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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戴墨镜的姑娘,手不是一般的凉。 齐福昨晚跟他说要带个行家里手,没想到竟是个年轻姑娘。
这姑娘约么二十五六样子,黑色紧身裤,半靴,黑色皮衣,一头漆黑浓密的长发及腰,不施妆粉的脸白到发光。
漂亮是漂亮,可惜了!
阿瑶苦笑。
她知道馆长在想什么——这姑娘就该捧着咖啡在写字楼里撩头发,而不是风尘仆仆来殡仪馆闻尸臭。
产科迎来,殡葬送往,不都是工作?
总得有人干!
三人也不是闲聊的人,坐下来就直入主题。
齐福率先开口:“外面的消息真真假假,还得麻烦馆长亲自介绍介绍情况。”
“唉!”王斌叹息一声,“遗体送来后案子一直破不了,亲属就不同意火化,我们只能一直放在冷库,之前也都好好的,直到那天老赵头疯了,我们一查看,才发现丢了三具遗体,正是城南灭门案的。”
亲属接连闹了三天,为这事王斌愁得两鬓都冒出白发了,但遗体确实是从殡仪馆丢的,他们难辞其咎。
阿瑶抓住问题的重点:“你确定尸体是赵老头疯的那天丢的?”
这一问还真问到点子上了。
“这个……”王斌顾左右而言他,“警方查了近三个月的所有监控,唯一的异常就是四天前赵老头疯了。”
按理说,馆内的员工每天要检查存放的遗体,但难免有偷懒的人,领导们平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谁能想到尸体会丢!
阿瑶冷笑:“所以你们就这么草率?断定尸体是三天前丢的?”
“馆里人排查了三轮,都说自己当值时没纰漏。”王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们得给家属一个说法,总不能说是遗体自己长腿跑了吧。”
阿瑶险些被气笑了。
推诿、甩锅,总之是将这笔烂账算到疯子头上了。
齐福适时地出来打圆场:“要不,麻烦馆长派个人,带我们去冷库瞧瞧?”
王斌拨了内线出去。
不一会,来了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看样子应该是实习入殓师,他话不多,只领着两人往另一栋楼走去。
三人进了一个拱形通道,越往里走,越觉得冷气骇人。
“从这里进去,就是‘人生的最后一公里’,也是殡仪馆的主礼楼。”穿过通道时,实习生突然停下,明亮的灯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两位不用怕,里面还是很亮堂的。”
齐福为了求表现,走去了最前面。
虽然他是个捞阴门的,实际上干的是中介,鲜少接触尸体,归去来店铺找到尸体后,大多也是由死者家属自行处理的。
但他不能露怯。
走廊尽头的房间,摆着几副红色的纸棺材,齐福好奇地伸头,往其中一个棺材里看去,里面的尸体——上半身糊在水泥里定了型,下半身扁扁的,隐约还能看到被压爆的黑眼珠子,几乎就是一滩肉泥。
“操!”齐福踉跄着,人直接往后窜了两米多。
实习生被他的阵仗也吓了一跳,淡定地往纸棺里看了眼。
“这里面是个被水泥罐车压了的老太太,遗体是用铲子铲回来的,我们入殓师正在特整操作台处理遗体,说白了就是拼骨塑形,让她走得好看点。”
齐福脸都白了,喉咙里涌上一股酸苦味。
阿瑶沉声说:“你去外面等我。”
齐福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阿瑶:“我第一次见这场景,难免一惊一乍,适应适应就好了。”
他哪敢出去,阿瑶本就嫌他是个累赘,现在啥都没干呢,自己先去门口蹲着,他可丢不起这人。
阿瑶无奈地摇头,她径直走到三号冷柜旁:“这就是存放城南灭门案尸体的冷柜?”
