血气,竟是要先于姜望,做过一场。

悬空寺的确碰不得景国。

苦觉离寺之后也只能白死。

但修佛参禅,戒律自身,难道就要忍让一切吗?

佛都有金刚怒目,他止恶如何不能掀翻苦海!

此时此刻,他才算是有些理解了苦觉。苦觉平时颠三倒四,难道不是一种反抗吗?身在空门却受锢,山门有时是枷锁。

他也学苦觉离山,学净深签生死状,也句句不提苦觉,字字说着生死。

离寺的苦觉可以被靖天六友打死。

辞官的于阙……也可以被杀吧?!

“咳咳咳!”苍图神教神冕大祭司连声咳嗽。

他本来不打算说话,只是拢住袖子看戏,耐心地观察每一个人,补充他的天知。

但眼瞅着事情变得离谱,止恶要跟于阙干起来了,其他人又都没有出声的意思,他这個还没发声的,也只好站出来。

“两位真君!神霄世界开放在即,那猿仙廷都愿意吃赔罪酒了,咱们人族焉有绝巅自伐的道理?还请以大局为重!”

猿仙廷前些天在妖界与一天妖发生矛盾,最后竟然愿意吃一杯赔罪酒了事,没有非得打杀,叫人惊奇。

可见神霄战争在即,诸方都很有压力。

“若不是着眼天下大局,本帅何苦相拦!以六对一,难道杀不得他?”于阙借坡就下驴“只是姜望这样的年轻人才,没有死在战场,却死在了内斗,岂不是叫诸天耻笑吗?”

他本来也没想与止恶怎么着,只不过看止恶出头,想着凭借景国大势,强压这和尚一头,杀一杀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的气焰。

没想到止恶都这么大年纪了,也能来个当场发疯!

险些架得下不来台。

倒不是说他就怕了止恶。

而是他与止恶打生打死,是没半点好处的事情。打输了万事皆休。打赢了无非加深同悬空寺之间的矛盾。图个什么?

再者说,他又没犯病,他凭什么辞官啊?

能够做到斗厄统帅,执掌中央帝国第一军,难道是很容易的事情?

“贵国愿意尊重太虚盟约,那就再好不过!”姜望也不管于阙在这里找什么理由,现在说什么都太晚“本阁这便去靖天府办案,于帅就不要再跟着了!”

于阙还要再说些什么。

平地里却蓦地响起一声“不必去了!”

却是半夏站出来,高举手中生死状“这份生死状,我已签下!姜望,你我都不必再浪费时间,就在此时此处,一决生死吧!”

那份生死状上,赫然已签上了最后一个名字。

七真皆在,血色并举。

而后清光大放,飞上高天,为诸方真君所见证。

“半夏!”于阙怒而回身!

这一战于景国全无好处,他还在努力转圜,不惜为人所笑,挡了这边挡那边,靖天六真却有自己的想法。狗胆贼,不知国事为大!

“于帅!请敬告朝廷诸公。”半夏将自己的袖子慢慢卷起来,露出青筋暴起的一双手,将所有的深恨,都碾在字句里“这天下大局,恕我等六人不能顾念了。姜望不死,我们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苍参、陈皮、茯苓、白术、甘草,依次落在他身后。

都不言语。

已无须更多的言语,他们的杀心,和姜望是同等坚决。

姜望起先愕然,继而大笑,狂笑。

他狂笑着转过身来,与靖天六友在这天京城的长街相对“好!!!我素知诸位品德,便请天下宗师见证,姜望今日若能死在六位上真手里,虽死何憾!”

此刻天街寥落,门窗尽掩,各类旗幡都低垂。屋檐上挂着的几串风铃,叮铃铃寂寞地响着……

街面上便这七人而已。

斗厄统帅于阙,东天师宋淮,南天师应江鸿,以及诸方绝巅法相,全都悬在空中。

姜望却又蓦地收住狂笑,仰头看着韩申屠,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韩宗师!三刑宫是法家圣地,法家最讲规矩。这份生死状,也算是我们七人定了血契,立了规矩。为了体现法家之精神,保证决斗的公平……不知您是否可以封闭此街,直至一方死绝?”

