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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遮天蔽日的乌云压顶,戚冷的寒风呼啸如嘶鸣,十一月的夜间,天气格外的阴冷,夜空的地垂预示着风雨即将到来。 裴敬背着从皇城司领到的验尸匣子,踩着满地泥泞的路跟在顾大人匆匆而至,冷风袭骨,裴敬终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拢了拢衣裳。
仵作是贱籍,又非是衙门公人,而且一日为仵作,后代子孙皆为贱籍,哪怕是朝中唯一的三品验官,也是一样。
所以但凡仵作,除了验尸之外,几乎没有别的谋生手段,自己穿越来也有段日子了。
说起来,穿越来当日,自己醒来在一间房舍中,守着自己的是个年纪略大的男子,模样方正,身穿一身藏色衣袍。
他说他是自己阿父,抱着自己哭了一通,说他接她们母女来迟了,如今阿亲已经死了,她侥幸在山匪下没死绝,被他拖了回来,已经昏睡了六七日了,他都以为自己活不过来了。
简单来说就是自己与母亲生活在乡下老宅,他如今退休了,挣够了银俩在汴都买了宅院打算接她们母女入京团聚。
途中遇到山匪杀人抢劫,阿母死了,他在尸山中翻出了还有微弱气息的自己,带回汴都,昏迷了六七日才被救活。
说来也赶巧,阿父乃皇城司仵作退休不久,眼下又开始仵作募新。
阿父憨厚老实,为救自己积蓄基本都花光了,自己前世乃法医出身,正好专业对口,之后就报名了,几番角逐,好不容易才竞争上岗,混上工作。
这几日当值,离家有点远就住在了皇城司,没有回去,都睡下了,大半夜的,招呼喊自己起床去验尸。
这也是自己实打实参与皇城司的第一个案子,不能没了阿父名声。
一个月二俩银子,也能给阿父减轻些许负担,穿越前自己是法医,穿越后,又干回老本行,这算不算对这行业爱的深沉?
看着加紧步伐跟上走在前面的顾大人,一身大紫飞鱼服,腰间只余刀鞘,剑眉星目,冷峻逼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大人,我们这大半夜的是要去哪里验尸?”裴敬小跑跟上他的步伐,斟酌的开口。
他是大安国声名赫赫的鹰犬组织,皇城司,是忠心于皇帝的爪牙,可行先斩后奏之事,京中闻皇城司谁人不是闻风丧胆!
能穿大紫袍的司使也就一位,皇城司的头儿,总指挥使顾桓,顾大人。
顾桓闻言连眼神都懒得赏她一个,目看前方,嗓音清冷“护城河有人夜钓,钓到了尸体。”
裴敬直呼好家伙,“钓尸体!”
是个技术活。
看着咋呼的裴敬,顾桓面色不满!
此次招募仵作由副使苏子桉负责,没料到他竟然招募到一个小姑娘,虽然听说是裴仵作的闺女,这咋胡劲儿当真能胜任?顾桓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裴敬摸了摸鼻子,不再多言,头回随领导办事,还是要谨言慎行。
走了半晌,终于到了地方,远远看去,已经有司使在在等候,地上躺着的应该就是死者,尸体上方搭建了一个简易帐篷。
“大人。”许锦春朝顾指挥使挥手示意。
“什么情况?”
