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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尚淡淡的笑着:“是巧合也好,偶然也罢。” “心中有所怀疑,便去盯着就是。”
娇娘拧眉,对他这份随意无谓的态度,很是不满。
就这个样子,还说对人没有旁的心思,没有暗中作梗,阻挠他们直接杀了姜安宁,谁能够相信?
她很怀疑,王尚找的诸多理由,都只是为了保住姜安宁的一条性命。
否则,八年时间,足够发生太多的意外。
怎么可能会纵许一个父母双亡的年幼孤女,一步步,成长至今……
娇娘抿着嘴,看向王尚的目光,充满怀疑。
“这般瞅着我做什么?”
王尚轻笑了一声:“怎么?又在怀疑我对姜安宁有什么龌龊心思,暗中作保,阻挠你们杀了她?”
“难道不是?”娇娘怒目圆睁。
王尚哼笑:“我上次说的难道还不够明白?”
“是,你是说的足够明白。”
娇娘看着人:“可你不觉得,那样的话说出去,根本就站不住脚吗?”
“让一个人不着痕迹的死去,有太多太多的办法。”
“我不相信你作为一个经验老道的杀手,会没有法子掩盖掉杀人的痕迹……”
王尚打断她的想当然:“掩盖掉杀人的痕迹?”
“你倒是告诉我,怎么掩盖?”
“凡事只要做了,留下痕迹来是必然的。”
“江巍那些人盯的那么紧,狼崽子似的,想要寻个真相究竟出来。”
“只要被他抓到一丁点儿的痕迹,都有可能抽丝剥茧,顺着线索,找到你我的身上。”
“甚至是,找到主上的身上。”
“我说了,杀一个人很容易。”
“可如何让人相信,这个死掉的人,就是正常死亡,不惹眼不引人怀疑,难如登天。”
“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现在就去杀了姜安宁。”
“到时候随你怎么处置,或是抛尸河中、枯井、就地掩埋……怎么都行。”
王尚:“左不过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咱们这些人,跟着你一起陪葬罢了。”
“我们都是无根之人,孑然一身,了无牵绊。”
“没有家族利益的牵扯,死了,也不过是卷张草席的事儿,连累不到谁。”
听得人如此说,娇娘反倒不敢吱声了。
“去啊!”
王尚冷笑:“犹豫什么?”
“我……”
娇娘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今天这些话,是我最后一遍跟你说。”
王尚拨动着手上的扳指:“要是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对你不客气。”
娇娘顿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
她咽了咽口水,小声应了句“是”,踌躇在一旁,不敢言语。
“赵海如何了?”
王尚冷不丁的转了话题,娇娘怔愣片刻,忙道:“叶老已经在帮着调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把人看好一些。”
王尚语气随意的交代了句。
“下去做事吧。”
“是。”
娇娘态度顺从许多。
王尚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想了想,他又停下来补充了句:“没必要花太多心思,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娇娘站在原地,面色茫然,不明所以。
“将死之人?”
谁?
姜安宁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叫人想不通透。
娇娘有些烦躁的,又骂了王尚几句,这才觉得稍稍气顺了些。
-
回到绣坊。
宋尧仍旧心有余悸。
生怕那些个东西真的找上门来,心扑扑的直发慌。
等姜安宁洗漱好了准备到客房去休息,宋尧死活不肯放人。
“安宁啊,你看,这时候也不早了,现在睡下,要不了多一会儿就该醒了,不如干脆就别睡了吧。”
宋尧拉着人的手:“你陪我说说话!”
“好呀!”
姜安宁看似欣喜的答应了下来,嘴上却道:“宋姐姐想说什么?”
“志怪话本子我倒是看过不少的,什么借尸还魂呀,画皮换头啊,我都会讲的,要不……”
宋尧瞬间瞳孔震惊。
原本亲热挽着人胳膊的手,瞬间松开了。
她连退数步,与人拉开距离,还险些绊倒在台阶上。
“那、那什么,我突然觉得,也有些困累了。”
宋尧声音磕绊颤抖:“我去睡觉了!你你你、你也早点休息!啊,睡个好觉,就这样!”