于阙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姜望对景国有不加掩饰的不信任,他于阙就算想开口,也无法否认这种不信任的根源。

毕竟他扪心自问——真到了生死关头,尤其是若六真落在下风,他真的会出手……

旁边的应江鸿法相却道“姜小友,我知你性烈,但你身法极佳,封闭长街,战场如此之狭,会不会对你不太公平?我泱泱大景,不愿意叫人说闲话。你若信我,我来督战,不叫你们逃脱便是。”

姜望直言不讳“我当然信您不会让我逃脱!但我更信韩宗师不会让所有人逃脱。”

照悟禅师断眉一错“你应江鸿就是景国人,怎么能督战?”

应江鸿淡声道“举贤不避亲。应某的信誉还是有保障的。”

“一边是景国的真人,一边是太虚阁的真人,都跟齐国没关系!”姜梦熊出声道“要不然让我来督战吧,我这个人最公正了!”

应江鸿看了他一眼“那还是交给韩宗师吧!”

韩申屠没有直接表态,而是看向靖天六友“你们觉得呢?”

“我们没有异议。”半夏沉声道“我现在只想我脑海里的一切快些发生。”

韩申屠是个行事干脆的,他的法相虚影,在这一刻骤然凝实。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威慑,倏然降临于天京城东,而诸方绝巅之法相,瞬间尽成背幕!于阙、宋淮,亦成局外人!他们也理所当然地没有去对抗。此时是天下诸方的注视,这是应有的距离。

规天宫执掌者、当世法家第一人,已然亲身降临天京城,亲自监督这一战。

天京城东城最繁华的这一条长街,至此封锁为斗场!

而姜望在此刻抬举他的手,按出虚空中古老阁楼的印痕,将之缓缓推离。

“太虚阁楼乃太虚之宝,不能为私恨而用。故我断开联系,免得生死关头,引为救命稻草,不能自控。”他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耐心,完全不像是一个马上要报仇雪恨的人,认真地说道“太虚无距乃太虚道主手段,为太虚事务而赋予,我也自行禁止。绝不涉于此战。”

“呀!”白术的声音里,带了点刻意的惊奇“看来你要清清白白地杀死我们。”

姜望看着他“其实清不清白不重要,杀死你们才重要。我只是不想留下口实,不想给任何人插手的理由。”

“很好,看到你这么坦诚,又是这么的恨我们,我也终于可以放下心,好好迎接你的死期!”半夏向着天空的方向拱了拱手,洪声道“皇天在上,诸方共鉴!为人族大局,吾等已是一忍再忍,今忍无可忍,不得已抵命入局,约斗生死——”

他竖起左掌,而以右手食指为刀,慢慢划开掌心,令鲜血流溢。

真人之血,感召天地。

他的表情十分肃穆“姜望是天之骄子、人族英雄,气运所钟!吾辈皆疲老,然也一生尽责,百年奋苦,为人族砥砺,不惜此身。吾辈虽老,又何尝没有年少之时?吾辈少时,又何尝不是天骄!今以靖天六真合数千年之功业,绳生死于一命。不求天意垂怜,但求因果皆消,两相不怨!”

真血洇在空中,隐于冥冥。

姜望在厮杀开始之前,想方设法,杜绝景国干扰的可能。

靖天六友也在厮杀开始前,以巨大代价,抹掉姜望身上有可能系着的“天意所钟”。

他们的确有相同的决心。

“天意所钟”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生灵对这个世界做出一定贡献后,天道即有自然的反馈。现世本身当然要鼓励有益于现世的事情,如此才能形成一个正向循环的、不断成长的世界。

