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达·沃伦怔了下。

    周围的同伴们在伊芙琳出声时已经被【召唤仪式】拉去了下一个中转据点。

    只有她手中的仪式信物还安安静静。

    米兰达眉头微皱，稍显警惕地打量着伊芙琳：

    “什么事？”

    在知道对方的魔鬼身份后，米兰达一直对伊芙琳抱有戒心，从来没有像信任盖尔他们那样愿意完全相信伊芙琳。

    众所周知，魔鬼们非常擅长用“真实的谎言”来欺骗凡人。

    拉斐·古纳修斯便是个典型的例子。

    他自视甚高，从来不屑于使用低贱的假话来骗人。

    拉斐可以让他自己说得每一句话都是实话，但理解的角度不同，或是情景不同，会导致这些实话反而变成误导人的错误信息，进而让被坑害的凡人栽进他精心准备的陷阱里，为此付出灵魂的代价。

    在魔鬼眼中，用语言的技巧玩弄人心，要比简单地撒谎骗人有趣的多。

    至于伊芙琳。

    尽管她一直对诺文的信徒们相当诚恳，甚至愿意以一位魔鬼的身份请求得到神明的庇护。

    但对方为何要这么做却始终是个未解之谜。

    她很明显有着自己的计划和算盘，只是从来没有亲自说出口过。

    伊芙琳掩唇轻笑了下。

    她今天的妆容相当富有“魔鬼”特色。

    浓厚的烟熏妆，紫黑色的眼影，暗黑系黑樱桃色的唇釉，再加上夸张的眼线和描眉。

    大波浪长卷发被她染成了酒红，再加上在这寒冷冬日大方展示出的姣好身材。

    总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

    哪怕是最放浪的妓女都不会打扮成这副模样。

    “沃伦小姐。”

    伊芙琳举起右手的短柄法杖，微微一划。

    淡蓝光芒一闪而过。

    米兰达开始隐约听到耳畔传来“沙沙”的杂音。

    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这东西她并不陌生，因为她曾经见到盖尔使用过这道魔法。

    2阶魔法【杂音阻塞】。

    效果如同它的名字那样，施法者和他选择的目标所说出的话语，在周围的其他人听来将会变成“沙沙沙”的杂音，只有双方本人才能互相听清。

    魔法的威力自然比不上4阶【静音场域】或是类似的、与声音有关的魔法。

    而且它也不是很难被破解，理论上，同为2阶的法师便可以使用【杂音消解】进行破解，让这道魔法失效。

    问题在于。

    伊芙琳是个正宗的魔鬼。

    所以她能使用魔法就显得相当怪异！

    有种魔法女神被逼就范的感觉。

    伊芙琳缓步走到米兰达身边，几乎和她贴到一起，凑到耳畔，轻声道：

    “我只是想请你好好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在你看来，何为邪恶？”

    米兰达蹙了下眉：“当然是那些来自虚空的畸变之物！”

    “邪神，魔物，还有甘心给他们鞍前马后的邪教徒疯子，他们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邪恶！”

    伊芙琳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追问道：“以你的标准，格林港的那位斯凯特主教，血牙帮的首领德思礼，锡兰领的亨利·特朗主教，还有曾经的王国首富卢恩·蒙格，这些人……算邪恶吗？。”

    米兰达：“算！”

    “功过不能相抵，无论他们曾经做了什么，当他们选择与邪恶同流合污时，他们就沾染上了洗不掉的邪恶烙印！”

    伊芙琳眨了眨眼睛。

    “格林港的斯凯特主教的所作所为，有大半都来自于他人的指使，因为他有把柄落在了幕后之人手中。”

    “拒绝对方的要求，意味着自己的身败名裂，牢狱流放之灾。”

    “血牙帮的德思礼，如果放弃接受邪神的‘馈赠’，那他可能一直会是那个给帮派老大当跟班的小德，或许哪天就会死在下城区争夺地盘的街头乱斗，然后被送去下城区的火化焚尸场，连块墓碑都不会留下。”

    “锡兰领的亨利·特朗主教，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幕后之人监视着，不管是谁，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他就没得选。”

    “无论是反抗还是曝光，他将迎来的只有大量的栽赃和陷害，因为他连幕后之人的真正身份都无法确定。”

    “至于卢恩·蒙格，在拥有了难以计数的财富后，他试图追求更加漫长的寿命，让他可以更多享受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当他花费了十余年时间，意识到向诸神祈祷全做了无用功，他的出身已经决定了自己终生无法成为超凡者，而自己的寿命已经所剩无几，随时可能撒手人寰时，他才选择了将希望寄托于另一股力量，那就是来自虚空的邪神。”

    “他们也是邪恶的，这合情合理。”

    “因为他们其实可以有机会对所谓的‘邪恶’说不，即使这意味着摧毁他们拥有的一切。”

    米兰达犹豫了下。

    如果是以前的她，那时候的米兰达才刚刚离开辉光神教没多久，对世界的认知简单而单纯。

    “抵抗邪神、打击邪教徒、消灭魔物的，那就是正义，就是象征着辉光的、神圣的白；”

    “帮助邪神、支持邪教徒、召唤魔物的，那就是邪恶，就是象征着虚空的、混乱的黑。”

    简单的判断标准。

    那时候的她满脑子都是“奉献、正义、怜悯”之类的念头，如果要以牺牲自己为条件去拯救他人，那米兰达绝对不会犹豫。

    不惜一切代价，随时可以抛弃自己的性命，为了维护她所秉持的“正义”。

    但在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冒险后，米兰达逐渐产生了更多的理解：

    这个世界既不白也不黑。

    而是一抹精致的灰。

    有些所谓的“邪恶者”，他们并非邪教徒，更是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心知肚明。

    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做着危险的事情。

    他们知道自己这样做可能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但——这是他们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选择。

    比起另一种选项，这种选择已经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好办法。

    “如果，我是说如果。”

    魔鬼伊芙琳若有所指道：

    “存在某种办法，需要以牺牲无数凡人、重创整个文明为代价，彻底改变与邪恶数百年艰难对抗的格局。”

    “选择这样做的人，他们算是邪恶者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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