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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赶赴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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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初。

    残月未沉,东方既白时。

    琅嬛阁的竹帘染着朦胧灰亮,江行舟已穿上襕衫,端坐东窗下调墨。

    案头摆着半块残墨、一支秃锋狼毫,几件略显陈旧的文具,在熹微晨光中显得格外清寒。

    江行舟将提前调好的砚墨,盖上盒盖。

    此外,还有三粒[百缕丹]可快速恢复才气。

    一个[弓影杯]文宝随身携带,里面已经储存了五十缕才气。如此一来,他这蒙生便有一百五十缕才气可用。

    随后将各色文宝、文具逐一放入考篮内,准备带往江阴县文院赴考。

    “江兄~!”

    不多片刻,门外传来错落脚步声,薛氏兄弟联袂而至。

    薛富步入书房,手中折扇轻摇,和江行舟谈笑自若——他们兄弟二人还年少,今年且去试试水,能中便中,不中也无妨。

    全不似案前少年江行舟脊背挺直如松,神情肃然。

    “江公子安好,两位小爷安!”

    门帘忽被掀起,春桃吃力的捧着一口描金紫檀考箱,踏步而入。

    箱角包铜泛起冷芒,足有数十斤沉,重重落在案上时,震得砚中墨汁微漾。

    掀开鎏金锁扣,内里琳琅:

    一整刀泛着月白光晕的“澄心堂”,宫廷御制纸笺,色如凝霜,冰滑细薄——这是去年女帝赏赐薛国公府的贡品。

    一支青色[麒麟笔]泛着寒玉幽光,逆鳞纹路间刻“薛玲绮”娟秀篆印,貂尾狼毫似凝着极北霜雪。

    一块[玄蛟吐珠砚],墨池深邃,雕刻着蛟首衔珠,隐见血色沁纹。巴掌大小砚台,却出奇的有数十斤沉重。

    一整块崭新[松烟墨锭],裹着淡香素绢,缕缕沉檀暗香自锦盒逸出。

    最上层躺着一份鎏金蒙生赴考名帖,泥金笺上“江阴县·江行舟”六字墨迹未干,朱砂点染的牡丹纹。

    春桃指着一份漆金食盒,朝江行舟,笑嫣道:“公子,这些都是你的。大小姐特意嘱咐,这蟹粉酥要趁温食用。”

    薛富探身看了一眼春桃提来的紫檀考箱,顿时瞪圆眼睛,不可思议。

    “这不是大姐最喜欢的那支麒麟笔么!”

    “还有老爹书房里的那块玄蛟吐珠砚......我姐竟然也敢拿出来用?!“

    “春桃,我姐怎么不替我们也准备一套这样极品奢豪的文宝?”

    薛贵欲摸那玄蛟吐珠砚,

    却被兄长折扇“啪”地敲在手背,呵斥,“别碰它!去年我讨要这玄蛟砚练字,父亲说若摔了砚台,要断我以后的月钱!”

    薛贵闻言面露惧色,立刻缩手。

    他若不小心打碎了玄蛟吐珠砚,恐怕要在祠堂罚跪得腿肿如藕节。

    “两位小爷的考箱,不都有各房下人备着?老爷书房里的文宝,你们想要也尽可去取!”

    春桃玩笑道。

    “我可不敢!”

    薛贵想到老爹的威严,后颈汗毛竖立,摇的跟拨浪鼓式的。

    老爹要是知道他敢进书房翻找文宝,非把他屁股打开花不可。

    除了大姐薛玲绮,薛府里谁敢动老爹书房内的东西!

    “春桃...”

    江行舟觉得这副文宝考具太过贵重,正要推却。

    “大小姐说,此番县试,江阴县的曹、陆、李..各府各家世子赴考,监考者更有江阴名士。

    江公子在薛府借读,这狼毫笔都掉漆。

    待进了县文院,旁人指不定怎么背后议论咱们薛国公府,苛待公子!”

    春桃嘟着小嘴道,“公子可知城东茶楼的说书人,最爱编排高门贵胄苛待寒士的话本!”

    江行舟顿时垭口,不再多言。

    薛家主和家母身在江州府,如今薛国公府是薛大小姐当家做主。

    他若再推辞,却是显得不懂事了。

    ...

    残雾尚未散尽。

    街道上,薛府的马车轧过薄冰咯咯脆响,驶抵县文院。

    两尊青铜仙鹤衔日晷,镇守县学院龙门左右。

    江行舟掀帘,却见寒雾里,县文院龙门玉阶前早就攒动的人头——玉阶此刻被黑压压的蒙生踩成泼墨色。

    连院墙角落都站满了前来送考的眷属,衣裳接踵,极是热闹。

    “让道~!薛国公府的车辕可不长眼!”

    薛贵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大声嚷嚷,玉珏在车壁上叮当作响。

    拥挤的人群,顿时如被银枪劈开的潮水,露出玉阶前香案上蒸腾的三牲烟火气。

    不知谁家的一头青骢马忽地惊嘶,踢翻了哪家书童捧着的墨砚,墨汁泼在雪地上污了一片,转眼被无数缎面皂靴踏成混泥。

    那书童将碎墨砚台捧在胸前吓得哭嚎,场上叫骂声一片。

    嘈杂之中,

    江行舟和薛家兄弟,提着描金考箱下车。

    薛府马车停靠的石阶旁,坐着一些总角稚子的蒙生,正手捧着《千字文》高声朗诵,临阵磨枪。

    “皇天后土,圣人保佑~!”

