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县城的街道上，行人们络绎不绝。

    不远处，公园角落里，几位老人原本是来下棋消遣的。

    但，他们手中的棋子很少落下，更多的时候是在抚摸着那已经有些磨损的棋盘，心神不宁，每下一步就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看着手机上面的【新闻】……

    围观者的话题，也从棋局变成了股票……

    11月初华夏股市经历了短暂的上涨吸引了更多人，无数的媒体们更是大吹特吹说新一轮的牛市即将来袭！

    华夏从不缺赌徒……

    2007年上半年的一夜暴富，令无数人趋之若鹜。

    下半年的危机征兆，反而在媒体的配合下，变成了大涨时候的阶段性调整。

    于是，在无数的欢呼雀跃与兴奋的情绪下，越来越多的人入坑，甚至夸张到那些什么都不懂的老头老太太们开始学着炒股了！

    然后……

    新一轮的股灾，便来了！

    这一轮的股灾，比上一轮更骇人！

    整个下旬，无数的股民都在水深火热中，眼睁睁地盯着大盘从4600点，疯狂跌至3521点，再到12月份的跌至3120点……

    ………………………………

    “下半年的时候，我一直拦着亲戚朋友们，让他们不要入坑，老美那边5月份就有信誉危机的征兆了，在美元全球化如此紧密的时代，这是一个毛骨悚然的信号，直接会影响我们的股市……”

    “但，发疯了的人是没有理智的，我拦着他们，反而成为了拦着他们赚钱的“恶人”……”

    “事实证明，我的认知是没有问题，不过，我依旧预判错了！”

    “我预判错了资本的血腥程度，我做梦都想不到，资本在最后关头，竟然会大量往华夏股市注资，借以拉高股市，再到峰值的时候，突然撤资……”

    “更让我觉得毛骨悚然的是，一部分媒体，甚至一部分权威的媒体，竟成了资本的帮凶，为拉高股市收割股民造势！”

    “……”

    林朝先带着张扬开着车缓慢地穿过街道。

    沿途听到的基本上都是无数民众讨论着今天股市的涨跌，以及无数的唉声叹气和绝望。

    股灾的阴霾，在这一刻，彻底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上。

    张扬面色平静，一路沉默不语地听着林朝先长吁短叹，以及言语之中的无力感。

    在这个特殊的时代，有时候保持理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更痛苦的是，你看到了一切东西，但你却无力改变，更无力叫醒那些在疯狂中的人，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代的车轮，狠狠地从身上碾压，然后看着大厦一夜间坍塌，变成废墟。

    “快到了……”

    “事实上，不瞒你说，张总，我一直过得很焦虑！”

    “连所谓的媒体专家，都能变成资本的收割者，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真的到了战时，这些东西，都会变成更可怕的帮凶了！”

    “我知道我说这些，你可能会觉得有些夸张，但我一直都有危机意识……”

    “虽然我们官方对外来资本一向来都有一种牢牢的管控制度，但资本入侵的方式却是多种多样的……”

    “张总，这些年，我们被收购的国产品牌有多少，你应该清楚……”

    “所以，在我看到【郑氏食品有限公司】的郑国栋，郑总拒绝被日资收购，一定要守着本心的时候，我特敬佩！”

    “你的出现，真的，你的出现，让我们打了一场翻身仗，我当时就感觉，也许我们的机会来了！”

    “……”

    林朝先这个人，明明已经三十多岁了，但身上似乎永远都有一股形容不出来的热血感。

    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在张扬耳畔里唠叨着就没消停过，丝毫没有任何冷场的意思。

    张扬则是一边听着，一边默默点点头，也并不插嘴。

    在一阵阵唠叨声中，他们穿过街道，来到了一家名为【桂发服饰】的厂房门口。

    厂房并不大，约莫一千平方不到。

    但门口，一个西装革履的女人，已经早早便在门口等待着了。

    当看到张扬和林朝先走过来的时候……

    女人很激动，连忙小跑过来帮张扬开门。

    “介绍一下，这位是牛莉，牛总，我高中时候的同学，之前是体制内的，后来辞职创业开办了这家制衣厂，05年的时候，这家制衣厂的年营业额曾一度到700万，其实就是学着【天鑫玩具厂】一样的套路，吃了一波《假面英雄迪格》的红利，去年的时候，幸好体量不是很大，我们也及时止损，赔了点钱以后，主动跟尝试着争取过《假面英雄迪格》的版权，但华夏【万和英雄集团】开的价太高，我们最终放弃了，开始做自主品牌，但，没了《假面英雄迪格》这个大IP以后，我们设计出来的东西，压根没人买，06下半年的营业不足百万，07年上半年至今，屯了一大批货卖不出去，亏了接近70多万……”

