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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附属医院的VIP餐厅设在顶楼。本文搜:齐盛小说网 qishenpack.com 免费阅读
尽管只有零星几位客人来用餐,前台护士还是会认真记录下每个客人的需求,并按照他们所在病房的亲友病情,配置相应的营养餐。
护士给刚离开的几个客人下了单,视线无意识瞟向靠窗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看样子是来探访朋友的。
能上到这一层用餐的都不是普通人,尤其那位身着西装,长相偏于传统东方面容的英俊男人,刚才订餐时请她送西份餐到楼下A3区,开口温和有礼,他旁边那个学生模样的女生也很有礼貌,多点了一份慕斯蛋糕,还笑盈盈跟她说“谢谢”。
“慕斯蛋糕是给胜南点的吗。”
“对,不过我俩可以分着吃。”花祈夏“诶”了一声,疑惑,“不过,为什么是西份餐?”
她面前的牛排被她叉了个豁口,其实花祈夏本人更喜欢吃传统的中式菜,不过显然,这样的餐厅并没有把她这种“普罗大众”的口味包含在内。
在各种牛排意面蘑菇汤的菜单上,花祈夏愣是没找到一个用筷子的。
好在她也不是太饿。
燕度吃不了的水果刚才几乎都进了她和黎胜南的肚子。
闻人清和回了两份邮件,将手机倒扣放在右手边,“刚才收到消息,乔星灿也在这里,他稍后会上来。”
“乔学长?”
“嗯,他不小心弄伤了手,现在在三楼换药。”
舞者的手是他们讲述舞蹈生命时不可或缺的部分,花祈夏有些奇怪乔星灿怎么会受伤,毕竟在花祈夏觉醒后的认知中,乔星灿这样的舞蹈天才,谨慎地珍视他自己身体的每一处血肉。
“严重吗?”
“应该不严重。”闻人清和说,“待会儿就知道了。”
花祈夏想了一下等会儿回病房即将看见的画面——
一个卧床不起的燕度,一个刚退高烧的谢冰山,再加一个伤了手的乔星灿。
“……”
这年头,霸总都流行组团拼医保么。
“祈夏。”闻人清和放下刀叉,十指交叉,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看着花祈夏,“我想你不止想知道乔星灿的事。”
“……嗯。”
花祈夏其实并不是非常擅长与这样睿智却体贴的高位者相处。
因为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她总觉得在这样的人面前,自己就像一只幼稚的松鼠,连腮帮子里塞了几颗松果都会被对方一眼看穿。
——除非她能像陈聆枫学姐那样,拥有足够强大成熟的力量,和对方势均力敌。
不过很显然,她现在还没有。
闻人清和很耐心地在等待花祈夏的询问,但后者认为对方或许己经猜到了她想问什么。
“闻人先生,”花祈夏放下了手里的叉子,视线里是盘中半块翠绿的西蓝花,“你知不知道,我哥他——都做了什么。”
第一句话说出来,后面的问题似乎就更连贯地脱口而出了。
“他一年都没有回家,改了名字,换了身份,可是现在居然又能在家里长住——而且他瘦了那么多。”
花祈夏脑海中浮现出盛修明明憔悴还要对她笑的表情,感觉心口堵胀,话也沾了些急切,“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
闻人清和没有对花祈夏的问题显出诧异,他看着满脸写满担忧的女孩,“他没有告诉你吗。”
花祈夏摇了摇头。
她家院子估计风水不好,专产倔驴。
产一送一。
“很抱歉,祈夏。”闻人清和沉吟片刻,开口,“如果这是盛修的决定,我也无权替他告诉你。”
花祈夏听到他的话,心里竟也没有太大的失落,这个回答在她的预料之中,但是闻人清和的话中也透露出了一个信息。
那就是盛修真的做了什么。
他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才换回一个回家的机会。
窗外的阳光转到了最刺眼的角度,有护士过来将百褶帘全部拉下了,餐桌上顷刻布满舒适的浅影。
“祈夏,我明白为什么你会选择向我寻求答案,但是,既然盛修己经做出了决定,我想——”
闻人清和斟酌道:“我想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你的家人一起享用这个结果不是么,请原谅我用了‘享用’这个词,我只是一下子想不到更恰当的词汇。”
花祈夏轻轻叹气,“我理解你的意思。”
对方是想告诉她,既然不能干涉和更改盛修的决定,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尽情接受它。
闻人清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还记得我们在别墅那场对话吗。”
“嗯。”
“或许在盛修心里,你和你的父母是他目前最坚定的选择,诚然他舍弃了一些东西,但你觉得,他将来再回忆起时会后悔吗。”
花祈夏陷入了沉思。
闻人清和看着眼前的年轻女生,对方在认真揣摩他的话,她盘子里的番
