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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星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数不清的怪物一个接一个地扑上来,那头二级怪物的庞大的躯体则像是沉重的山岳一样缓缓向她压倒。
身边的华夏军早就已经倒地,她拼命大喊着想要把他们唤醒,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手里的枪不知何时已经不能打出连发的子弹,震耳欲聋的枪声也让她敏感的耳膜越发不适。
她想要抛弃枪支,可恐惧却又让她根本没有勇气去拔刀。
她的双脚已经被菌毯束缚,巨大的力量在这种粘稠的、有生命的物质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如同陷入了沼泽一般,哪怕是最简单的动作,也要耗费她巨量的体力。
胸前挂着的手雷相互碰撞出是清脆的声音,有一瞬间,季星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与其死在这些怪物手里,不如拉响手雷把自己炸死。
至少,那算是一种比较体面的死法。
她的手指已经很接近手雷的拉环,可无形中,却又像是被一种力量控制了一般,她怎么也碰不到那近在咫尺的手雷。
或许,这并非自己的本意?
季星放弃了自爆的念头,可看着越来越近的怪物,她心里的绝望却也已经浓烈到无法抵挡的程度。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走马灯在她眼前不断闪过,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仍然在圣血大殿时的日子。
浓烈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萦绕在身边,令人闻之几欲作呕。
大殿里的光线总是很暗,每当她被带着进入大殿、跟随着其他已经完成训练的圣血者们去向圣父致意时,她总是心生恐惧。
那时候的她不明白阴影之下到底是什么。
或许直到此刻,她也仍然不明白。
有关那个地方的记忆早就已经模糊了。
她唯一记得的,只是不断的战斗,战斗,还有死亡。
不,自己的同僚、自己的兄弟姐妹从来没有在训练中死亡过。
毕竟,每一个圣血者都是宝贵的资源,哪怕是圣父,也绝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子女做无谓的牺牲。
可既然这样,那种死亡的记忆是从何而来的?
或许,是因为自己第一次看到分娩的过程。
本应该是新生命诞生的、充满希望的过程,却如同地狱的酷刑一般恐怖。
原本高高在上的圣血者在密闭的“监牢”里挣扎着、嘶吼着,试图分娩出鼓胀的肚皮下那个新生的怪物。
没有任何人能帮她,剧烈的、从内而外的疼痛早已消磨了她的理智。
任何贸然闯入的人,都会成为她袭击的目标。
——
她显然不想这么做的。
为了结束自己的痛苦,她徒手剖开了自己的腹部。
在杂乱的内脏中,她翻找出了那个新生的婴儿。
鲜血飞溅在墙壁之上,当新生儿发出第一声啼哭时,她终于喘息着陷入了晕厥。
冷漠的学医冲入房间内,麻利地将她的肚皮缝合,自己在一旁呆呆地看着,直到有人将自己拉走。
“发什么愣?山城就在前面!”
季星悚然抬头,那座笼罩在浓雾中的城市正以冷漠的姿态俯视着她,仿佛就要将她吞噬。
她下意识地迈动脚步,可恍惚之间,她却的心脏却又如同被一只大手攥住一般,猛地停止了跳动。
恐惧将她彻底淹没,她不顾一切地向后逃跑。
而当头听到同伴的惨叫声回头时,看到的却是一副从未见过的惨烈图景。
分崩离析的肉体、汹涌而来的气浪、满目的尘埃和迷雾、还有在迷雾中矗立的诡异巨物
“轰——”
一声巨响。
季星拉响了身前的手雷。
但她的身体却似乎扛住了这一轮爆炸。
面部的麻木让她的动作一时间有些迟缓,可当她试图再次拉开第二枚手雷时,耳边却爆开如同雷鸣般的又一声炸响。
“啪!”
季星猛然睁眼。
而她的面前,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没认出这张脸的主人,但却莫名觉得,这是可以信任的人。
“醒了。”
那张脸的主人转过头呼喊,随后,另一张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一次,她想起了一个名字。
陈剑。
季星强撑着坐了起来,陈剑伸手搀了她一把,随后说道:
“你中毒了,昏迷了六个小时。”
“我们运气好,沈越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硫代硫酸钠,给你们都注射了,目前应该问题不大。”
“怎么样,能认出我们吗?”