实习生点头:“是的。”
话音刚落,阿瑶已经利落地躺进了三号冰柜。
实习生面部表情有点皲裂:“这位女士,这是装遗体的,你不能进去的,而且冰柜太冷,对身体也不好,也不合规矩,你快……”
他说着一个跨步上前,抓着阿瑶胳膊要将她扯出来。
齐福已经镇定下来了,阿瑶这么干肯定有她的道理,他连忙上前劝实习生:“她做事有点剑走偏锋,但也是为了找尸体,就躺一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这时,阿瑶躺在冰柜里突然喊:“齐福,帮我关上冰柜。”
冰柜关上,刺骨的冷气四面而来,竟不是阿瑶想象中的尸味,倒像是一种潮湿的发霉味,夹杂着她说不出的怪味,两种交缠的味道盖住了淡淡的陈年尸气。
几分钟后,她施施然从冷柜里爬出来。
又接连查看了其他两个冷柜,也不是尸臭味,指腹擦过柜底时,她一愣。
尸体根本不是在殡仪馆丢的!
她在脑子里快速将信息过滤了一遍,排除其他可能性后,尸体只能是解剖后到送来殡仪馆的时间内丢的,且送来的根本就不是尸体。
那,棺材里之前装的到底是什么?
她忽然转头,看了眼墙上的值班表,问实习生:“尸体当天是谁经的手,这人今天在岗吗?”
“我记得是李泉哥,是要找他过来问话吗?”
实习生行效率还真高,不到五分钟李泉就推门而入,他穿着涤纶白色大褂,人长得不高,戴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李泉局促地坐在椅子上,食指推了鼻梁滑落的眼镜:“我就是负责当天遗体接运的李泉,您几位......”
“六月十七号下午三点二十分,尸体送来时你在现场?”阿瑶打断他的寒暄,“三具尸体都是你经手的?有发现什么异常吗?比如说体温或者重量。”
李泉不明所以,双手无意识地扣着裤缝:“我记得当天家属来了五位,两男三女,穿黑色行政夹克的老者应该是叔伯辈,他抱着冰棺不撒手,哭嚎声震得的屋内的顶灯都在晃悠。”
“搬运遗体时……”李泉突然打了个寒颤,喉头急促地滚动了两下。
“三具遗体都盖着白布,其实我根本没太仔细看,当时现场太乱了。”他略显紧张地问,“不会是那时就已经出了纰漏吧?”
阿瑶站起身向前半步,阴影刚好笼罩住李泉:“当时除了你,还有别人接触过尸体吗?”
“应该只有我。”李泉吞了吞口水,“当时大厅里挤满了人,那些家属跪在水泥地上哭天喊地的,根本顾不上查看遗体的。”
窗外的乌鸦突然发出嘶哑的啼叫,在场的人全都屏息看向阿瑶,她却突然抬手挡住屋顶的光照,整个面部陷入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她的眼睛半瞎不瞎,能“见”常人所不能见,刚刚摸过柜底的手上粘着的明明就是……
“齐福。”她突然揪住他的后脖领往外拖,“去死者家!”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到了——是扎纸?
她记得齐福提过六门白家以纸扎为业,这事难道与六门有关?
虽说并非只有六门的人会做纸扎,但保险起见,她认为暂时不能跟他说这件事。
倒是可以先打听打听白家。
齐福被一通生拉硬拽,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你慢点,慢点,我自己走。”
“姑奶奶,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始祖鸟。”他一边心疼地扯着自己衣服,一边问,“你是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吗?”
她的性子齐福是了解的,直接说没什么异常,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斟酌了下,换个说法。
“尸体不是在殡仪馆丢的。”
“什么?”齐福大惊,慌乱下一脚踩死了刹车片,轮胎摩擦着乡间土路,荡起一阵尘土飞扬。
他正想问阿瑶到底怎么回事,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人还没走到田埂边,早上炫进去的韭菜盒子、水煎包、油条,就在路上浇出一副抽像派的“粪”作。
齐福脑子一炸,终于意识到早上来时,阿瑶为什么不吃东西了。
这一吐险些将胆汁吐出来,直吐得他面色发白,脚步虚浮,齐福沉着脸上车,劈头就问:“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会吐?”
阿瑶若有似无地瞅了眼被他吃空的塑料袋:“这些不都是你吃的?我劝了你能听?”
