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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安宁闻言微怔,若有所思。 段青山迟疑片刻,大着胆子道:“其实我一直有个困惑。”
姜安宁“嗯?”了一声,面露疑惑,抬头看向他。
“那一日,他们三人凑在一起说的话,按理说应该是见不得人的。”
“至少不应该是当着我的面……”
“可他们不仅当着我的面儿说了,还装模作样的给了我封口费,倒好像是生怕我不拿这件事儿,当成秘密,重视起来一般。”
段青山抿了下嘴:“像他们那样的人,应该更加清楚,真正能够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才是。”
“怎么可能只不过是给了我些许金银,便放心的以为,我是真的被他们给收买了呢?”
“甚至在之后,也完全没有任何想要杀人灭口的行为。”
姜安宁眉心轻蹙:“你的意思是?”
“他们知道,奴是效忠于您的。”
“兴许也猜到了,奴会把那天,听到他们说的全部话,一字不差的转述给您。”
段青山微蜷了蜷手指:“或许,让您知道,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姜安宁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如果你所说的猜测是真的,那他们,又是图什么呢?”
让她知道阿娘死亡的真相,除了激起她的恨意,让她想要为阿娘报仇,血刃仇人,还能做什么?
可……杀了她阿娘的凶手,就是他们啊!
难不成这背后还藏着什么算计?
姜安宁想不出缘由,索性不想了。
无论那些幕后之人藏了什么阴谋算计,早晚有一天,会爆出来的。
总不能遮遮掩掩一辈子吧?
杀她?
尽管来好了。
她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辈子又多活了这么多的时日,已经是捡来的幸运。
没什么好不知足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姜安宁调整好了心态,不再纠结,转而问段青山:“那些妇人又交代了什么?”
“她们说,她们是住在城北那边的穷苦人家,日子揭不开锅了,家里的男人又不当事儿,整日除了喝酒耍浑,便是对她们拳打脚踢,迫使她们出去赚钱,甚至是逼迫她们……”
段青山心生不忍,实在没办法将那腌臜事儿说出口。
“是赵江找到了她们,许诺给她们每个人五十两银子,让她们伪装成过来买绣品的贵妇人,帮他捉奸在床!”
段青山说到“捉奸在床”时,恨得咬牙切齿。
他实在是不敢想,万一他没有误打误撞的,及时发现偷偷混进来的赵江,等姜安宁满身疲惫的回来,会发生什么。
姜安宁反而淡定许多。
“一人给五十两?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可问过赵江?他哪里来的钱?”
段青山沉默,欲言又止的看着姜安宁。
“看着我做什么?问你话呢。”
姜安宁拧眉,很是不喜欢段青山这般,动不动就沉默以对的样子。
段青山感觉到人的不悦,抿了下唇,避重就轻的小声说道:“那些妇人们说,她们也曾怀疑过赵江是在夸海口,要求他先拿出银子来。”
“不过赵江没同意,还摆出一副她们爱信不信,爱做不做的样子。”
“还说她们不愿意做,有的是人愿意做。”
“让她们别等到,他去找了旁的人,才来后悔,才来跪求他,给她们个机会。”
“那些妇人们长期遭受丈夫的奴役虐待,若是赚不到钱回去,供养她们的丈夫吃喝玩乐,便少不得会挨一顿拳打脚踢,连饭都没得吃。”
“担心真的会错失这个机会,回去又要挨打挨骂挨饿,便想着干脆试一试,真就是个骗子,她们倒也不亏,左不过就是说几句话而已。”
段青山声音微顿:“赵江还跟那些妇人们说……”
姜安宁皱眉。
这男人,怎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她问的明明是赵江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她想知道的是,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的赵江,为他提供的资金。
总不可能,是赵江自己突然发了横财,为了报复她,所以花了大价钱过来,想要算计她吧?
“赵江跟那些妇人说什么了?”
姜安宁声音里,隐隐有些不满。
“说……”段青山不敢再有所隐瞒,怒红着脸:“说主上您是江安县远近闻名的大绣娘,连圣人陛下都颁旨认证过的,她手里头难道还能缺得了银钱?到时候别说五十两,就是五百两…她、她也出得起。”
段青山的声音越来越低。
姜安宁愣怔了会儿。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段青山这话的意思是,赵江根本就没有钱,打算毁了她的名声,逼嫁她,然后霸占她的钱财,给那些与他同谋,毁她名声清白的凶手们结尾款。
哈……哈哈哈!!
可真是好算计啊!
真好的算计啊!!
赵家人,好的很!
姜安宁深吸了口气,不愿意将太多的情绪,浪费在赵江这样的物种身上。
“赵江呢?”
她声音平静的问段青山。
段青山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偷窥人脸色。
“又看我做什么?”
姜安宁一个冷眼扫了过去,吓得人浑身一个激灵,埋低了脑袋。
感觉到头顶被注视的目光,又赶忙说道:“奴担心那些跑了的人,还会再回来,偷偷救走赵江,遂将人套了麻袋,丢到了隔壁荒院的枯井里头。”
段青山小心翼翼的,险些咬了舌头:“跟、跟赵银莲作伴去了。”
说完,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对不起,奴又自作主张了。”
他忽然生出一股惶恐。
暗自懊恼自己怎么总是在同一个错误上,连续明知故犯。
姜安宁瞥了人一眼,不明白这抖M又在发什么神经。
她淡淡道:“你做的很好。”
“既然人已经被丢到了荒院的枯井里,便暂且不要理他了。”
“且让他们兄妹二人好好的团聚团聚,也免得来日到了地下,兄妹之间会生分了。”
想到什么,她又看了眼段青山:“可有安排人过去那边看着?”
