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俏儿绯唇微张,心脏在胸腔里壮硕了一瞬,怔忪住了。
她以为,那年战场上的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只有她一个人刻骨铭心。
却没想到,沈惊觉也一直都念念不忘,甚至一直没有放弃对她的追寻。
如果是其他女人,以他之能力,不可能多年杳无音信。
只可惜,他苦苦寻觅的“小白鸽”,就是曾经嫁过他的白小小,唐家的大小姐。
唐俏儿当年在l国与他一别后,就抹掉了自己所有的行踪,更何况那时她为了不让父亲查到她的下落,抓她回海门,所以当无国界医生时,用的还是假身份,假名字。
她那样的古灵精怪,诡计多端,饶是沈惊觉手眼通天,又如何找得到她。
“俏儿,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刚才语气重了?”
沈惊觉见她又不作声了,心下一慌,语调放得低柔,“抱歉,我没有在你的意思,我只是急于表达我的态度,小白鸽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对她真的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唐俏儿听了这话,杏眸一片幽暗,冷淡勾唇,“是啊,那时候你正和金恩柔打得火热呢,为了跟她在一起,屡次三番和爷爷吵架,甚至一度为了她茶饭不思,萎靡不振。
那时候你眼里怎么容得下别的女人呢。哪怕是救了你性命的小白鸽,你也不会拿她当个女人看吧。”
字字带刺,字字哪壶不开提哪壶,字字扎他的心窝子!
沈惊觉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翻身从床上坐起,惊得唐俏儿一身低呼。
旋即,两人四目相对,他目光炽热地与她纠缠。
唐俏儿呼吸一窒,手中的棉花掉下去,男人顺势握紧她的手,很用力,攥得她纤细的五指渐渐涌上局促的红。
“沈惊觉!你、你干什么……疼!”
“唐俏儿,我以前的确做错了太多,我很后悔,我也在忏悔,也一直都在想办法向你赎罪。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接受我,所以我做好了永远追求你的准备,直到有一天,我的心跳停止。”
沈惊觉嗓音干涩,眼底爬上一抹暗红的痛楚,以及只进不退的铮铮决心,“你用十三年追逐我,我用后半生追逐你,我沈惊觉说到做到!
唐俏儿,不管你接不接受,这辈子,你都甩不开我了,我就是你的人了!”
唐俏儿错愕地双眸圆睁,揣着狂跳心脏的胸膛连绵起伏。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狗男人这么贱,这么粘,这么难缠!
还、还就是她的人了……他想以身相许,她还嫌弃他岁数大、眼睛瞎、二手货呢!
“永远?沈总应该不是头一回对女人下这样的承诺了吧。所以才会说得如此丝滑自然,驾轻就熟。”
唐俏儿强抑心跳,红着眼睛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当年,你和金恩柔你侬我侬的时候,这样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也没少说吧?
那时候你不是还不止一次当着我的面说,你的妻子只能是金恩柔吗?
你自己说的话,下的誓,那么豁出一切去爱过的女人,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让为如何能信你的所谓誓言呢?”
唐俏儿嘲弄地笑了出来,染红的眼底泛起楚楚水汽。
沈惊觉伤她太深了,太深了。
哪怕他救过她的命,哪怕他现在可能真的喜欢上她了,后悔了,竭尽所能想弥补她了。只要她想起金恩柔,只要她想起他那么轰轰烈烈地爱过那个坏透了的女人。
她就觉得好难受,好痛苦,就像根本没法从噩梦中醒来一样。
沈惊觉看着唐俏儿绝情的双眸,心如刀绞。
她掰开他的手,他却觉得像一根根掰断了他的手指,痛得歇斯底里的。
“曾经,我们是夫妻,合理合法。你是我的男人,你都从来没属于过我。现在过来巴巴地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觉得我会感动吗?我唐俏儿会稀罕吗?
你犯你的贱我不拦着,你要追一辈子也是你的事。别再跟我说了。”唐俏儿只觉舌底泛苦,莫名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好,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
沈惊觉看不得她这样,忙单膝跪在她面前,喉结颤动着扬起脸来,冷峻的眼里都是对她卑微的深情。
然后,他牵起她的手,沉沉一吻,落在她手背上。
唐俏儿瞳仁缩了缩,耳尖红得不像话,一时竟忘了把手抽离。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废话多是我嘴巴贱。请唐小姐饶了我这一遭,好吗?”沈惊觉微蹙俊眉,深深凝着她湿润的眸,满目真挚的歉意。
天啊!这是在盛京踩一脚抖三抖的沈总吗?
这是在集团里杀伐决断,威仪棣棣的沈总吗?
卑微得连狗见了,都要给他磕一个!
“咳咳……”
唐俏儿耳尖红着,轻咳一声,没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只是垂着羽睫睨着跪在自己面前强悍又漂亮的男人。
内心,暗爽不已!
“我问你,你今晚到底是闹哪样?你怎么能那么窝囊,就站在那儿挨你老子的打啊?”
唐俏儿秀眉一轩,怒火攻心,忍不住用指尖戳了戳他的额头,语气凶巴巴的,“你都三十岁了诶,不能还手,还不能反抗吗?你跟你爹是父子,还是奴隶和奴隶主啊?”
“你心疼了?”沈惊觉桃花眸微眯。
“你救过我的命,也算我半个患者,医者仁心,我关心你的身体也合情合理。”唐俏儿嘴硬得很。
“所以,你还是心疼了。”
沈惊觉眼神很温柔,薄唇都泛着笑意,柔情入骨,“一顿打,换俏儿你一声关心,我觉得我赚了。”
“哈?!”唐俏儿气得发笑。
狗男人,有空去医院看看,是不是大脑穿刺,小脑萎缩了!