    看到女人以后，林朝先第一时间为张扬作了介绍。

    不过，这份介绍却非常详细，详细到牛莉都有些尴尬。

    张扬听完以后，心中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最终伸出手：“牛总，你好，我是张扬……”

    牛莉轻咳一声，有些不满地瞪着林朝先笑骂道：“你特么能不能别一上来就揭我老底？”

    笑骂完了以后，牛莉露着也伸出手跟行样握手：“张总，既然这家伙把我的底都透光了，我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张总，我们长话短说，我先带你参观我的工厂吧……”

    “好。”

    …………………………

    天色渐暗。

    黄昏的光线透过半开的厂房窗户，斑驳地洒在地板上，牛莉的脚步在混凝土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她目光充满期待地带领着张扬两人穿行在缝纫机林立的车间里，空气中弥漫着布料和线头的味道。

    工人们头戴听诊器般的耳塞，手在操作台上灵巧地舞动，针线在布匹间穿梭，发出嗒嗒嗒的响声，张扬的目光不时地被那些娴熟的动作所吸引，也看着牛莉眼神之中带着自豪与期待。

    “我们虽然销量不高，但卫生情况和各方面的整洁情况，严格要求国际上5S标准来进行着……”

    “这些是我们自主设计的样品……”

    张扬走进样品展示厅，各式各样的服装整齐地排列在架子上，从朴素的工作服到华丽的礼服，每一件都彰显着制衣厂的工艺水平。

    牛莉在张扬的目光下轻轻抚摸着一件精致的儿童卫衣，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中拿出了一张设计图眼中闪烁着期待：“你看看这些面料，看看这些布料，我们不比任何人差，从不偷工减料，除此以外，我对我们接下来的合作很乐观，我有一个想法，我们专门做儿童的卫衣、运动服、运动帽我们以更廉价和便宜在市场售卖……”

    张扬点点头，接过设计图翻了翻。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女老板对未来儿童的流行款式，有着自己的一套独特见解。

    片刻后……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合作呢？”

    张扬笑着看着牛莉。

    “张总，不瞒你说，授权费我们付不起，毕竟，我们现在还亏着钱，不过，嗯，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授权《波派超人》卖出的每一件衣服，我们利润都给你五五提成，你觉得怎么样？”

    “……”

    张扬并没有回答，而是端详着设计图，心中思索着可能性。

    牛莉则沉默片刻，最终又想到什么一般咬着牙：“这样，张总，我知道咱们准备做电视购物栏目，我库存里的服饰，全部都是全新的，我愿意成本价，支持您做节目，不对，我愿意贴运费，只要在浙省周边运输，我愿意帮你贴运费！”

    灯光下。

    牛莉盯着张扬。

    这个女人身上的赌性很重！

    几年前，就敢放弃身上的稳定工作，下海创业！

    而现在……

    当看到曾经濒临倒闭的【郑氏食品有限公司】因张扬的到来而改革，而重新焕发出生机以后！

    她赌性再一次上来了！

    趁着张扬还没起势之前，先合作投资了！

    大不了，亏点钱！

    万一赌赢了，接下来，就真可能尝到新一轮的时代红利了！

    “张总，从电视新闻上，我知道你的个人能力很强，但是，一个好汉三个帮，我们都在小县城里，但，我们拧成一股拳头打出去，我们才会有未来啊！”

    张扬推了推眼镜，看着牛莉。

    当看到牛莉眼神之中的炽热以后，他笑了起来：“你合同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早就准备好了，我准备了好几份合作合同！”

    牛莉激动地连忙带着张扬往办公室里赶。

    张扬则是看着【桂发服饰】这几个字片刻，随后道：“要不改个名字，桂发服饰有些土……”

    “改什么？”

    “改成【New Bee】怎么样？缩写NB……”

    “牛逼？等等，全称要怎么说？是，牛逼服饰有限公司？”

    牛莉激动的情绪先是茫然，紧接着是一愣，最终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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