有时候说天命之子,时代宠儿,其实他们与天命、与时代,是一种相互成就的关系。

谁能够带给这个世界最大的好处,自然就能赢得这个世界最大的支持。表现在战斗中,就是一些模棱两可的事情,很可能会偏向气运更强的一方。

所以说“人族英雄”的金身,也不仅仅是名望而已。

名亦有力,运亦有力。

现在半夏是在“道理”上,将这有可能在战斗里发生的“运”剥离,以让他们的优势更明显。

而姜望默许这一幕发生。

他本就是抛开一切来到这里。

“事到如今,我不想说谁是对的,谁是错的,谁该死或者不该死,也不必讲说大局。我们都是狭隘的。我们只不过是咬牙切齿,不能消磨恨意,我们只不过是不能转圜,却又撞到了一起。在这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最终只能有一方继续往前走。呼——”

他怪异的、满足地呼了一口气“我准备好了,你们呢?”

天地骤然静了。

整条长街的旗幡,全部扬起!

像是一柄柄旗剑,皆指六真!

厮杀在此时就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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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五章 放吾心猿(2/2)

到过程。

苍参顿如流星坠,以无可匹敌的磅礴姿态,瞬间砸进了巨坑里——

这一刻,有华光万丈。

人们看到,在那巨坑之底,升起无比灿烂恢弘的宫殿群!

非是一角一檐,非是三两高墙,而是彷如天庭般的宫殿群落。

姜望得自迟云山、一直以来只能做个摆件、从未展现于人前的云顶仙宫!

今日降临。 🄼.𝕍𝙊𝘿𝓣𝙬.𝙡𝓐

今日仙宫临天宫!

举世共见!

继因缘仙宫之后,又有一座仙宫得到修复。

所谓仙宫,类洞天之宝。

姜望放开了太虚阁楼,却以此宝为杀着。

这云顶仙宫一出,靖天六真身上的道袍同时黯淡辉芒——云顶至贵,仙宫不许见宝衣!

但何止是压制他们身上的宝衣呢?

他们所结成的六曜之阵里,苍参已被剥离!关乎靖天六曜阵的所有道则力量,都被阻隔在仙宫群落之外。

而在此仙宫之下,巨坑之中,待得华光散去,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姜望已经一手掐着苍参的脖子,将他死死地摁在坑底……攻守已经异位!

剥离了其余五真的支持,苍参根本不是姜望的对手。

其余五真的攻击,几乎是同时落在云顶仙宫之上。

尤其是白术,此刻竟然流光万转,身上电芒飞旋。他如妖界鹿七郎一般,掌控的是穿透之道则,当然要比鹿七郎强大得多。

身形一闪即至,洞穿了云顶仙宫的封镇,紧急出现在姜望身后——一剑刺颅,杀出一式敕鬼剑!

一剑出,万鬼悲。

此剑极凶极狠。

但姜望只是回手一剑!

他头也不回,掐着苍参脖颈的手也不曾松开,但直接将长相思斩了出去——是长剑离手,自斩白术。

剑身之上,环转着咆哮的剑气,剑气铺开,是一整个凶厉的世界,阎浮剑狱!

长相思带着阎浮剑狱,压得白术连架连退,直将白术杀出仙宫范围外。

而姜望只是一声不吭地提起拳头,对准了苍参。

苍参百般挣扎不得脱,却是呲着牙恨声道“老道不妨直言——打死那和尚,本就是打算送你们团聚!”

姜望的拳头落下了,将这颗苍老的脑袋,砸成了稀巴烂。拳头用劲之重,一直砸进了地底。

一拳爆颅!

啪!

这颗脑袋爆开的过程,像是炸开了西瓜。

可是当它炸完之后,却变成了烟花。

仿佛一个破碎的梦境。苍参的脑袋和苍参的身体,全都消失了,他眸有骇色地出现在仙宫范围外,完好无损。

而只听咔吧一声响,仙宫范围外的陈皮,脑袋猛然往后仰,几乎倒折,脖子的筋脉被拉到极限,口鼻鲜血倒灌!

