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甜腻与刺鼻混合的怪味，如同跗骨之蛆，钻入司徒明的鼻腔，缠绕着他的思绪。

    他紧攥着冰冷的狼头铜符，指尖捻动着那几缕粗硬的红褐色兽毛，视线在驼铃、铜符、兽毛之间来回逡巡。

    这一切太诡异了。

    兵部文书、塞外图腾、远洋异兽……还有这挥之不去的怪味。

    线索杂乱无章，却又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扭结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必须冷静。

    越是离奇，越要冷静分析。

    他将铜符和兽毛小心收好，重新拿起半片驼铃，凑到鼻尖。

    那股怪味，似乎就是从这驼铃内部散发出来的，混合着金属的锈味，更加令人不适。

    他忽然想起之前地窖里那些诡异的紫色伞菌。

    难道这味道，和那些菌类有关？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地窖入口的方向。

    胡玉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停止了擦拭流星锤上的血迹，看了过来。

    “怎么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询问。

    司徒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指了指地窖。

    “那股味道，你再仔细闻闻，是不是和地窖里的东西有些像？”

    胡玉儿皱了皱鼻子，仔细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气息，又偏头想了想地窖里的味道。

    “好像…是有点像。地窖里更浓郁，还混着土腥味和腐烂味。”

    她随即补充道。

    “那些紫色的毒蘑菇？”

    司徒明点头。

    “不仅仅是蘑菇。我怀疑，这驼铃，甚至这个箱子，都可能和地窖里的东西有关联。”

    他再次看向那个不起眼的文书箱。

    二次密封的漆印，鹰笛频率盲文，藏着狼头铜符和袋鼠毛的驼铃……

    箱子本身，或许也藏着秘密。

    他走到箱子旁，蹲下身，手指沿着箱壁仔细摩挲。

    箱子是铁皮包裹木心，入手沉重。

    外层的铁皮接缝处处理得十分粗糙，像是仓促赶工而成。

    他的指尖划过箱底，忽然停顿了一下。

    触感有些异样。

    不像是铁皮的光滑，也不像是木头的纹理，倒像是有什么细碎的粉末。

    他将箱子倾斜，对着光线仔细观察箱底内部。

    果然，在箱底的角落和缝隙里，积着一层薄薄的、颜色暗沉的……铁粉？

    这些铁粉从何而来？

    难道是箱子内部装载的东西摩擦产生的？

    可这箱子里除了卷宗和那个驼铃，并无其他铁器。

    司徒明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他从随身的工具囊中取出一块小小的磁石。

    这是他查案时常用的工具，可以用来吸附细小的金属物件。

    他将磁石小心翼翼地伸入箱底，缓缓扫过。

    磁石所过之处，那些暗沉的粉末立刻被吸附了上来，在磁石表面聚拢。

    他耐心地将箱底所有的铁粉都吸附出来，收集在一张干净的纸上。

    铁粉不多，但也不算少。

    司徒明看着纸上那堆细密的黑色粉末，陷入了沉思。

    这些铁粉，绝非自然脱落形成。

    它们更像是……某种刻意留下的痕迹。

    他盯着铁粉，脑中灵光一闪！

    粮票案！

    之前从鹰笛盲文中解析出的信息，直指一桩陈年的粮票贪腐大案！

    难道这些铁粉，和粮票案有关？

    他小心地将纸上的铁粉铺开，用指尖轻轻拨弄、排列。

    铁屑很细，像是用极其精密的工具锉下来的。

    随着他的动作，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在纸上显现。

    那是一个……侧脸的剪影！

    线条简洁，却勾勒出一个颧骨高耸、下颌方正、眼神阴鸷的男子侧脸！

    这绝不是无意义的涂鸦！

    这是用铁粉精心绘制的人物侧写！

    是粮票案的关键人物！

    司徒明的心跳再次加速。

    是谁？

    是谁用如此隐秘的方式，将这个人的侧写藏在了兵部的文书箱底？

    又是谁，费尽心机，将狼头铜符、袋鼠毛、紫色菌类线索和这个铁粉侧写，一同塞进了这趟西行之路？

    与此同时，胡玉儿那边也有了新的发现。

    她对地窖里的东西同样感到好奇，尤其是那些紫色的伞菌。

    她拎着流星锤，再次走进了地窖。

    地窖里阴暗潮湿，那股甜腻与腐败混合的气味更加浓烈。

    她避开地上散落的碎石和木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除了那些散落在角落、已经有些萎靡的紫色伞菌，地窖深处似乎还堆放着别的东西。

    她走近几步，看清了。

    是几个半埋在土里的酒坛子。

    坛口用泥封着，但其中一个坛子的封泥已经破裂，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不是酒。

    坛子里塞满了湿润的泥土和腐殖质，上面赫然也生长着几株小小的紫色伞菌！

    更奇怪的是，每个酒坛的侧下方，都插着一根细细的竹管，竹管弯曲着，另一端没入旁边的土里，像是……虹吸管？

    这些酒坛，竟然是用来培养这些诡异菌类的容器！

    胡玉儿用流星锤的锤头小心地敲了敲其中一个完好的酒坛。

    “咚咚……”

    声音沉闷，里面是满的。

    她又走到那个封泥破裂的坛子边，蹲下身，仔细观察。

    坛内的紫色伞菌比外面散落的要小一些，但颜色更加鲜艳，透着一股妖异的光泽。

    她伸手想去触碰一下那些菌盖。

    “别碰！”

    司徒明的声音突然从地窖口传来。

    他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面色凝重。

    “这些菌可能有剧毒。”

    胡玉儿缩回手，站起身。

    “这些坛子是用来种蘑菇的。你看这管子，像是给它们输送养分的。”

    司徒明走到近前，看着那些酒坛和虹吸管，眉头紧锁。

    培养毒菌？

    用酒坛和虹吸管？

    这手法，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门。

    他忽然注意到那些破裂封泥的坛子边缘，似乎沾染着一些深紫色的污渍。

    他蹲下身，用发簪尖刮了一点下来，凑到鼻尖闻了闻。

    除了菌类的怪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酸味？

    醋？

    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立刻对胡玉儿道：“找点醋来！”

    胡玉儿虽然不解，但还是迅速转身离开地窖，很快就端来了一小碗醋。

    司徒明接过醋碗，小心地将那枚沾染了紫色污渍的发簪浸入醋中。

    几乎是瞬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深紫色的污渍在醋中迅速溶解、扩散开来，将清澈的醋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碧绿色！

    紧接着，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在那片碧绿色的醋液中，两个模糊的字迹，如同水印一般，缓缓浮现！

    “碧螺”！

    竟然是“碧螺”二字！

    紫色伞菌，经醋浸泡，析出了“碧螺”水印！

    司徒明瞳孔骤缩。

    碧螺？

    是人名？地名？还是某种代号？

    铁粉绘制的侧脸，醋泡菌类显现的水印，塞外狼头铜符，远洋袋鼠毛……

    所有的线索，如同被投入滚水中的茶叶，瞬间翻腾、舒展，释放出更加浓烈、更加危险的气息。

    他感觉自己距离那个巨大的漩涡核心，又近了一步。

    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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