“这个叫周凋的跟几个钓鱼挚友此处夜钓,他钓到一具尸体,几人合力打捞上来了,这才报官。”许锦春朝里面一个高个男子指去。
顺着目光,裴敬看到那男子面容干净,倒也干净英挺。
“看着天气沉闷,我们几人喜爱钓鱼,就临时相约到这里夜钓,不过半个时辰发现鱼钩咬饵了,以为钓到大鱼,我们几个合力打捞起来,发现并不是鱼,而是具尸体。”周凋三人哆嗦着相互看了一眼,朝几人讨好笑了笑,“草民不敢耽搁,这才被吓的连夜报官。”
说话也有些哆嗦,没说谎,显然是真的被吓到了,三人皆是哆哆嗦嗦朝不远处尸体方向张望,又好奇又害怕的模样。
“你去验尸。”
裴敬连忙点头,背着匣子靠近尸体,打开验尸箱,拿出提前备好的生姜片和熏过草药的面巾带好。
揭开草席,发现死者尸体已经高度腐败,褪去衣裳依稀可见衣裳布料极好。
裴敬边验边报,摊开纸张记录,“天气转冷,从腐败程度来看,又泡在河道中,尸身已高度腐败,初显巨人观的模样,因在水中也会有水中微生物加速分解,死者死亡时间十到十三天左右。”
“衣裳布料来看,应该家境尚好,尸体已高度腐败,没办法确定具体死因,要想要更详细的尸语估计得等会儿。”
裴敬头也有点大,第一个案子就搞这种,他们等会儿该怎么看自己啊!
“锁云大哥,能不能拿到你给我寻口大锅过来。”裴敬硬着头皮看向站在顾指挥使身侧的司使。
铁锁云愣了愣,“不验尸了?要锅干嘛?”
虽然问的是裴敬,但锁云的目光看向自家顾大人。
顾桓本在盘问夜钓的周凋,闻言冷目看向裴敬,余光一直有留意,顿了一瞬,虽是一介女子,确实认真验尸,远远都能闻到恶臭,她倒是面不改色,腐败成这般的尸体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给她找来。”顾桓发话。
铁锁云领命就立马离开。
“你要锅干嘛?”顾桓盘问完走手扶刀柄,向蹲在尸体旁边沉思的裴敬。
裴敬回神,有些心虚开口,“洗尸,目前尸体腐败严重,一碰就脱落,基本信息基本都消失了,没办法看到其他有价值的信息,死者身体几乎被细菌分裂,遇水便掉,锅大好清洗腐肉更方便分离骨头,只能通过尸骨看看还能看看是否可以查到其他有用的线索。”
裴敬起身,指向尸体,“这尸体已经无法再搬动了,河中清洗,恐遗失骨骼,锅是最好的选择,不看尸骨,目前腐败程度几乎尸体只能看出是女性,没有更具体的信息。”
“死者年纪,身高等信息可以从尸骨上确认,也就能再查查有没有其他死者没能说出来的尸语。”
顾桓是个常年冷脸看人的,裴敬迎着他的目光却没有丝毫胆怯退缩,倒是叫他侧目。“你脖子怎么回事?”
裴敬愣了愣,摸了一下脖子,她也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就有了。
“不知道,我失忆了,醒过来就发现脖子有伤。”自己目前只知道自己是裴仵作裴季的闺女,没有接收这身体的其他信息,阿父知道自己不记得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只说是受难的时候估计伤了脑子。
后来观察阿父,发现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自己便也越发放心了。
“哪里醒来?”顾桓审视的目光打量裴敬。
裴敬自知说错话,思忖下,回想阿父告诉自己的,只能如实回答,“就城外百里的过风山,阿父说接我和阿母入京团聚,途经过风山遇到了山匪,阿爷找到自己时发现自己还没彻底断气,但阿母死在了山匪手下。”
裴敬故做戚然向顾桓,不会是因为自己是女子身份,这皇城司也不想用自己了吧?
自己也是花了好一番气力才说服阿父同意自己来做仵作的,错过了,哪里还能再找工作不错又对口的工作,刑部已经否决自己了,若不老实交代,他看着自己脖子上的伤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欺瞒官员吧?
裴敬小心打量,见顾大人目光清冷,看不出什么。
顾桓思索,虽说过风山确有耳闻有山匪出没,但总觉得她有几分面熟。
裴敬看着顾指挥使脸冷了下去,吓的赶紧跪下,“大人,我没有二心,我真会验尸,我是皇城司前仵作裴季闺女,阿父说我们家都是从河东郡过来的,其他的我不记得了,我不是坏人。”
不远处的夜钓三人组远远看着仵作突然跪下了,吓的一抖,不由得相互靠了靠。
周边几个司使似没看到一般,周凋几人苦着脸相互看了看。
顾桓没有接话,裴敬不敢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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