他伸出双手,把自己的脑袋掰了回来,以满是鲜血的脸,在仙宫之外,对着姜望丑陋地笑“小子,你的仙宫没了!”

说话间,茯苓的瞳光已经将整个云顶仙宫群落尽数燃成墨黑。

瞳术·春秋大梦。

融贯了她独有的梦境道则,在靖天六曜阵的加持下,与陈皮的独特道则相合,才将苍参所受的伤害替换出来,将苍参也接出仙宫范围外。

此刻更以此独门瞳术,侵染云顶仙宫,令其沉沦永堕。

甘草则是直接拔下发簪——

原本纯色银白的簪子,离开乌发之后,瞬间扰动银辉,恍惚铺成天河。

此簪名为曳尾银河,是六真所炼靖天之宝。

它非洞天之宝,无以长久为用。无论怎样精彩的法器,在洞真之后的战斗里,都很难发挥力量。而所谓类洞天之宝,无以不是罕世成就。靖天六真自然做不到。

可曳尾银河自有不俗。

它是靖天六友多少年来看守黄河的功德所铸!

虽则说镇压长河的主体力量,乃长河九镇,乃九龙捧日永镇山河玺,乃观河台,其余所有手段,都只能算是边角。

但也不能说诸如龙门书院这些,就没有做过工作。

好比黄河河段的水位,这几百年来,就都是由靖天六友测定。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近两百年每次黄河之会的召开,都是他们来宣布。

曳尾银河以长河水精为主材,以六真黄河功德为根本,以甘草女冠的道则为铭文,故能阐发天崩地裂的力量。

它不是长久之宝,不能永恒存在,会随着六真消失而消失。或许只是一件得不偿失的造物。但至少在现在,它具备恐怖的威能。

银簪握在甘草女冠之手,境悄然潜入,便此一簪扎上仙宫!

这一下几乎令人呼吸骤停。

曳尾银河撞云顶!

银光炸开满天月!

无尽的清辉,在仙宫建筑群落里放肆流淌。

甘草太果断,直接毁弃了六真苦炼多年的曳尾银河簪,并借此阐发超越极限的力量,在春秋大梦的帮助下,扎破了仙宫防御。

而半夏道士便在这样的时刻里,汇聚六真之力,立身于仙宫之顶,身外元气如缠甲,一掌按在仙宫“今为……六曜之物灭,一世至凶,万物皆空!”

靖天六曜物灭法!

云顶仙宫一时迸发极其璀璨的光亮,而后像一块布满灿光的水晶——啪!一块块碎灭了!

陈皮嘶声而笑“这就是你的倚仗吗?小贼!九大仙宫,不过如此!你所有自傲的一切,最终都会毁灭在你面前——方消我恨!”

但仍然半蹲在坑底,拳头砸进地里的姜望,却只是缓缓将拳头从地底拔出来。赤红色的岩浆,随着他的拳头升起,在他的脚下流淌。

仙宫的破碎,根本不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春秋大梦……原来这就是我没有看清的那个术……”

他如此呢喃了一句,抬起头来,看着所谓六真,反手一张,接住自己飞回的剑“你们恐惧的竟是云顶仙宫吗?那不过是外物。”

一点一点的金光,在他的眼睛里绽开了。

他的声音像是寂寞的深秋的院中古井,他的眼睛像是愤怒的燃烧的金色海洋。

在黄脸老僧的命运里已经看了很久,现在也亲身感受。

从现在开始,所谓靖天六真,在这双赤金色的眼睛里,已经没有秘密可言。

他缓缓在坑底起身“你们知道吗,我一直用一个笼子,在束缚我自己……你们把它打开了。”

他终于在坑底直身,随之璀璨的,是骤然高悬于天穹的、掩去烈日之光辉的四颗星辰。

属于他姜望的星穹圣楼!