*
这边。
霍如熙以最快的速度,带着沈初露赶往最近的医院。
从车上下来,到见到医生这一路,他始终紧紧抱着沈初露,凤眸猩红,暗涌着狂风骤雨。
向来游走在黑白两道,泰山崩于前都能谈笑自若的霍少,鲜少为哪个女人,担惊受怕到这个地步。
阿鸢亦步亦趋地尾随在主人身后,望着霍如熙紧绷如磐石般挺俊的背影,唇角泛起欣慰的浅笑。
这个女孩,真的是个天使啊。
她让狠戾恣睢,喋血无情的霍少,有了心,有了情。
“霍、霍先生,我们今晚教授级别的医生都下班了,如果您挂急诊,我们可以给您找其他医生!”护士认出了霍如熙,这么大个帅哥当前,她却浑身颤抖,只剩恐慌。
“我要十分钟之内见不到你们医院最牛逼的大夫,老子就他妈把这儿扒了建夜总会!”
霍如熙瞪着猩红的眼睛,怒吼声震彻整个医院大厅,“还他妈不滚去找?!”
护士吓得面无血色,滚去叫医生了。
所有的医护都躲得霍如熙远远的,所有的患者更是躲得远远的,怕有命看病没命回。
“初露,还疼不疼?”霍如熙心焦如焚,掌心的热汗把沈初露的睡裙都浸透了。
沈初露只是皱眉,无声地落泪。
一滴滴泪,砸在男人心窝上,疼得他凤眸冒着怒火,快把后槽牙咬碎了!
“霍少,您忘了,沈四小姐挨了沈白露的巴掌,现在听力受到了严重影响,她应该不是故意不理您的。”阿鸢也揪心得很,在旁轻声提醒。
这不提不要紧,一提,霍如熙现在连辙回沈家杀了沈白露的心都有了!
“如果初露的耳朵有个好歹……我一定要把沈白露那个贱人的眼珠子挖出来塞进她耳朵里!”
看着沈初露因疼痛而僵白的小脸,男人的心像被冰锥狠狠刺穿,情不自禁地垂眸,吻上她细汗密布的额头。
……
霍大少一通发威,收效显著。
十分钟后,霍如熙抱着沈初露来到耳鼻喉科。
医生战战兢兢地为女孩做了一系列检查,霍如熙和阿鸢在旁也是看得提心吊胆。
“医生,到底怎么样了?”男人实在忍不住了。
“是外界的伤害,导致的耳膜穿孔。”
医生如实回答,“这种情况我一周会遇到好几个病人,多数都是打耳光引起的。有些严重的,甚至会导致终身留下耳鸣之类的后遗症。”
霍如熙和阿鸢脸色惊变!
男人听见“终身后遗症”几个字的时候,吓得整颗心缩成了一团。
“那、那医生,这能治疗痊愈吗?”阿鸢忙忧忡地问,就像沈初露的亲姐姐一样关心着她。
“二位别担心,我看这位小姐她耳膜穿孔的范围并不大,加上你们送医及时,应该能够痊愈……”
霍如熙眉宇一轩,嗓音猛沉:“应该?”
“是一定!一定能够痊愈!只要手术,好好上药,在休养期间不要过度劳累和沾水,就一定能够痊愈!”医生被霍大少这凌厉的眼神吓得够呛,可不敢模棱两可了。
“最好如此。”
霍如熙站在沈初露面前,将她颤栗的小身体圈在怀里,眼风冷厉地瞥着医生,“否则,这会是你此生最后一次出诊。”
医生唯唯诺诺地点头。
霍如熙俯下身,耐心地拍抚沈初露的脊背,唇瓣贴近她未受伤的右耳,温柔地宽慰:“别怕,有如熙哥哥在……如熙哥哥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一定让你安然无恙地回到你二哥身边。”
阿鸢在旁看着这暧昧又温馨的一幕,向来冷漠寡情的女保镖,眼圈微微泛红。
“如熙哥哥……我刚才听见,我要做手术?”沈初露这会儿适应了一点,隐约能听见零星字眼了。
她很害怕,瘦弱的双臂旋即环抱上霍如熙强健的窄腰。
男人整颗心都软化了,温声,“嗯,需要做个小小的手术,不疼的。”
“我不要……我不要手术……我不要住院!我不要!”
沈初露小脑袋抵在霍如熙腹部,疯狂摇头蹭着男人的八块腹肌。
霍如熙心脏剧烈悸动,一股暗火从小腹下方蹿上来,抚摸沈初露脊背的指尖发麻,眼尖一抹灼人的欲色。
焯……太畜生了!
这特么是想那事儿的时候吗?!
“别怕别怕,一个小手术,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痊愈。”霍如熙信誓旦旦地安慰她。
“那也不要!我宁可变成聋子……也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沈初露带着哭腔,全身都在抗拒。
阿鸢敏锐地发现,沈四小姐似乎对医院这个地方,格外恐惧与排斥。
似乎,是有很深的,心里阴影。
“你确定吗?菜花妹妹?你真的要变成聋子吗?那样的话,以后如熙哥哥跟你说什么,你可就都听不到了。”
“……”沈初露抿住樱唇,有些踟蹰。
霍如熙单膝跪在沈初露面前,牵起她微凉的小手攥紧,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哄着,“就当是为如熙哥哥着想,你好好做手术行不?
不然的话,你二哥两口子非得把我皮扒了筋抽了不可。初露,行行好吧,可怜可怜如熙哥哥吧,嗯?”
霍如熙这顿卖惨,果然奏效。
沈初露揉了揉哭成了桃子的眼眸,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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