齐福一噎,早上那些吃食确实全进了他的肚子,但,让他浪费不如杀了他。
“你……”他狠狠剜了一眼阿瑶,“算了,你刚说尸体不是在殡仪馆丢的,这是什么意思?”
阿瑶言简意赅:“字面意思,我没闻到尸臭味。”
齐福一边开车,一边分析:“法医尸检过;警方也调查过;殡仪馆说遗体入库了;你又说没闻到尸臭味,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齐福想不通,倒是省得她编谎话了。
“去死者家看看就知道了。”
她酝酿了半天,还是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昨天听你讲六门秘术,你们跟其他捞阴门的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一样了。”一说六门,齐福打开了话匣子,他反问:“道家的施术口诀你听过没有?”
“不就是——‘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令下笔,万鬼伏藏,一笔天下动,二笔祖师剑,三笔凶神避,上灵三清,下应心灵,天清地灵’。”
“但这和六门有什么关系?”阿瑶茫然。
“这就说来话长了。”
齐福烟瘾犯了,他吧哒点了根烟:“‘天圆地方’是古人对天地的一种认知,‘律令九章’本来是汉朝法典,在口诀里特指权威的意思;”
“‘吾令下笔,万鬼伏藏’意思是我按照神秘力量的规则来写符箓,妖魔鬼怪休要出来作祟;”
“‘一笔天下动,二笔祖师剑,三笔凶神避’是强调法力强大像祖师爷的宝剑一样,各路人马都得避开;”
“‘上灵三清’是道家尊的三位主神,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
“‘下应心灵’则是强调施法的人和祖宗心灵相通;”
“‘天清地灵’则是道家对世界和谐的一种美好愿景。”
“中国不养闲神,各路门派其实都是请老祖宗帮忙。”齐福故作姿态,“但六门里能请祖宗的人可是有讲究的:一、得是六门具有天赋的血脉;二,得去祠堂抓周,祖宗来选人。”
“那白家扎纸也能请祖宗?难道不是‘上扎童男童女,下糊宝马奔驰’?”
阿瑶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终于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白家了。
传统丧事,烧的就是普普通通的纸货,那些童男童女糊得一个个鬼迷日眼的。
她倒是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扎纸展览,是器官捐献中心赞助的,提倡用扎纸代替器官,目的是破除传统习俗,以此慰藉器官捐赠者的家属。
虽然展览的那些扎纸精美绝伦,但远远达不到以假乱真。
“你说六门白家扎纸啊……”
齐福挠挠头,他觉得这些事阿瑶肯定不信:“我太爷说民国那会儿,白家老太爷扎的牛能犁地,纸丫鬟会泡茶——但不能长久,用几个时辰就得半夜烧了。”
阿瑶面上不显真章,故意夸张地问:“还能骗过活人眼睛?”
“何止!”齐福一个急转弯,车子拐上了一条无名路,“据说,当年租界巡捕房怀疑青帮偷窃军用枪支,去查时,仓库里还真有枪支器械,当场就崩了那个青帮大佬,后来大佬轰轰烈烈地办了场丧事。”
车子一个颠簸,忽然碾过低洼,阿瑶的脑门“咚”地撞上车窗,齐福余光偷偷瞟了她一眼,却迟迟没见她发怒。
他继续说:“但是几年后,巡捕房的人竟然又见到了那个大佬,原来他们一枪崩了的是个扎纸人,据说这个扎纸人就是出自六门白家。”
阿瑶假装半信半疑:“那……纸人真能以假乱真?”
齐福心想这姑奶奶被撞傻了吧?也不关心关心自己的脑门,倒是一门心思听他讲起故事了。
“或许能吧,我没见过,都是听我太爷爷讲的,”齐福又补了句,“不然我晚上问问我爷爷?”
阿瑶心里一沉,从殡仪馆她就觉得这事儿太诡异了,齐福说得虽然离谱,但她又莫名其妙觉得可信。
万一真是白家做的,六门知道吗?
齐福跟这事有没有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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