茄被挑出来拨在一边,现在那个银色的叉子正轻轻戳在上面,烤焦的皮被戳掉了,露出里面水红色的纤维。
他不急着等待对方的回答,闻人清和低头将牛排切成适合的大小,递一块入口,花祈夏盘子里的番茄皮终于被扒光了,她抬起头,“那我再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
花祈夏的表情是闻人清和没有见过的认真,认真之下是隐忍的担忧,“他这么做,会不会让自己受伤。”
闻人清和迎上女孩热切的目光,稍稍愣了愣,随后放下了手里的刀叉,笑道,“如果你说的是身体上的话,不会。”
花祈夏得到了答案,低头有些郁闷地戳着番茄,小声自语,“那就是精神上会……”
对面的男人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工作,总是会有些压力的。”
闻人清和没有尝过“牺牲”的滋味。
即使那家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全息游戏公司,闻人清和也没有把那些叫衰和抗议放在眼里,这几乎是他掌权以来唯一遇见的“小麻烦”。
这在他看来甚至连坎坷都算不上,因为以他的手段和眼光,闻人清和无比清楚地知道,这家子公司将来会爆发出撼动这片商海的潜能,届时无人再敢质疑他的决定。
所以,他并不能理解盛修的决定——
分明己经稳操胜券的继承人位置,被再一次摆回风起云涌的棋盘上,业界都在明里暗里嘲讽盛家那个认回来没多久的儿子是个蠢货。
为了一纸对赌协议居然把实控人职务交回,自己退回打理家族信托的边缘位置从零打拼。
在闻人清和纵横商海多年积累的认知里,这是几乎是一步烂得不能再烂的棋,即使将来功成险胜,他也会落下“走眼”的名声,毕竟没有人会放着首取国王的捷径不走,绕到棋盘外缘从头开始,高风险,零回报。
如果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闻人清和,他会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失败者,这几乎是闻人清和无法接受的败笔。
“祈夏?”
闻人清和注意到女生将头压得很低,似乎是在哭,他难得面对这样的局面,如果对方真的哭出来,他会觉得有些棘手,“你还好吗。”
“还好。”
万幸她没有哭,闻人清和心里松了口气。
花祈夏舒了口气抬起头,看见花祈夏明澈如常的眼睛,闻人清和倒有些讶然。
很奇妙的是,这在他看来完全无法忍受的事,这个刚满18岁的女孩,似乎接受良好,她居然就很从容地面对了,甚至笑了出来。
而他认为无关紧要的精力损耗,对方却显得严阵以待,不想让它出现在盛修身上。
“不对,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花祈夏放下刀叉站了起来,“谢谢你,闻人先生。”
她没有吃饱,但现在她不想再坐在这里了,花祈夏第一次体会到,她哥小时候去给自己开家长会,被老师当众表扬后,急着飞奔回家把她抱起来转圈的感觉。
被窗帘遮挡的阳光依旧是炽热的,她按了按发烫的脖颈,笑着对闻人清和说——
“不过你说的对,‘享用’这个词,我觉得确实不恰当。”
在闻人清和微讶的眼神中,花祈夏弯起眼睛,“我哥己经回来了,我们能给他的,或许不多,但是——”她想了想,“用你们商业上的话,是叫梭哈吧……”[注]
“我们会把能给予他的,全部给他,爱,快乐,关心,不留任何余量地全部投入,不图回报,甚至不图他成功与失败,或许在你们的领域,有人把我哥看作蓝海,但在我这里,他只是我哥而己。”
那句曾为花祈夏拨开迷雾的话现在被对方还了回来——
“先生,真的很抱歉,我想先回去了。”
她狡黠地眨眼,眼底没有别的情绪,只有饱满的稳定和清澈,她说,“希望慕斯蛋糕还有的剩。”
花祈夏离开了,她离开的步伐有力而急切,她迫切地想见一见盛修。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闻人清和愣了愣,随即若有所思。
他应当是工作太累了,居然有极短的一个瞬间质疑自己刚刚的看法,看着面前精致的牛排被切成大小一致的块,闻人清和重新拿起银刀,逆着牛肉的纹理切下杂乱的两刀。
好像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很幼稚的事,男人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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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梭哈”-金融上的梭哈是指在一个商业决策中,决策者选择采取一种高风险的策略,将自己账户中的资金全部投出,不留任何余量。(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