    高炉香案前,一名穿洗褪色绛紫襕衫的白发老者点燃黄香,命人将三牲祭品摆上香案。

    供盘里冷透的猪头泛着青白,鲤鱼此刻正翻着死白的肚皮。

    老者布满茧子的手,捻着三炷香,对着县文院“明经取士”的匾额,念念叨叨,焚香祷告。

    他童生试五十载,屡考不中,浑浊的眼珠唯有乞求,盼着今岁能押中主考官出的考题。

    香火混着晨露的清冽,氤氲成袅袅烟柱,到处弥散着呛人的沉水香。

    沉水香混着冷猪肉的腥气,直刺喉管,熏得江行舟掩袖闷咳。

    “这倔老张头,他若能考中,定然是祖坟冒青烟了!”

    春桃捧着江行舟沉淀的考箱,拂袖挡住香火气,神情满是鄙夷。

    “这老头你认得?”

    江行舟愕然道。

    眼前人群接踵,何止数千之众!

    “公子,小婢对咱江阴县的人情世故,可忒熟了!...眼前这群上千蒙生,大半叫的上名。”

    春桃眸中八卦之火炙热,压低嗓音道:“这老头是城南张厨子的老父,年逾七十二。

    他初考童生那年,县文院门前的梧桐才碗口粗。如今长比腰还宽,是咱们江阴县童生试,出了名的钉子户!

    张屠子每回来咱薛府送猪下水都要念叨抱怨一番他老爹。

    去岁大小姐及笄宴,这老头想要进薛府私塾求学拜入裴夫子门下,硬要往咱们薛府贺礼塞他抄的《劝学篇》,却被灶房当裹肉的油纸扔进灶膛....也不看看他自家什么身世,也妄想进薛府私塾!”

    江行舟抬头再看那老者佝偻焚香的身影,顿觉无比可怜。

    蒙生人群喧闹间,

    忽地一阵槐花疾风卷起。

    “这都即将县试了,还诵读诗书,烧香求道,临阵抱佛脚,有何用处?!”

    曹安轻声嗤笑,此刻正昂首挺胸,腰间玉带缀着寒光,踏着云纹靴,碾碎飘落在地的槐花瓣,踏香雪而来。

    “曹安!曹府祖传《折桂文术》,代代子孙中举,如探囊取物。五世折桂的底蕴,岂是我等寒门能及!”

    “五十载枯坐香案前,不如曹府半部《折桂》承气运!”

    周遭蒙生们如分海般退避开一条道,神色中一阵羡慕。

    出身曹府世家,身份显赫。相貌俊美非凡,更是文道修行天才。

    怎能不令人羡慕!

    “呼~!”

    忽然,又有一阵雪浪破空声,自云端坠落,惊得众人回头。

    赫然看见,陆府世子陆鸣一袭素白广袖携着墨香,负手凌空而立,足踩着一团丈见方的素白云团,飞抵县文院考场。

    “陆兄来了!这是诗文术结成的‘诗云’!比单纯的字‘云’,强太多了!”

    顿时,众蒙生一片羡慕。

    此时,

    县令之子李三郎李云霄乘坐的步辇,碾过满地狼藉抵达考场。看到风头正劲的曹安、陆鸣二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带着寒意。

    这二人是他争夺童生案首的劲敌,对他们自然是心头不爽。

    ...

    县文院墙外檐角处,人群中。

    顾知勉将肩头的雪花抖落,青竹纹襕衫的袖口沾着些许墨色——那是昨夜抄撰文章留下的墨迹。

    他掌心攥着的油纸包渗出桂花糖的甜腻,狼吞虎咽。伫立在游廊的万字纹窗下,四处张望。

    不远处的廊道,突然爆发出哄笑,几个纨绔士子正用嵌宝匕首削着特制的状元糕,想博一个好兆头。

    三丈开外,江行舟和薛家兄弟,正立在县学院的「在明明德」匾额下,等待县学院开门。

    “江兄!”

    顾知勉望见江行舟,连忙快步过去,笑着将背上的考匣抵在雕着牡丹的廊柱上,低声说道。

    在薛府私塾这座遍地是簪缨世家子弟的顶级学府,也就江行舟和他寥寥数人而已,同为寒门士子。

    “顾兄来了,你准备的如何?”

    江行舟回头见是顾知勉,不由笑道。

    “还行!

    此番县试,考中前三十名童生倒也不难,难的是拿到本县童生前五甲的名次!”

    “江兄,可见过主考官蔡学政的文章?”

    “这倒是未曾!”

    “昨夜,我苦读蔡学政当年考童生、秀才、举人时的文章,押了一夜的考题.

    蔡公极其擅长农家学问!

    若是侥幸能押中,或许有七八成把握能中童生十甲!”

    顾知勉眼眶还泛着熬夜的血丝,带着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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