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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宁王妃过寿还有几日,孙管事不着急,在云州附近的县挨着挑人。 为着虞妈妈的关系,她先去了青阳县,而后才去了临近的几个县。人挑的越来越多,每个县的妓女各坐一辆大马车,白天咕噜咕噜地跟在孙管事身后,晚上到了地方进客栈,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进了鸟笼。
前面几日大伙儿还相安无事,后面也不知为点什么,开始编排起了某个姑娘:
“哎呀,她长得也就那样,凭什么孙管事单独给她一辆马车坐?”
昭昭听着隔壁厢房的声音,拍了拍云儿的肩,小声问:“她们在说谁?”
云儿热得没睡着,鬓边被汗打湿了,烦躁地挥着扇子:“今个儿挑人时,这破县里有个破官儿,亲自领了个姑娘引荐给孙奶奶。模样嘛也就一般,嫩生生的没姿色,可孙奶奶抬举她,单独给了她辆马车坐。”
夏日闷热,姐儿们白天挤在马车里并不好受,有几个在路上就热得中暑了,大家苦不堪言,眼下碰上个有特殊待遇的,可不得在后面骂几句?
隔壁又传来嘲弄:“那小婊子多半是跟这县里的官儿睡了,不然人家为何引荐她?”
“……好像不是因为这个。我听人说啊,她身上穿戴的都是内廷造的皇家首饰,不得了嘞!孙奶奶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只好先敬她几分。”
“呸!她要真带得起宫里的玩意儿,怎么会到乡村野地里当婊子?估计是找人仿了款式,故弄玄虚骗过了那群瞎眼的!”
云儿用扇子掩住耳朵:“还没被抢生意呢,一个个就酸不溜秋的,吵得要死。多冒出来个小妓又怎么了?人家又不会把天下男人的裤裆都拴了!”
昭昭倒是听得有兴致,默了会说:“得寻个法子和她搭上话,认识认识。”
“认识她做什么?”云儿不解。
“站得高才能望得远。”昭昭道,“她若真的有来头,我们和她混熟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天一亮,孙管事领着七八辆马车出了城门,日头毒辣,天地似蒸笼一般。
临近几个县都已走遍了,人也挑得差不多了。这批姑娘里货色好的不在少数,孙管事一手摇着扇子,一手翻着名册,问身边的婆子:“你觉得能出手几个?”
“不好说。”婆子摇摇头,“宁王府的宴上来的贵人多,按以往的惯例,散场后就会有各家老爷派长随来买人,可这次……”她瞟了眼京城的方向,“若是那位爷也来了,势必要在云州盘桓些日子,这期间哪个带乌纱帽的敢狎妓?”
“那位爷?”孙管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从茶案边拿起一根金簪,递给婆子:“昨个儿那姑娘给我的,你瞧瞧,这像不像内廷的工艺?”
婆子细细瞧过,皱起眉:“怪道,还真是……也不知她从哪儿来的。”
正说着,外面一阵嘈杂声。车夫挑开帘子,禀告道:
“管事,后面儿有人中暑,晕在车里了。这日头实在毒,要不去前面的林子歇歇?”
孙管事点头,让婆子去后面传话,婆子刚下车,她又嘱咐道:“甭管那姑娘的来路,我们先照顾着。你去提醒她几句,后面这些日子要收敛锋芒,别太出风头了。”
昭昭热得浑身都是汗,整个人像是在糖水里泡过一样,湿湿腻腻。
马车里其他姐儿也没好到哪去,七八个人脱衣服的脱衣服,掀裙子的掀裙子,都露出白花花的一身肉,骂道:“抠抠嗖嗖!又指望我们去伺候老爷,又不让我们呆得舒服,多整几辆马车会死啊!”
云儿此时脱得只剩一件内衫,一只脚大马金刀地踩在凳子上,双手各拿一把扇子狂扇:“别抱怨了,天儿就这么热,让你自个呆一辆马车也凉快不到哪去。你支出头往前望望,那个走后门的不也热得不行嘛?”
她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事大家就气,酸溜溜地说起那个走后门的长相有多普通,跳舞有多僵硬,行事说话有多飞扬跋扈。
她入选的那天,昭昭窝在客栈里睡懒觉,是以并没有见过她。
百闻不如一见,昭昭从没帘子的车窗探出头去,望向孙管事后面紧跟的那辆马车。
只见本该是车夫坐的位子竟坐了个年纪轻轻的绿衣少女,背着面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她头上金闪闪的首饰,和手里用来赶马的柳枝,她一边赶着马,一边娇娇地跟马说着话,十足十的孩子样。
正望着,孙管事旁边的婆子就来了,她跛着脚走到马车外,冲昭昭和里面的姐儿们道:“天太热了,管事说去前面的林子里避避暑,日头下去了再走。”
孙管事挑的林子是个好地方,林密叶茂,草匝短浅,蚊蝇不生,最妙的是还有一处浅池,清幽异常。
为了让姐儿们洗个澡凉快一下,孙管事把车夫们都赶到林子外,冲大家笑吟吟道:“都是女人,别拘着了。”
快热疯了,还有什么好拘着的?大家纷纷脱了衣裳,像下锅饺子似地跳进池里,清幽的林子充满了欢声笑语。
昭昭的眼睛一直落在绿衣女孩身上。大家在背后编排她,当面却客气地冷落了她。
于是她只能孤零零地洗了澡,又孤零零地坐在树下,手中拿着一片叶子,举起来透过阳光观摩叶子的脉络。
这种幼稚的举动和她的打扮着实不搭,有这一套珠光宝气的首饰,本该坐着八抬大轿四处耀武扬威才对。
昭昭正想着如何搭话,那女孩却望了过来,两人目光相撞。
她的眸子清澈得像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池水,动了动嘴唇,远远的说了句听不见的话。
昭昭走过去,到她身边坐下。没等昭昭开口,她先开口问了:“没少听见她们在后面骂我吧。”
大多妓女私底下的性子都直接了当,只有跟嫖客相处时才会为了钱,虚与委蛇说些弯弯绕绕的话。
“听的不少。”昭昭仰头折下一根细枝,上面结了红色的小果子,她塞了几颗进嘴,又递给女孩几颗:“能问出这种话,想来你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女孩接过果子,酸皱了脸,有几分憨憨的可爱,嘴里说的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话:“我一个要做皇妃的人,怎么会计较她们说了什么闲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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