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空看见万秋清的第一反应除了惊喜外,便是他老娘身边肯定有高人保护,而且这个高人极可能就是他的师父瞎伯,不然以他老娘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根本来不了这荒山野岭。
没错,在戚长空眼里,万秋清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家庭主妇,标准的相夫教子、贤妻良母型的。可能也会点拳脚功夫,偶尔在后花园舞个刀弄个剑啥的,但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是她们那些名门贵妇们聚在一起时的玩乐把戏。
也不怪戚长空,因为自万秋清嫁给戚无为后,她几乎就变成了隐形人,这个来自北疆的聪慧女子,把她人生最精彩的时光都给了她的丈夫。相夫教子,至今无悔。
所以说方不同得到的情报也不能说有错,除非他能追查到万秋清嫁给戚无为之前的人生事迹,可惜他查不到,确切点说他查到的都是假的,是张屠夫给万秋清假造的。
当年得知万秋清一根筋地要嫁给戚无为,还要随戚无为到南境雁城任职,张屠夫鼻子都气歪了,甚至撂下狠话要把万秋清逐出师门,可万秋清性子执拗,不知为何就认准了戚无为,摆出一副非君不嫁的姿态。
最终万秋清在张府门前含泪拜别,而张府府门紧闭,迫于张屠夫的威吓,谁也不敢出来和万秋清告别。
万秋清随着戚无为凄冷地离了北疆去了南境。
戚无为到了雁城,就任巡检一职,人微言轻,再加上人生地不熟,备受轻视和排挤。幸而戚无为心存大志,意志坚韧,没有因为轻视和排挤而自暴自弃,反而凭借出众的能力和圆滑的社交手段,逐步站稳了脚跟。
二人于到雁城的第二年拜堂成亲,万秋清提前好几个月给北疆书信一封,张屠夫虽不认她这个徒弟,但她不能不认张屠夫这个师父,因为张屠夫除了是她的师父外,还是她的再生父母,是张屠夫从雪狼嘴下救了她,并抚养她长大成人。
自信发出的那天起,她就开始惴惴不安地期盼,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希望得到师父的祝福,可是又知道自己伤透了师父的心,师父没真的把她逐出师门已经很给她情面了,她怎还敢得寸进尺?
那可是张屠夫啊,千军万马前都不曾退一步的张屠夫,但是却给她这个不听话的黄毛丫头退了一步,而她竟然还想让这个强势了一辈子的年迈老人再退一步。
每每思及此处,万秋清都会潸然泪下,深深自责,觉得自己自私而又残忍。可是她又不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在追求她自己的幸福,这有错吗?
书信寄出后便似石沉大海,直至大喜之日也未收到北疆的回信。
没有得到亲人的祝福,万秋清心里自是落寞难过。
但当天晚上,夜幕刚落下时,瞎伯来了,送来一碗粥和一柄剑。
粥是白粥,还是温的。瞎伯说粥是张屠夫亲手煮的,他一路托在手里用火元力温着,从北疆一刻未歇送了过来。
万秋清只尝了一口就抱着碗嚎啕大哭,她记得这个味道,和当年张屠夫从雪狼嘴里救下她后,给她煮的那碗粥的味道一模一样,有一股淡淡的苦涩和焦糊味。
剑叫青花剑,是老夫人给她的,说是如若戚无为敢负她,就用这把剑把他的心肝剜出来。
洞房花烛夜,万秋清一手端着粥,一手拿着剑,一会哭一会笑,一直到天亮,搞得戚无为郁闷至极。
张屠夫还让瞎伯带话,说他张屠夫在南境的名声不好,想要前途似锦就不能和他张屠夫牵扯关系,便给她伪造了一个假身份。
所以说方不同不可能查得到万秋清的真实身份,除非他跑到北疆去查,不过跑到北疆去张屠夫的眼皮底下查万秋清的身份,恐怕会有命去没命回。
戚无为用了二十年时间,从一个小小巡检坐到了雁城城主的位置,虽然他着实能力出众,让雁城大小官员信服,但万秋清知道,北疆那边肯定有在暗中帮忙,否则就凭戚无为的三无条件,没钱、没背景、没关系,想要坐雁城城主的位子,单凭个人能力是远远不够的。
