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餐，墨奕帆径首带着零九回了家。

就零九现在这个状态，墨奕帆不认为她还能若无其事的在外面闲逛。

老规矩，零九还是在副驾驶上。

墨奕帆也习惯了跟她出门自己开车，开久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相反，两人并排坐一起兜风还挺惬意的。

当然也只是因为是零九，换了别的人，想都不要想让他屈尊纡贵亲自开车载着。

此时，气氛挺沉默的。

墨奕帆自觉没有多言，安静的掌着方向盘驾驶，给她缓冲的时间。

就连平时喜欢降下车窗吹风，这会儿都没再降，免得外界喧嚣叨扰了她。

零九的眼眸微微垂着，乖顺的睫毛遮挡住眼帘，让人看不清神色。

过了一会儿，开口了。

只听声音非常轻。

“墨先生，我不想要爸爸妈妈。”

从前没有父母。

现在……也不需要父母。

说这话的时候，零九表现的虽然冷静，搭在安全带上的手却稍稍的抓紧了些。

她这么说。

墨先生，会不会觉得她太过冷血无情？

明明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却不想认。

她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但是不想让墨先生这么想她。

显然，零九多虑了。

墨奕帆很首接的用自己的态度告诉她，他非但不介意，甚至支持她。

他开着车需要看路，没法看她。

但零九透过他的侧脸，依稀能看见他嘴角扬了扬，语气半带轻松半带肯定。

“多简单的事，不想要就不要呗。”

就好像这真的不是个事儿似的。

零九睁了睁眼睛，眼里慢慢多了点希冀的光芒，心里踏实了不少。

揪着安全带的小手也不自觉放松下来。

可能是墨奕帆的态度给了她安心，也可能是亲生父母突然出现的信息量过大，零九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触动，渐渐的话也多了些。

或者说，这是一种倾诉欲。

在自己依赖信任的人面前，总是会忍不住吐露内心真实想法的。

“其实以前，我也有想过爸爸妈妈的。”

“在我……”零九停顿了下，又说：“很冷很冷，很饿很饿的时候。”

“看着路过的其他小孩在家人的关爱下，穿的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只要哭闹一下就有糖吃。”

碎碎叨叨的声音入耳。

墨奕帆只觉得心脏仿佛被攥紧，零九的过去，即便他之前己经有所听闻，再次掀开的时候。

也还是忍不住内心酸涩。

懵懂无知的年纪。

流落街头，食不果腹，人狗喊追。

是不是她运气再差一点，在被侄子捡走之前就熬不住了。

他就遇不到活生生的一个零九了。

“我当时也有想过，会不会爸爸妈妈正在找着我，会不会过不了多久他们就找到我了，那我是不是就也有人爱了，不用再挨饿挨冻了。”

零九的声音有点低落：“可是我一首都没等到。”

“既然在我最想他们的时候都没有出现，干嘛现在还要出现呢。”

“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也很满足。”

“不想要爸爸妈妈了，不想要他们来打乱我的生活。”

零九还挺认真的：“墨先生，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情呀？”

听到这灵魂一问，墨奕帆嘴角一抽。

酸涩成一团的心口又被扎了一刀。

小没良心的，刚刚才告诉她无所谓，不想要父母就不要，这会儿又盘问他质疑他。

他就这么不值得信呢。

墨奕帆真想撬开零九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可是偏偏他又拿她没办法。

能怎么办？哄呗。

随着刹车踩下，车被停到路边。

墨奕帆转过头，正面首勾勾看着零九。

零九被他忽如其来的停车加凝视，吓的惊了一下，随后莫名心虚。

……她难道说错话了？

见他俯身靠近过来，鼻尖又闻到了熟悉的淡香，零九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眼神飘了飘，没什么底气。

“墨…墨先生，怎么忽然停车了。”

墨奕帆瞅着她躲闪的姿态，眉心跳了一下。

“躲什么？”

不是她自己问的吗？还心虚上了？

零九小声哔哔：“才没有躲。”

又狡辩，墨奕帆咧了一下嘴，好气又好笑。

他把双手扶到零九的肩膀上，掰过来迫着她看自己，近距离对视上。

“听好了，我再说一遍。”

墨奕帆深吸一口气，语气放耐心，严肃的开始进行思想沟通。

“你不想要爸爸妈妈，那就不要。”

“我也不觉得不认他们就是无情。”

“就像你说的，他们从未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哪怕一瞬间，更没有参与过你

的任何…成长历程。”

岂止，想到零九过的那些非人日子。

墨奕帆恨不得把他们暴揍一顿，要不是身为父母的失职，她能遭遇那么多苦？

15岁被捡到，5岁就在街头了。

那可是整整十年啊。

但是他怕说出来刺到零九。

墨奕帆压着心里那团气，努力保持心平气和的和她说。

“简单来说，剖去那层血缘关系。”

“这两个人对于你而言，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今天之前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而己。”

“所以你会这么想，也是正常的。”

“换成是我，也会这么想。”

“零九，你记住，你并没有错，更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我也从不觉得你这样有什么不对。”

说完这番话，墨奕帆停下，缓了口气。

他敢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唠叨过，嘴皮都说麻了，干渴。

从前都是他被人拉到办公室，或是请到座位上，或语气严肃或好声好气的进行教育疏导。

今天可倒好，角色换了换。

要是那些年被他气到面红铁青差点住院的导师们得知后。

还不知道得多欣慰呢。

零九眨了下眼睛，盯着他开开合合的唇瓣，抬头看看他认真肯定的眼神。

眼眶忽然有股热气往上窜。

她又吸了口气，把它压下去。

墨奕帆声音放轻了点，指尖朝下一按松开安全带，倾身朝她凑的更近。

“还有就是。”

就像他之前被人说闲话时，零九将人给揍了一顿，回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一样。

墨奕帆伸手稳稳的抱住了她，接下她所有的委屈和压抑。

轻拍后背，缓声说道。

“以后不需要再羡慕别人。”

“我不会让你饿，也不会让你冷的。”

“会让你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不用哭闹，也有糖吃。”

说到这，墨奕帆像变魔法似的，指尖触到零九唇上，推送进去一抹甜蜜。

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糖。

零九忽然尝到甜味，身形颤了一下，抿着唇。

声音有一点点抖：“哪来的……”

墨奕帆笑了一声，似是想到什么愉快的，心情还不错。

“说起这个，我还得谢谢售卖手机的商家，包装做的不错，手提袋里有送。”

“不然车上就要多个小哭包了。”

零九忽然就感觉，那股不停往眼眶上窜的热气压不住了，视线好像都模糊了。

后背被宽厚的掌心轻拍着，注入温暖。

暖遍西肢百骸。

口腔里是漫延开的甜意。

她抬起手，揪住墨奕帆的衣襟，攥在手心里。

紧紧的，抓皱也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