她语无伦次的慌张跑回正屋,连头都不敢回。
姜安宁捂嘴笑了笑,也很快就回了屋。
折腾了这么一天,属实也是累了。
躺在床上,她本以为,自己会沾着枕头就睡着。
却不知怎么的,越是闭眼躺着,越是神采奕奕。
随着意识置于黑暗中沉浮挣扎,原本还不屈不挠的那几分瞌睡,愣是被驱赶走了。
姜安宁有些躺不下去了,睁开眼,烦躁的坐了起来。
“奇了怪哉!”
刚刚明明困的都要睁不开眼睛了。
怎么这会儿,倒是一点儿也睡不着了。
她心情郁闷的坐了好一会儿,实在是生不出瞌睡,索性也就放弃了挣扎,摸索着下床,找到火折子,揭开灯罩,点燃了里面的蜡烛。
黑漆漆的屋子,瞬间就亮堂起来。
姜安宁盯着烛火看了会儿。
实在是有些无聊,又毫无睡意,索性打开箱笼,取出爹娘留下的手札来看。
先前,她心惊于手札中恶毒的杀人之法,不敢细细去看。
如今,好奇已经大过了恐惧。
手札里,关于如果通过染布浸毒的法子,除了之前看过的,以马钱子为原料所制成的牵机药,混在薯莨中的法子,还有其他诸如,喂养桑蚕时,以用有毒之物灌溉或浸泡,使在毒物饲养下,存活的蚕,吐出带有剧毒的蚕丝茧……
姜安宁看着手札里五花八门的杀人之法,胆战心惊。
看着看着,倒也就入迷了。
渐渐地,就也不怕了。
还跟着手札里头的法子,开始推演起来,究竟能不能成,可不可行。
鸡鸣三声,姜安宁抬起头来,看着外头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惊觉自己竟然看了一整夜的手札。
她有些不舍的合上手札,重新放回箱笼里锁好。
与其同时。
江巍带着人,趁天色朦胧,人们正是还熟睡的时候,悄悄潜入到姜安宁家里。
“动作都麻利些,翻找的仔细点,务必不放过任何一处,包括犄角旮旯,都要翻上一遍!”
江巍冷淡着脸:“手脚都利索些,别弄出太大的动静,引了人来。”
盛绩在一旁笑着道:“公子放心吧,昨儿,徐朗翻进隔壁姜根山家里头,给那菜锅里头,下了足足的蒙汗药,保管他们一家子,一觉睡到大晌午,便是天塌下来,也醒不了!”
“是啊,公子,如今赵海一家子进去吃牢饭,隔壁家又被我下了蒙汗药,这附近,也就这么两家人,寻常也没什么人往这边来,咱们只要不是把房子拆了,闹不出什么动静的!”
徐朗长了张娃娃脸,笑起来时,会露出两颗小虎牙。
江巍看了人一眼:“不可轻忽大意,凡事小心为上!”
他吐了一口浊气:“敌暗我明,不仅是要提防村里的人,更要提防有可能混在其中的幕后之人!”
“不用这么小心吧?”徐朗咕哝了句。
江巍目光凌厉,瞪了人一眼:“小心驶得万年船!”
徐朗瘪了瘪嘴:“知道了。”
“你别不当一回事儿!”
江巍怕他不上心,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已经有种种迹象表明,幕后之人,十有八九,比咱们更早一步,来到姜安宁的身边,严密的布防监视,甚至是躲过了咱们这么长时间的探查,隐匿在暗处,默默偷窥着咱们的一举一动。”
“更有可能,早在那女人进京之前,就已经有探子潜伏在她身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江巍:“我最近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十分大。”
“岭南是什么地方,距此地更是数百里远,姜家夫妇又是得罪了人,被驱逐出来的。”
“这一路上,难道就那么太平?”
“姜家夫妇二人,不仅好生生的跋山涉水,到了江安县,落地生根,安家置业,还与京城的势力搭上了话。”
江巍眉眼冷凝:“这其中要是没有点猫腻,谁信?”
“退一万步来讲,幕后之人难道是没有旁的选择了吗?”
“为何独独找到了名不见经传的姜家夫妇?”