这些事万秋清在戚无为面前提都不提,怕打击戚无为的自尊心,可戚无为心思通透,又怎会想不到,单单北疆那边没让瞎伯回去,而是让瞎伯留下来保护万秋清这一点,戚无为都要感激肺腑。
当然,对张屠夫,戚无为心里一开始还是颇有芥蒂的,直到戚哟哟出生之后,他有了自己的女儿,他忽然发现自己太不是东西了,如若当年他是张屠夫,有这么一个穷光小子把自己闺女从北疆拐到南境去,他非得拖着四十二丈大刀活劈了他不可。
所以这些年逢年过节戚无为都会给北疆书信一封,有时候得到一些延年益寿的珍奇宝贝,也会派人送去北疆。尽管北疆那边自始至终都没应他一声,可信和东西都收下了,就表明他这个女婿或许依然不受待见,但至少身份已经被接受了。这已经足够他偷着乐了。
戚长空压根不知道他老娘的厉害,以至于听见万秋清说只有她一个人时,他整个人都凌乱了。他一声“您快回家去吧”,甚至都急得带上了哭腔。
他是关心则乱,一时忘记了是谁把他从濒死之境救下来的。
万秋清的目光从方不同身上收回,看向迎面跑过来的戚长空,神情瞬间冷了下来,目光如刀子一般落在戚长空身上,声音不含任何感情地淡淡说道:“空儿可真是好本事,连师父赐的保命法宝都瞧不上眼了。还仿造个假的挂在脖子上,是为了哄骗我和你父亲吗?”
她是动了真怒,因为若是她不能及时寻来,戚长空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别看她表面上看起来非常镇定,实际上她的心一直在砰砰砰地跳,脊梁骨阵阵发冷。
幸而苍天眷顾,让她及时寻了过来。
其实她是在方不同威逼利诱外加巧言蛊惑戚长空的时候到的,见到戚长空在方不同的威逼下无惧生死,利诱蛊惑下坚守本心,她甚是欣慰。
“娘——”戚长空言语嗫嚅,被万秋清的眼神吓到了。
“滚!休在我面前碍眼!”万秋清寒着脸叱骂道,不给戚长空一点好脸色看。
“哦”戚长空低着头小声应了一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乖乖地跑到万秋清身后站着。
此刻他已经从刚才的慌乱中稍微缓过神来,察觉到他这位老娘似乎很厉害的样子,至少是有办法对付方不同,否则怎么会这般镇定。
“戚夫人来的恰是时候,在下正在和令郎谈一件名利双收的美事,可惜令郎脑子似乎一时转不过弯,想不通利与弊,还请夫人教他一教。”方不同已经从起初的震惊中恢复平静,惊于万秋清的修为,喜于万秋清的到来,心里开始琢磨如果谈不拢,就强掳这母子二人,到时候在攻打雁城的关键时候拿出来威胁戚无为,肯定能有一番奇效。
对于万秋清的修为,他仅限于意外和震惊,而非害怕,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万秋清也不过是九重天的修为,可她只有孤身一人,还有戚长空这个累赘,而他身后有几十个好手帮忙,拿下万秋清并非难事。
万秋清看向方不同,冷笑道:“本夫人听不懂狗语,自然更不会和狗谈事情。”
“呵呵”方不同淡然一笑,道:“夫人出口成脏,未免自损身份。”
“大牙狗,这是每一个大禹人最基本的认知,本夫人说你是狗,可有一点问题?”万秋清问道。
“哼,胡搅蛮缠。”方不同冷哼道,旋即神色一冷,目光极具侵略地上下扫量万秋清的身体,挑起嘴角用暧昧的语气说道:“夫人虽已年过四旬,但是保养的极好,风韵十足。夫人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一旦被我身后的这帮兄弟擒住,怕是要饱受一番折磨啊。”
方不同的眼神和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对万秋清可谓是赤裸裸的挑衅和侮辱。
“方不同,你找死!”戚长空当场炸毛,冲上去就要和方不同拼命,却被万秋清一把抓住后脖颈狠摔在地上。
“娘——”戚长空既憋屈又委屈。
万秋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再敢乱动,打断你的狗腿!”
