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白溪早早来到庭院，意外的是，褚昀还没有出现。

想到昨晚褚昀被夺舍的一瞬，她立刻警惕起来，奔向褚昀的屋子。

褚昀已经醒了，大概是白溪给的符纸好用，他饱睡了一宿，刚刚收拾妥当。

白溪见他无碍，也就放下心来，两人出了门，贴好隐身符，去了郑家。

郑家门口站着两个中年妇女，看样子像是喜婆子，只有手持喜帖的人才让进去。

白溪和褚昀跟在几个客人身后混了进去。

院子里安静得诡异，客人们像傀儡一样，坐在安排好的地方一动不动。

不多时，新郎官郑致远将新娘子闫小姐背进了门。

因是平妻，闫小姐要向原配杜夫人行礼。

杜鹃没有出现，郑致远的脸色极为难看，命丫鬟将杜鹃家常衣服拿来，放在正堂的椅子上，全做是她本人。

闫小姐一身银红色的嫁衣，对着杜鹃的衣服屈膝行礼。

突然，闫小姐捂着心口倒了下去，郑致远一个飞扑，将她揽入怀中。

“橙儿。”郑致远惊慌失措，又不敢动她，连声喊“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郑家的亲戚们乱哄哄地围了上去，白溪也趁乱挤过去，在闫小姐脚踝处打了个印记。

闫小姐像是被火烧了一样一阵抽搐，娇媚的面容顿时狰狞起来。

白溪退到一遍，拉住褚昀衣袖，将他带入走廊。

天空阴云密布，雷声隆隆，围观的众人纷纷告辞，忙不迭地离开了郑府。

郑致远打横抱起新婚夫人，往西厢房走去。

白溪面色凝重，和褚昀一起跟在郑致远身后。

“那位闫小姐确实有问题？”褚昀问道。

“有问题。”白溪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那具身体里还有个东西。”

刚刚她施咒的时候，分明看见那女子眼白中还有一双瞳孔。狭长的瞳仁一闪而逝。

这会儿，天黑得更厉害，廊檐上的烛火被阴风一吹，全都熄灭了。

两人还没迈进西厢房外屋，就被一股恶臭逼了出去。

“怎么回事？”褚昀看了看黑暗的四周，没有半个人影，仿佛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凭空消失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白溪手上掐诀，从荷包里抽出两条手帕，一边在手帕上画符，一边说道：“捂上口鼻。”

系上手帕，两人再次进入了西厢房。

两人刚进去，脚就拔不出来了，跟陷在沼泽里没有区别。

白溪与褚昀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忌惮。

褚昀伸出手，在她掌心写下“回去”二字。

白溪点头，两人艰难地踏出了房门。出了房门，那种深陷沼泽的感觉立刻消失了。

褚昀手心直冒汗，眼睛生疼，他不敢去揉，用力眨了眨眼。

白溪擦了擦鼻翼上沁出的汗珠，说道，“像是北边巫族的手段。我听师父说起过，北边有个女巫叫……”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大门“嘎吱”一声开了。

神色木然的杜鹃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她身后，是一脸交集又不知所措的杜锋。

褚昀刚要过去，就被白溪拉住，她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杜鹃跟个女鬼似的走进西厢房，杜锋也跟了进去。

趁着这个空档，白溪指了指房顶，褚昀环住她的腰，一个垫脚飞上了西厢房的屋顶。

两人掀开瓦片，找到了一个偷看的绝好地方。

西厢房内，烛火泛着幽幽绿光。

杜鹃的出现让郑致远恼怒极了，他上去抡圆了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把杜鹃打得原地转了一圈才倒下，血也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杜锋见状，一拳揍向郑致远。

郑致远心知大舅哥这一拳的威力，赶忙躲闪，脚底拌蒜，也摔了一跤，正好磕在桌角上，顿时白眼一番，抽搐了几下，没了气息。

杜鹃哆哆嗦嗦地爬到丈夫身边，颤抖着摸了摸他的脉搏，回过头，带着哭腔道：“哥，他死了。”

杜锋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死了便死了，哭什么。”