“安排了的。”
段青山恭谨的回道:“还用石板封住了井口,只留下了个缝隙,稍稍能够透进去一些光。”
“如今,除非他有遁地之能,否则定无法逃脱。”
姜安宁“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决定早早料理了赵江,以免夜长梦多。
段青山手底下的那些人,说到底,不过是些逃荒来的的庄稼汉子,只怕连拳脚功夫都不懂得。
真要是遇上有心想要救走人的死士,怕是连对方一招都扛不住,反而白白丢了性命。
“我过去看看赵江。”
姜安宁刚准备往外走,忽地又停住,看向人问:“今儿,厨房有准备什么吃食吗?”
她目光看向门外:“他们可都吃过了?”
“晚间下了面条,熬了一锅茄子肉的卤子。”
段青山恭恭敬敬的回道:“都吃了的,一个个的,心里都感激着您呢!”
姜安宁“嗯”了一声。
段青山像是忽地想了起来,一拍脑门:“对了,今儿下午,您刚走后不久,姜家村那边过来了个人,说是给您送些刚采的菌子,都是新鲜的,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去,便送了些过来。”
“姜家村的?”
听见“姜家村”这三个字,姜安宁本能地皱起了眉头,心里无端升腾起厌恶。
“是,姜家村的……”段青山见人脸色不好,不免再次懊恼起来,下意识将身体站的笔直:“她说她是您邻居,说您一听方婶子,就知道是谁了,我听她说话亲切,跟您似乎很是熟稔的样子,又查看了那些菌子,确实都是能够食用的。”
段青山解释了几句之后,懊恼的止住了声音,小声怯怯的看着人:“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姜安宁听到是“方婶子”之后,方才神色舒缓了些。
“是方婶子?”
她微微露出几分笑意:“是方婶子那就没事儿了。”
段青山登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更加小心的解释道:“奴瞧着,是眼熟的,上次姜家村那些人上门来时,奴有见过。”
当时姜安宁好像也确实叫人方婶子,且瞧着,确实是关系十分不错的样子。
大致的信息都能够对得上,段青山这才会自作主张,让人将东西留下。
他舒了一口气:“原本,奴是跟她说,让她自己等您回来,亲自把东西给您的。”
“只是她好像有什么急事儿,把东西放下之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姜安宁“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她迈步朝着厨房走去,边走边问:“有辣椒或者生姜之类的调味食材吗?”
“有的。”
姜安宁原本想着,拿些现炸的辣椒过去。
余光却瞥见旁边放着的半筐菌子。
沉思片刻,她放弃了炸辣椒油这种呛熏自己眼睛的事情,转而过去,用手帕,小心翼翼的将那筐里为数不多的某种菌子,拿了起来。
“走吧。”
正在找辣椒的段青山有些发愣:“主上?”
不找辣椒了吗?
姜安宁弯唇一笑:“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比辣椒更加好用,更加有趣的东西。”
段青山一脸迷茫。
姜安宁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荒院,枯井。
赵江被丢下来之后,左脚就一直疼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摔得骨折了。
可他在这儿喊了很久,也没有什么人回应。
这会儿,已经喊的嗓子都哑了。
好不容易听见了动静,感觉到头顶的光亮,渐渐多了起来,他目露惊喜的抬头向上望去:“有人吗?救命!救命啊!”
“只要你救我出去,我一定让圣旨御封的江安县第一绣娘给你银子,给你很多很多的银子,给你买房置地,救我,救我……”
赵江哑着嗓子,一股脑儿的,说出了他认为最最最优质的条件,期待着对方能够救他出去。
枯井上头压着的石板,被完完全全的搬开,听见赵江所言的姜安宁,没忍住笑了几声。
赵江听见熟悉的声音,眯起眼睛来,仰头看清楚了头顶上的人是谁。
“姜安宁?”
他心里没来由的一慌,只不过很快,便底气十足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你快点儿,拉我上去!”
赵江很是颐指气使的,命令姜安宁立马救他上去。
仿佛姜安宁依旧还是他们家那个未过门,就已经被安排好了奴隶命运的待嫁媳妇儿。
他丝毫不客气的命令人道:“然后再给我准备上一桌好酒好菜。”
“老子今天可是遭了大罪了。”
“必须得吃点好的东西补补。”
完全是不明白自己处境的样子。
姜安宁冷“呵”了声:“看来你们赵家,是真拿我当牛马使唤呢?”
“都已经沦落至此了,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来……可见,时至今日,你们赵家的这些人,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更加没有丝毫的歉疚。”
赵江一愣,随机怒声道:“我们为什么要有歉疚?”
“要歉疚也该是你这个贱人歉疚才对!”
“本来我们一家,日子过得好好的,每天吃香喝辣,逍遥自在,都是因为你这个毒妇,惹是生非,六亲不认,才会害得我们一家离散至此!”
他冷笑了几声:“现在我还肯使唤你,那是给你挽救的机会。”
“是让你赎罪的!”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得了便宜还卖乖。”
赵江怒斥:“赶紧的拉我上去。”
“再好好的把我伺候高兴了,说不定,我还能允许你进我赵家的门,继续做我赵家的长子长媳、未来能够被记上我赵家族谱的宗妇,不然的话……像你这边儿蛇蝎心肠的毒妇,只怕放眼整个大靖都无人敢娶了吧?”
姜安宁:……
她沉默许久。
忽然就没来由的生出几分同情来。
像这般没有脑子的物种,竟然活到了这般年岁,可真是难为从前遇见他,与他有过相处的人了。
和这种人说话沟通,跟渡劫有什么区别?
她没有接赵江的话,一是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二是……确实无言以对。
“你知道与你同在井底的那具尸体是谁的吗?”
姜安宁忽然发问。
赵江愣怔了会儿,随即爆发出狂徒的笑声:“啊哈哈,姜安宁,你被我抓到把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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