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正是顾欣湄这个“关氏又没儿子”的话,惹得肖嬷嬷和徐嬷嬷立刻就是一阵沉默,良久后,肖嬷嬷才豁出去般、艰难的开了口。
“郡主或许不知道,当年关氏怀那两次身孕,王妃都知她怀的是女儿,便没给她动什么手脚,她这才能顺顺当当将那俩孩子生出来。”
可就在关氏生完三小姐的月子里,王妃为绝后患,便命早安插在金玉堂的心腹给关氏下了绝子药,关氏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开怀。
这本是王府后宅的秘辛阴私,能瞒着便得瞒着,就连郡主也不必非得知情。
可眼下……若再继续瞒着,岂不得令郡主想方设法去刨根儿,再刨个稀里哗啦好看么?
顾欣湄闻言倒是立刻释然了。
她就说么,若是关氏与睿王妃无仇无怨,又怎么会平白对顾震一个孩子下手。
只是睿王妃叫人给关氏下绝子药时,顾震还没出生呢,冤有头债有主,凭什么将报复手段落在这个可怜孩子身上?
睿王妃给关氏下了绝子药,关氏也扣了程郎中送给睿王妃的救命药,这早就算两厢扯平了不是么?
这还不跟关氏算她侧妃谋害正妃的罪!
顾欣湄便只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心中已经将关氏的死法儿想了十几种,种种都觉得意难平。
虽说她不是真正的顾欣湄,也不是顾震真正的亲姐姐,她也曾经是程敏啊!
且不论她的命一次两次都是顾欣湄给的,程氏医馆也是顾欣湄和顾霆给的,只说她的喜姐儿和福哥儿,如今也是没了娘的孩儿呢。
顾震被下了毒,就叫她仿佛看见了喜姐儿和福哥儿将来的路,一样是无比艰难坎坷……
只是她们主仆这可是要进宫求见太后娘娘做主,一个两个都带着满脸愤恨和急切算怎么回事?是想给太后娘娘撂脸子看么?
顾欣湄便低低的安抚肖嬷嬷和徐嬷嬷不用担忧:“等问出了二少爷究竟中的什么毒,再仔细收拾关氏也不迟。”
其实她上一世的父亲程郎中哪里是什么铃医出身?程郎中是用毒的祖宗!
还是她穿到五岁的程敏身上后,只觉得用毒不是什么磊落事儿,便不动声色的引导着父亲渐渐顾起了医术。
左右程家本就是前朝的杏林世家,到了大熙朝才落魄了,她父亲这也不算半路出家。
她又经常假作得了各种古书中的方剂,拿来和父亲讨论,这才有了后来的程氏医馆屡屡救人一命又名声大噪。
既是有过这种经历,顾欣湄便清楚得很,关氏是敢悄悄给顾震下毒不假,可也不敢叫顾震一朝死于非命,那种毒太好查验,难免就查到关氏身上。
那么顾震多半中的就是慢性毒药,也不够霸道,应当也好救治。
肖嬷嬷和徐嬷嬷本也没别的法子,她俩只是嬷嬷不是郎中,闻言都缓缓点头道,她们听郡主的。
车队便一路来到了皇宫门口,肖嬷嬷先下车将牌子递进去,众人静静等待宫中召见。
太后娘娘也有日子没见顾欣湄了,闻听说荣敏郡主就在宫门外求见呢,连声吩咐还不快快差人将她领进来。
自打今年正月里安国公世子坠马而亡,太后便一直心头不安,不安于她怎么就给顾欣湄指了这么门倒霉亲事。
六年前先帝驾崩,先帝的几个异母兄弟各种虎视眈眈,几个年长的皇子亦是忍不住上蹿下跳,迫不及待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若不是全仗着睿亲王这个亲叔父出面大力扶持,替她的独子顾延、当时的太子收拢了些得力人手,她的独子怎能顺利登基为帝?
要知道当今康盛帝、当年的东宫太子可才十八岁!
待康盛帝登基后,东北和西北又屡有异族犯边,还不是看新帝年轻好欺?
又是睿亲王领兵为国戍边多年,这才保了大熙朝边境安宁,更保得康盛帝迅速成长。
这还别提已逝的睿王妃宋氏可是太后娘娘的嫡亲表妹,顾欣湄兄妹三人的亲外祖母韦氏,正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姑母……
韦太后便愧疚得很。
睿亲王待她与康盛帝娘儿俩没得说,她的姑父宋阁老待他们娘儿俩更没得说,她怎么就给荣敏这孩子指了个倒霉婚事,婚期将近却死了未婚夫?
好在皇室的女儿不愁嫁!
这不是前几日就陆陆续续有人求到慈宁宫来,拐弯抹角都要求娶荣敏,还个个儿都发誓必会好好待那孩子?
这般等到顾欣湄来到慈宁宫,见到的太后娘娘果然与记忆里一样,也与传说中的一样,一副养尊处优又毫无心机的模样儿,她就先在心底松了口气。
这位大熙朝最尊贵的女子再是她顾欣湄的亲伯母,那也是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啊。
她有多大的胆子,还敢各种博太后娘娘同情与撑腰?!更可能是各种利用?
倒是如今这样真好,顾欣湄心底道,若是太后娘娘不是这种性子,她今日的好多话就没法开口了。
顾欣湄便在施了跪叩大礼后,还不等被太后身边的两位嬷嬷搀扶起来,就抬起一张已经梨花带雨的脸,口中也哽咽出声:“太后伯母救命!”
“太后伯母救救荣敏,救救震哥儿!”
就是她这一抬脸间,那两个嬷嬷便瞧见她脖子上黑紫色的淤痕了。
两人忙将她搀扶起来,又将人扶到太后跟前,那杜嬷嬷更是指着这伤痕给太后看。
“您快瞧瞧郡主吧,怪不得这声音嘶哑得厉害,敢情是伤了脖子了!”
其实就算王爷和世子不在家,睿王府中不能常驻太医郎中这类人,各式成药还少么?
昨夜沐浴后,画扇几个大丫鬟便寻了药膏,打算给顾欣湄的脖子涂一涂,也好叫这勒痕早些消褪,却被顾欣湄拒绝了。
她今日可是要进宫的!若是伤痕被治没了算谁的?
韦太后也被那三四指宽的黑紫色瘀伤吓了一跳,再想起顾欣湄方才的求救话语,急切之色立刻溢于言表。
“这、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快,杜嬷嬷快去请路太医来,荣敏你来哀家身边好好跟伯母说说,你这脖子是怎么了,救命一说儿又是打哪儿来的?”
随着韦太后这问询的话语一出口,顾欣湄的眼泪淌得更凶了,只顾抽噎却说不出话来,身子也颤抖起来,分明是后怕得紧。
韦太后越发急了,立刻一指肖嬷嬷和徐嬷嬷厉声道:“她说不出话来,你俩来说!”
顾欣湄倒不是瞧见韦太后宽厚,便非得装出这副模样来求同情。
可她又不是真正的顾欣湄,她何尝不怕自己的话无法令太后娘娘全盘相信?
倒是徐嬷嬷和肖嬷嬷都曾经是宫里人,她们所说的话,反而比她的话更令人信服。
就听得太后娘娘的命令刚一出口,徐嬷嬷和肖嬷嬷二人已经扑通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