玉衡,开阳,天枢,摇光。

星路蜿蜒,瞬间连成北斗。

已经通行现世的星路之法,由姜真人在天京城公开教学,请所有中央大景帝国的人来观赏。

但这一次,他却并没有移动北斗,使出他那惊闻天下的道途杀剑。

天下早已冬了,不必再指北。

人们只看到——

这悬于古老星穹,仿佛永恒存在的四大星楼,倏然之间,向四方移开!携星辉流瀑,近乎无限地外拓,各自飞向茫茫无际的宇宙深处。

人们这时候才发现,它们像是四面永恒的高墙。

而高墙之中……

原来围着一个姜望。

曾为婴孩,再为顽童,后为稚子,再为少年,今已二十有七。

一个独在天京城,一剑战六真的姜望。

一个被打到坑底却依旧昂然的、手提长剑、披散乱发,嘴角带着血迹的姜望。

掌握真我道途的姜望。

他一直是被束缚着的!

当年紫旗征夏,在万军阵前,他与重玄遵相争。当场立成四大星楼,明晰道途。

他知晓真我之强,也了悟真我的危险,更见识过魔的强大。故以四楼为囚笼,定心猿,降意马,以信、诚、仁、武四德自锢,希望自己坚守本心,不入歧途,能够追寻先贤“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无上境界。

这么多年来,他时时克制,事事克制,常常反思。

在成为太虚阁员之后,他更是警惕自己的言行,把天下人的关注当成责任……

但这一切,在苦觉死后荡然无存。

今日,他不再自制!

人们看到这四大星楼飞向遥远的四方,恍惚看到这片天地好像也随之开阔。

这一瞬间掌中提剑的姜望好像无比高大。

人间不再逼仄,英雄可以直身!

不,今时今日的姜望,不是英雄。

不再做英雄!

他只是一个控制不住仇恨,需要拔剑见血的人。

当真我之人,完全释放自己,斩掉随心所欲不逾矩的那个“矩”。

会是什么样子?

若说随心所欲而无矩,是为恶也。

那么今时今日,是姜望之……恶态!

他还什么都没有做,恐怖的气势便冲天而起,以他为中心,整条被法家宗师韩申屠封镇起来的长街,到处都是狰狞的裂隙。元力已经失控,规则已经失控——

这只是开始!

今朝在这人间天宫,在现世第一的天京城里,他姜望的力量将毫无保留。

打开囚笼方是我!

在众绝巅的注视之下,他拔身提剑,展现举世无双的锋芒。

自绕身而流的辉光中,飞出一座灵动活泼、生机勃勃的烈焰世界。其间焰雀飞,焰星横,此三界之真源火界也!

人们在这个时候看到,姜望的道躯仿佛变得恍惚了。他的道身,他的神光,他的剑气,仿佛越来越缥缈……并非它们虚无,而是姜望的胸膛之中,那颗永恒不朽的赤金心脏,越来越清晰。

它是姜望的神通!

歧途不曾轻动,人间少见赤心。

在姜望的天府五神通里,三昧真火、不周风、剑仙人是最常见的,甚至可以说天下闻名。歧途则是十分隐匿,至今为止在活着的人里,只有重玄遵和齐天子知道。而赤心神通,其实也很少被看到,因为它并不外显,常常只争于神魂。

作为姜望剑仙人姿态里的那颗仙人之心,这门神通的意义非同凡响。不仅仅是说,它曾帮姜望挡住魔意的强行侵袭。

赤心是极其罕见的心力之神通。

所谓心力神通,顾名思义,就是阐发心之力量的神通。

譬如易胜锋的心血来潮,就是心觉之神通,使他警觉危险,无所不感,往往能趋吉避凶。若非是在齐夏战场那等到处都是危险的环境,极难将他杀死。

譬如佛门顶级神通神足通,也是“心力”的神通体现。心念所至,肉身所至,虽千里万里,不过转念之间耳。

神足通能够达成与咫尺天涯相同的效果,却是完全不同的力量体现。一者依托于心的力量,一者依托于空间的力量。最后殊途同归,都可以瞬息跨越山海。

“心”的力量太难把握,稍有不慎就会被淹没。虽然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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