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当柳白走出房门的时候，满脸苍白疲惫之色。

    光是这幅模样，比之和秦邑搏杀还要惨上千倍万倍。

    “柳兄，昨晚没睡好？”

    曹莽揉了揉眼睛，在地上床褥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可那面容上完全就是精神奕奕，显然休息的不错。

    柳白嘴角一扯，终于明白了阿良昨天的幸灾乐祸到底是什么缘由了。

    恐怖如斯！

    他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曹莽的‘震天雷’！天知道他柳白昨晚上盯着房梁，感受着那被鼾声震落的灰尘掉在脸上的时候，有多么担忧房子会不会直接塌了！

    “曹兄，春风苑收你银子，还当真不是什么过夜费，这完全是那些可怜女子的精神补偿啊！你这睡得....”

    “相当有水平！”

    柳白拍了拍曹莽的肩膀，面色复杂得开口。

    人这一生，应该怎么度过？什么狗屁碌碌无为，什么狗屁为了自己崇高的理想？都是放屁！

    人这一生，度过的关键在于，能在每个晚上睡一个好觉。

    睡眠不足，跟死了真的没什么差别。

    “柳兄，可俺在春风苑，都是积极奋斗，都是没睡觉的啊。”

    曹莽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此话说出，柳白不但承受了整晚失眠的痛苦，捎带手还被曹莽打击了一些自信心。

    娘的，一整宿？不带睡觉？你小子是春风苑圣体啊！

    “行了，不与你说了。”

    “曹兄，我得忙正事儿了。”

    柳白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想要举荐曹莽到司礼监当班的冲动，朝着探鹤堂衙的方向走去。

    “那俺再睡会儿。”

    “这点儿伤，魏公放了五天的休沐，很舒坦呐！”

    曹莽倒头继续睡。

    柳白步子方才三步，身后的‘震天雷’再度炸响。

    面色复杂回头看了一眼房子，痛心疾首得想要扇自己两巴掌。

    怎么就这么贪生怕死呢？买一套郊区的房子，大不了就是跟秦泷干一架不是？

    ....

    大临皇宫，坐落在太安城正中，乃是昔年大临祖皇帝平定七国，一统一十三州后建立。

    无论是朝东西南北哪个方向，皆是四千丈，成年男子仗步恰好一万九，其寓意除却一统九州万方之外，还有四方神佑之意。

    至钦天监方士奏，太安城的名，也就用到了皇宫之上。

    柳白徒步至太安宫门口，来者皆是乘坐马车至宫外百步，而后迆迆而行。

    柳白能清晰感受到不少官员在看到他之时眼神之中闪过的隐晦情绪，但没有一个人真的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宫中规仪，不可野视。

    虽未入宫，但在官场浸淫这么多年攀爬到能上朝的官员，在一眼就能认出柳白身份的情况下，岂能在这种事情上露出点‘把柄’？

    ‘娘的，能当官的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柳白心中暗骂了一声，可面上却是平静无比。

    无论是太学生拦街还是城门口发生的乱事，他柳白的脸面算是在这些官员面前‘露’了个遍，他自然知道，这些在城中不知道有多少自己消息来源的黄紫公卿们，对他柳白的长相定然熟识。

    “小子。”

    而就在此时，一道有些苍老，但语调之中透着些许戏谑的声音响起。

    柳白微微皱眉，只见一名身上官府绣着‘锦鸡’的二品重臣迈步朝着自己走来，诸多原本目不斜视却又心中暗暗思索揣摩的官员皆是顺着这一道声音，堂而皇之得看了过来。

    二品！在朝堂之上，已经是手握权柄的重臣，大概就是一部尚书，甚至有可能已经入了内阁参议。

    这样的重臣朝着自己走来，就连柳白都是琢磨不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大人。”

    柳白恭敬行礼，面上没有半分不规的神采，可眼角却是暗暗观察这些看过来的官员的神情。

    当不能看清自己面前人的时候，不妨借助他人的目光来印证一些猜想。

    这不是什么权谋之道，而是最为简单的应对之法。

    心思灵敏，机警反应，说到底还是不如心中早有准备。

    “老夫阳烨，户部尚书。”

    张嘴一句话，就让柳白的眼眸一缩！

    历朝历代，天下大事，最为权重无非三点：权、钱、武。自三点演变，六部之中最为重要的自然是吏部、户部、兵部！

    户部尚书阳烨？！！！别说是柳白他这个小小的探鹤卫了，就算是魏春芳这位探鹤卫指挥使，在公共场合也只能自称下臣。

    “见过阳大人。”

    柳白硬着头皮开口，不知道这位大临二品大员突然找自己搭话到底有什么意图。

    更为关键的是....他眼角略微瞥向那些驻足而视的大臣，发现不少人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些玩味。

    就好像是.....在看一场他们想要看到的‘试探’一般。

    此时此刻，无论阳烨有什么意图，柳白如何回应，一会儿在朝堂之上，都将会产生一种让柳白都难以意料的后果。

    朝堂上的交锋，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柳白心头略紧，尽可能让自己的呼吸沉稳下来，试图在阳烨面前保持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

    也幸好，他亲身体会过仁武帝那蕴藏在深底的帝皇威严，此刻竟是真的不露分毫‘怯意’。

    阳烨上下打量柳白，就好似看到了什么令人欣喜的宝物一般。

    这样的眼神，让柳白有些发毛。

    等一等，大临....难道好男风？！！！

    这老家伙怪不会是.....

    就在柳白甚至有点想歪的时候，阳烨大笑：“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在此刻这略显安静的太安宫外，显得格外扎眼！

    即便是方才佯装着没有看向这边的大臣，此刻借着如此‘异动’，也是顺势驻足看向他们二人。

    甚至.....柳白还感受到了一股阴冷杀意的目光！

    捧日卫指挥使，秦泷来了！

    所有人都在等，等这位户部尚书，到底是对柳白发难，还是说....

    想要借着踩一踩这个如今已经是小小探鹤卫的祸國败将，而后交好捧日卫？

    “小子，老夫很喜欢你。”

    “有没有兴趣甩开老魏那个混账家伙，进户部大展身手？”

    “老夫那两个侍郎，忒不顶用，你小子肯定能撤换了他们。”

    阳烨目光之中，笑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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