“——”戚长空张嘴无语。
“哈哈——”方不同得意大笑,道:“常言道:多吃一天盐多长一分智慧。此言果然不差。老子娘比虎头儿子沉着冷静多了,知道审时度势,懂得屈伸做人。夫人,咱们还是放下成见好好谈谈吧。”
他还以为万秋清制止戚长空,是因为忌惮他们一方的战斗力,不愿意和他们撕破脸皮打起来。
“你是觉得你人多,所以吃定我们娘俩了?”万秋清笑问道,并没有因为方不同的污言秽语而愤怒,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难道不是吗?”方不同哑然失笑,觉得万秋清这一问实属多余,可还是耐心给万秋清分析道:“你和我同是九重天,可是你有一个拖油瓶,而我却有几十个战力强大的帮手,难道这还不吃定你吗?”
万秋清抿嘴一笑,温言温语道:“你怕是对九重天有一些误解。恰巧本夫人今天有时间,便教你一教。”
仓啷!
说完,万秋清拔剑出鞘,可是却将青花剑掷于地上,插进戚长空面前的地面上,剑身入土三分,对戚长空冷言道:“天塌下来都不要挪半步,否则老娘抽死你!”
“——”戚长空瞪眼,何曾听万秋清说过这般粗蛮的话,心里忍不住腹诽道:“我怕是对你这个娘也有一些误解。”
万秋清警告完戚长空,目光转回方不同身上,边伸腰展臂做活动边道:“几十年没打架了,也不知手脚生疏了没有,等会招式若有走样,可千万别笑话。”
“夫——”方不同刚想说话,忽觉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扑面而来,紧接着一道身影从他身边闪了过去。
方不同暗叫一声糟糕。
他身后的几十人是战力强大没错,能成为他对抗万秋清的强力臂助,但前提是他是主攻位,由他来牵制住万秋清的主要攻击才行,否则若是让这几十人单独面对万秋清,他们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方不同折身后扑,想追上阻拦万秋清,却发现身体突然沉重了千万倍,两条腿就跟绑了两座山一样沉重,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是土之域。”方不同心中冷笑,木之域瞬间施展出来,木克土,顿时解除了被万秋清施加在身上的重量压制,速度展开扑向万秋清。
方不同只用了一瞬间就破了万秋清的土之域,但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就已经足够万秋清欺近他身后的大牙军。
大牙军见万秋清扑杀过来,怎敢大意,急忙祭出最强招式,各种领域也都铺展开,可万秋清就像天神下凡一般,在天雷地火中闲庭信步,在刀光剑影里大杀四方。
拳脚所至,必有人命陨落。
剑鞘无锋,却如神兵利器。
“贼妇,尔敢?!”方不同咆哮如雷,却根本拦不下万秋清,甚至连万秋清的衣角都摸不到,他想祭出雷霆招式灭了万秋清,可万秋清在人群里左冲右突,一直以大牙军为掩体,让他无法出手,他只能冲己方人急吼:“跑!快跑!”
得到方不同的命令,尚且存活的大牙军顿时作鸟兽散,可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身体就被四面八方射来的枯萎射成了刺猬,一头栽在地上,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一命呜呼。
“爽!”远处戚长空看得热血沸腾,尤其看到万秋清最后以刚才方不同杀他的人的手段杀了逃跑的大牙军,心里顿觉解气。
当然,他更多的是震惊,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打死也不相信自己这个平日里文弱的娘亲,竟然恐怖如斯。发起狠来,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戚长空正大声叫爽,突然瞧见气急败坏的方不同猛然调转方向,舍弃了万秋清朝他扑杀过来。那滔天的怒气和杀气,隔着老远就压得他难以呼吸。
戚长空下意识地就想拔腿逃跑,但刚抬起一只脚就想起万秋清动手前的叮咛,当即一咬后槽牙收回抬起的脚,冲扑杀过来的方不同竖起两根中指。
“死!”方不同目眦欲裂,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横空一拳,只听四面八方的空气都嗡嗡颤抖起来,空气中甚至发出一连串微弱的咔嚓声,好似整个空间都要被他这一拳轰碎。
嗡!
插在地上的青花剑突地拔地而起,悬在戚长空前方上空,剑芒暴涨,猛地化作一柄十余丈长的巨大剑影,斩向方不同。
当!
拳与剑撞击在一起,方不同凌空爆退,拳面被斩出一道血口,鲜血直流。
青花剑光芒消退,从空中跌落。万秋清赶了回来,将之接在手中。她把青花剑插在戚长空面前,正是为了提防方不同攻击戚长空。她在青花剑上留下剑招,只需争取这一息时间,她就能折返回来保护戚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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