“.可以。”
季星声音嘶哑,陈剑松了口气,点头说道:
“还好,你们这些圣血者新陈代谢快,呼吸频率高,中毒快,但毒素排出也快。”
“要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怎么样,现在好点了吗?”
“.好点了。。”
季星渐渐恢复了记忆,她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是被人取出来放在水里泡了几个小时,而这时候,脑子里的水终于渐渐沥干了。
深呼吸几次后,她心有余悸地开口说道:
“金陵遗迹里的怪物真的不是一般的强,我们还是大意了.还好你们没事,要不然我们可能全都得死在里面。”
“说真的,我这辈子都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几个普通人救一命.”
“确实。”
陈剑点点头,随后说道:
“也不能说我们大意了,但总归是准备不足。”
“我们没想到这里的菌类能产生致幻气体——其实也有可能不是气体,是高浓度的真菌孢子。”
“这玩意儿可以绕开我们的环境监测系统,所以一开始没发现。”
“不过好在不难预防,下次再进去,搞个简易的过滤面罩就好了。”
“.你们还敢进去?”
季星愕然看向陈剑,而后者则是点点头,回答道:
“肯定还是要进去的。”
“我刚跟沈越确认了,产生致幻性的应该是某种类似于花褶伞属的真菌,效果虽然看上去挺离奇的,但说穿了也就那么一回事。”
“这东西的毒素主要是光盖伞辛沈越,你来解释吧。”
听到陈剑的呼唤,一旁正在喝水的沈越回过头来说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不过总之,这是一种复杂毒素,神经毒素部分的作用主要是引发钙离子通道持续开放、导致树突棘结构重塑,次级效应会导致谷氨酸能系统过度激活、线粒体膜电位崩溃。”
“用人话来说,大概就是会导致情绪失调、幻觉和行动能力下降。”
“高兴的人会变得更高兴,愤怒的人会变得更愤怒、恐惧的人会变得更恐惧。”
“所以实际上,如果你情绪相对稳定的话,哪怕中毒,至少在‘幻觉’这一方面,症状也是会比较轻的。”
“明白了。”
季星揉了揉仍然有些发胀的脑袋,随后说道:
“只要意志足够坚定,也能战胜幻象——这跟我从圣血大殿学到的东西一样。”
“可拉倒吧。”
沈越不屑地摇了摇头,随后说道:
“这可不是什么唯心主义,这是科学。”
“不过说实话,我倒是挺好奇你昏迷的时候梦到了什么的——你看上去真的怕得要死。”
“我确实怕得要死。”
季星毫不避讳地说道:
“我梦到了在圣血大殿时候的一些事情-——你问问谢柳、问问曾义,他们也不可能不怕的。”
话音落下,陈剑转头看向曾义。
后者也是当即点头,没有否认。
陈剑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紧接着说道:
“那你们也是怪可怜的真不知道你们在那经历了什么。”
“不过没关系,有些事情说穿了就没事了,万一下一次再中招,想想沈越的话,想想科学道理,估计你们就能好得多了。”
“好了,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吧。”
“你得尽快恢复,我们还要组织第二轮侦察。”
“好。”
季星缓缓点头,喘息着停顿片刻后,突然开口问道:
“你们呢?我的意思是,你们没有怕的东西吗?”
“万一哪天你们也中毒了,会不会也梦到最害怕的事情?”
她的话说完,陈剑有些好笑地问道:
“你这是想探我们的底,还是纯属好奇?”
“纯属好奇。”
季星举起手说道:
“以我的命发誓,绝没有别的意思。”
“.倒也没必要那么郑重,开个玩笑而已。”
陈剑摆摆手,随后回答道:
“我们怕的东西多了,只要是我们的敌人,我们都会害怕。”
“对敌人心存敬畏,这是最基本的战斗原则。”
“.明白了。”
季星不再多问,而是站起身接过曾义递来的热水一饮而尽。
此时,陈剑几人已经重新忙碌起来,整理着装备、清理着猫车上沾染的菌毯,为第二次侦察做着准备。
看着他们熟练且有条不紊的动作,季星甚至有些恍惚。
此前的战斗,明明已经算得上是生死一线了吧?
可他们,却冷静得就好像只是刚刚结束了一场郊游一般。
这样的人,心里真的会有恐惧吗?
害怕自己的敌人
搞不好,你们是怕它们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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