说着，他满怀杀意的目光落到了榻上，闫小姐正坐在那里，像看戏一样看着这出闹剧。

“哥，她……”杜鹃指着闫小姐，“她都看到了。”

“看见了，就要死，是吗？”闫小姐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笑了起来。

杜锋将杜鹃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她。

随着“滴答，滴答”声的响起，屋里渐渐多了些许水汽。

杜鹃抖得牙齿打颤，喉咙里发出“格格”的声音。

杜锋快步上前扼住了闫小姐纤细的脖子，只需一用力，闫小姐必将香消玉殒。

闫小姐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杜锋的眼睛。

四目相对，杜锋呆住了。

杜鹃见杜锋没了动作，抓起手边的剪刀刺向闫小姐。

闫小姐伸手握住了剪刀，笑着道：

“杀一次还不够吗？”

杜鹃看了杜锋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颤抖着说：“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不放过我！”

闫小姐冷冷地看着她，面容开始变化。

杜鹃发出一声惨叫，跌在地上。

褚昀见过不少死像凄惨之人，如闫小姐这般模样的，确是第一个遇见。

闫小姐脸上有十几道伤疤，发紫的血液顺着伤口一直往下淌，她的后脑凹进去了一块，显然是遭受了重击。

这会儿，闫小姐没有半点活人的感觉，她动作迟缓地站了起来，拖着身子走到已经吓瘫了的杜鹃身前。

“姐姐，你可还记得，当初的誓言。”

说话间，一幕幕往事如幕布一般，在房中四壁蔓延。

从那位名唤夏荷的女子糊里糊涂怀孕，到历经千辛万苦将孩子生下来，再到母女俩在尼姑庵外捡到一个小乞丐。

随着画面变化，杜鹃的脸色也变得极差。

“我娘是真的心疼你，可惜啊，你是个白眼狼，根本就养不熟。”

白溪听着咋舌，恩将仇报，冒名顶替，这故事可真够俗套的。

“心疼我？”杜鹃这会儿大概觉得自己必死无疑，胆子也大了起来，“你不会真觉得你娘是个好人吧？不会吧？”

杜鹃永远忘不了那日，她当做亲生母亲的女人，与庵主商量将她卖到那见不得的地方。

“你娘是怎么养活你长大的，你知道吗？”杜鹃冷笑着道，“你就是个蠢货！”

“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看来真的要给你点教训你才会老实。”闫小姐腐烂的手臂环住杜鹃的肩膀，“你那么想夺走我的一切，现在，我成全你。”

杜鹃闻到强烈的腐臭味从自己身上传来，恶心得想吐。

她干呕的几下，这发现自己雪白的肌肤上长了尸斑。

“你对我做了什么？”杜鹃崩溃大叫。

“怎么，这就受不了啦？”

闫小姐的面容渐渐变回正常，而杜鹃的脸上开始出现一道道划痕。

“我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吃一起玩儿，有好吃的好玩的我总会想着你。”闫小姐笑吟吟地道，“即便是母亲嫁入闫府做了继室，你的吃穿用度与我也无两样。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要……”

“想不明白？”杜鹃打断她的话，喘着粗气说，“你是锦衣玉食的小姐，你当然想不明白。闫国忠那老货，早就眼馋你了，只是你那娘看得紧，无法得手。知道我为何恨你吗？因为你，我被那老货糟践，还要被你那好娘亲羞辱！”

日积月累的仇恨在那一瞬间爆发。

杜鹃早年流浪的时候见过误食毒蘑菇而死的人，那天，她去了郊外，采了不少蘑菇回来做菜。不过一晚上，闫家的人就死光了。

闫橙儿因为肠胃不舒服吃得少躲过一劫，杜鹃却不愿放过她，将她生生砸死。这还不解恨，又把她的脸划花，从她身上取下了那枚杜家玉佩。

“我记得你说，憋屈的日子过腻了，你也想要平步青云荣华富贵，可惜自己的命不好，所以要借我的命用。”闫橙儿看着杜鹃浑身腐烂，笑嘻嘻地说道，“早说啊，我都可以给你的。你看，多亏了有你，才有如今的我。”

“你借走的，是时候归还了。”闫橙儿说罢，朝着杜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