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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坚这里不过损失了一碗糯米饭,一巷之隔的南麓书院中,一个带着一整篮宋记糯米饭的学生跑了一路,还没来得及进学斋,就被学谕叫住了。 那学生原还把竹篮摆在前头,想着挡一挡,未曾想被那学谕点道:“那篮子里是什么?打开看看。”
等篮子打开了,里头一包又一包叠放的荷叶包装得满满当当,根本无处藏。
“哪里来的?”学谕厉声喝问,“有批条没有?”
“我……学生……学生自己吃的……”
那学谕冷哼一声,道:“山长三番几次说了没有批条,不许随意进出,你们只当做耳旁风吗?”
又道:“篮子留下,午间下了课,自己来找我认罚。”
那学生垂头丧气,只好应了。
学谕提起竹篮,只觉颇重,等回到后头,见已经临近敲钟,忙把那篮子随手一放,便匆匆出门巡视去了。
他才巡到半途,谁知竟遇到学正为了要紧事来找,等到忙完已经过了晌午,正要回去办公的屋舍,才转过弯,就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学生探头探脑,走近一看,正是早上被自己缴了一竹篮荷叶包的那个。
这学谕素来为人严厉,哪里看得惯,登时黑着脸道:“进就进,出就出,素日仪礼都白学了吗?何故做出这般猥琐踟蹰仪态?!”
那学生吓了一跳,连忙回身行礼。
学谕几步上前,正要再教训几句,余光却瞥见门内好几个同僚围在一起,个个手中捧着一只打开的荷叶包,正埋头苦吃——众人一旁桌上摆着自己从那学生手上收缴回来的竹篮——原本满满当当的篮子,此刻里头已经空空如也。
他一愣,不自觉转头回看那学生。
对方忙束手垂头,一副不敢与他对视模样。
而吃着东西的众人听到外头声音,已经纷纷抬头,见是他,个个都有些不好意思。
其中一人讪讪笑道:“是老沈啊,今日天冷,没成想就起得晚了,山长又要一早集会,我们几个都没来得及去饭斋,回来见你这里摆着个篮子,又看你半日不回来,便自作主张……”
往日这沈学谕提回来的十有八九都是学生从外头偷买吃食,既然收缴上来,总不能扔了罢?
须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大家帮着消化消化,分而食之,已经成了习惯,常常不问自取,也都不以为意,只是今日见他脸色不太好,只好解释找补一句。
学谕乃是登州人,身形魁梧。
他站在前头,把后头的学生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人起了头,其他人没瞧见后边学生,也忙跟着接话。
“你别说,老沈这吃的叫什么?味道不错啊。”
“说你没见识了吧!糯米饭都没见过?”
“谁没见过糯米饭啊!只这跟平日里吃的模样、味道都不同——你吃过这样式的?”
“这样式的没吃过,不过城西有一家店也是卖糯米饭的,听说是铺主是个桂州人,前次我路过去买来尝了,虽不如这滋味好,也颇有吃头——老沈,你这哪里得的?”
“确实滋味挺好,不想一气把老沈的东西给尽吃了,几钱?我们把钱给你?”
沈学谕只觉尴尬,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倒是他后头那学生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悄悄探出一点头来,小声道:“是外头食巷买的……”
诸人见后头钻出一个学生头,尽皆一怔。
那学生又道:“是个小娘子推车来卖,挂了个‘宋记’的招牌,叫什么‘绿豆蓉糯米饭’。”
学生顿了顿,又道:“五文钱一小碗,八文钱一大碗,这些都是加了一整个咸鸭蛋的,咸鸭蛋个个流黄油——这样一碗足十文,小娘子说,糯米不可多食,不然积食胀气,另还给配了陈皮绿豆沙饮子,三文一竹筒,饮子同糯米饭我都尝了,怪香哩……”
他说着,不禁咽了口口水,眼睛直直盯着众人手中糯米饭。
也不知是其人怨念太过强烈,还是什么缘故,诸人竟是从他表情里看出几分被口中夺食的痛惜情绪。
***
宋妙却不知道自己卖的糯米饭在南麓书院同太学中都有了一点小小的名声。
学生多,东西再难吃也不会太愁卖。
她辰时初到的,今日只是试水,便只备了三十份陈皮绿豆沙饮子,一大锅糯米饭,结果不过半个时辰就卖得干干净净。
本来都是生客,但有不少个生客买了边走边吃,没走多远就吃完了,又倒回来再补,还问她明日几时到,叫她明天务必再来,订着要多买几份。
生意做得顺利,宋妙也放心了些,收拾了东西便推着车往回走。
早上来的时候天色尚黑,行人极少,此时太阳已出,沿街做生意的也陆续开门,她推车而过,不少人投来注目,更有前两日上门吊唁过宋大郎的邻里熟人跟着打招呼。
宋妙只笑着与众人寒暄,间或遇得有来多问几句的,便把自己卖的东西逐一回复,又说改日给他们也送一份过来。
左右邻舍都知道她境地艰难,哪里敢应,个个都说要拿钱来买不提。
不过短短半天功夫,宋家那个小女儿一大早推车去卖吃食的消息,就在酸枣巷里传了个遍。
再说宋妙回了家,先盘点一番今日所得,陈皮绿豆饮子三十筒,总共得钱九十文,糯米饭并加的咸鸭蛋卖了六百零三文,加起来一共六百九十三文。
此时大魏铜钱“省陌”,一贯钱仅有七百七十文,按着今日售卖情况,明日便是翻上三倍数量也不愁卖,那一天能得钱近三贯。
听起来好像不少,但是糯米一向比大米价贵,其余佐料虽然廉价,可有几样都要用油炸或者炒制,油、柴也是成本。
算起来一小份虽然卖五文,平摊下来,成本倒是足要一文二厘还有多,这买卖虽然能做,却也只是能做而已,并不怎么划算。
此时是趁着家中有现成糯米,又兼这东西做起来相对简单,出品也方便,才先拿来过渡,若再考虑利润,还得多做些其他品类才行。
不过算过了钱,宋妙心中总算踏实了不少。
她休息了片刻,就起身去洗净双手。
这两日不断有人上门讨债,总不能见一个做一次饭菜。
在旁人看来,她是个未及笄的孤女,从来也没什么厉害地方,说话自然没人听。
那谁说话众人肯听呢?
思来想去,说话有分量,此刻可能愿意说话的,就只剩当日为她说话,争取到多几天时间的里正了。
求人帮忙,自然要有所诚心。
她昨晚就泡好了一锅红豆,出门前特地在上头拿蒸笼架了两抓红枣,一道煮开后就关了灶门,任余火加热,此刻拿筷子挑了两粒出来捏了捏,果然已经煮的软烂。
宋妙也不浪费,连着皮拿石臼磨捣了些熟红豆,过滤残水之后回锅下油,与去皮去芯的枣泥一道炒干,才取出来揉搓成型,另又取了早间剩的绿豆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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