江巍:“你们可还记得,当初举荐姜家夫妇的,是江宁织造。”
“江宁与江安两地,一南一北,相隔千里,江宁织造为何会推荐个,根本不在他辖管范围的布匠?”
“莫说江安县与江宁府相去甚远,便是江宁与岭南,也是隔之遥遥。”
“那江宁织造,是如何得知,远在千里之外,有这么一个人的?”
“还不是有人暗中指使!”
徐朗惊讶的瞪圆了眼睛:“这么说,那江宁织造,岂非是替罪羔羊,背黑锅的?”
“替罪羔羊倒也不见得。”
江巍冷笑:“江宁织造未必干净,只是究竟参与这算计当中多少,就未可知了。”
“这也太复杂了……”徐朗挠了挠头,神情痛苦,拒绝思考。
盛绩沉声道:“如此说来,当初或许不该杀了江宁织造?”
“至少,该从人嘴里撬出些消息来才是……”
江巍摇了摇头:“没有用的,有人想要他死,想那件事就此了结,谁又保得住他?”
他唇角勾起个嘲讽的弧度。
“当年之事,人人都看得出来有疑,到最后,不也是只发落了个江宁织造,便假装无事发生。”
江巍恨恨地咬牙:“那位想拿你当傻子糊弄,你除了听话的当傻子,还能怎么办?”
君要臣死……
臣不死,也是死了。
多讽刺啊!
“公子……”盛绩一脸担忧的看向江巍,生怕人等下口出不敬之言。
江巍轻瞥了他一眼,嘲弄的笑笑:“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便是在这不毛之地,也断不敢忘记谨言慎行,天家威严。”
他捏得指骨咯咯作响,明显是心有怨气,忍了又忍。
盛绩打发了徐朗去搜查做事儿,独自跟在江巍的身边。
他几次欲言又止,实在是忍不住出声劝说:“公子,其实……”
“其实大小姐未见得没有自愿的心思。”
“在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又要整日面对不喜之人虚与委蛇,还要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
盛绩见人狠厉的目光等过来,声音顿时弱了几分:“大小姐许是早有心思,想要寻求解脱。”
“狗屁!”
江巍暴怒的踹了人一脚:“人活着,才有希望!”
“死是最简单的事情,一条白绫就能勒断了脖子。”
“可那样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江巍微仰起头:“阿姐必不会如此。”
他也不知是在警告盛绩,还是在说服自己:“阿姐心性坚韧,必不会如此。”
“必不会如此的。”
盛绩被踹倒在地,爬起来规规矩矩的跪好,嘴角嗫嚅,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犹犹豫豫的咽了回去。
-
姜安宁尚不知家中已经遭了“贼”,寻摸了圈,打了桶井水上来,简单洗漱完,瞧着宋尧的屋里头还没什么动静,便也没有去敲门打扰。
她不大熟悉的在附近转了转,循着味道,找了家热腾腾的豆腐脑摊位,要了两根油果子,一碗豆腐脑。
“老板,多放些卤子。”
“好嘞!”
没多会儿,年过半百,已经生了白发的老板,中气十足的端了碗,装的满满登登的豆腐脑过来。
“今儿您是头彩,卤子给您加的足足的!”
“谢谢老板!”
姜安宁朝人笑了笑,心情有些被感染到,分外愉悦。
热乎乎的豆腐脑下肚,颓丧萎靡的情绪尽数被驱赶,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吃完,她打包了一份,带回去给宋尧。
宋尧睡得十分不好,一整夜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不自觉的想东想西,勾勒出许许多多阴曹地府里的画面。
好不容易在天将将亮的时候,糊涂着了一会儿。
又被鸡叫声,鸟鸣声,咕咕嘎嘎的,吵得烦躁。
宋尧强打着精神起来,蔫蔫巴巴的打了水洗漱,整个人瞧着萎靡又迟钝。
“宋姐姐,你醒了……”
姜安宁回来,瞧见人毫无精气神儿的样子,略显讶异:“怎么瞧着脸色这么不好?”
“没睡好吗?”
宋尧瞪了人一眼:“你还说呢!”
也不知道都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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