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泰如还是没能阻止苏槐带走他的鹤。
苏大圣子甚至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一脚踢飞那只鞋后,当场就拎着那两只肥鹤消失在了原地。
妥妥的带恶人。
“算了算了,老陈,你打不过他……”
黄元拉住怒不可遏的陈泰如,又在他苍老的心上扎了一箭。
陈泰如深吸两口气,掸去脸上的黑灰,光着一只脚站在湿地旁,仰天长叹。
倒也不是真的心疼那两只灵鹤,毕竟养鹤只是为了提升药灵峰的逼格,苏槐昨天才送了他一尊九品丹炉,真开口跟他要几只鹤,他还能不给吗?
“罢了!”
“大长老,老夫此次冲击九品失败,让你们失望了……”
黄元笑呵呵地摇头:“没事,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陈泰如:“……”
苏槐并未在衍月仙宗待太久。
大概休息了半个多月,便启程前往剑冢的陨魔窟去了。
一开始他是想去给衍月大帝顶班的。
可大帝告诉他,泣鬼渊的情况尚且还算稳定,衍月大帝也已经习惯了在坐镇泣鬼渊,他有这份心的话,不妨去一趟陨魔窟。
剑冢人丁稀少,全都坐镇在陨魔窟的关键之地,因此漫长的陨魔窟阵线,其实都是由仙域散修组建的军队驻守。
那支军队唤作“屠魔军团”,由剑冢出资供养,战力彪悍,但损耗也不小。
“屠魔军团……”
——
仙域极东之地。
这里到处都是低矮的丘陵。
天空是暗沉的灰红色,泥土沙石,全都带着一种洗不净的红黑色污渍。
苏槐手中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白纸。
纸上写着一行地址,最下方还画着一幅粗略的地图。
这是当初在腾云山偶遇的那个汉子留给他的东西,苏槐记得那人就是陨魔窟的驻军之一,所在城池似乎叫……大荒城?
他抬起头,望向眼前高耸的城墙。
城墙高约三十余米,整体由黑色巨石堆砌而成,上面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划痕,城墙最上方还有不少正在修缮的缺口。
一大批身穿各色盔甲的修士分布在城墙各处,站姿不一,武器各异,若是忽略他们身上那层浓郁的血气,单从外表上看像极了一群乌合之众。
大荒城是没有城门的。
便是寻常低阶修士想要入城,也只能通过城墙上的守军放下绳梯。
苏槐还未走到城墙下时,便有守军发现了他,通过斥候确认是人族后,早早地放下了入城的绳梯。
然后他们就看到苏槐身形一闪,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城墙上。
“见……见鬼了……”
啪!
见多识广的小队长对着自己手下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鬼什么鬼!愚不可及!我看你是在这呆久了,连脑袋都绣了!”
“腾云驾雾,踏空而行,对于那些实力高强的大人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还不把梯子收起来,在这丢人现眼!”
好家伙,一连串的成语说出来,让苏槐下意识地多看了那小队长两眼。
文化人啊!
他面带歉意,对着那个好心给他放梯子的战士笑了笑。
不是我非要秀你一手,实在是……我一个帝境,爬绳梯上来太掉逼格了啊!要是传回衍月仙宗,黄老头能笑我一年。
小队长对他恭敬地笑了笑。
“这位大人,来我大荒城有何贵干?”
“路过,顺便来看个……朋友。”
“朋友?敢问大人朋友名讳?”
“呃……好像是叫柳沧澜。”
“柳将军?”小队长一愣。
“柳将军在城内营房,我带大人过去。”
苏槐轻轻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城墙上倒是修有通往城内的斜梯,一路上,苏槐向那位小队长打听不少关于陨魔窟的战况。
苏槐的问题不涉及任何军中机密,因此小队长一路上知无不言,有问必答。
城内居住着的,大多是一些随时都能拿起武器与魔族厮杀的修士,上到站岗的守卫,下至在屋前弹琵琶的老人,几乎人人都披着甲胄。
苏槐多看了那个弹琵琶的几眼,小队长便在他身旁轻声解释道:
“那是刘老汉,大荒城的老人了。”
“他年轻的时候娶了个乐师,生了三个儿子,后来老婆没了,三个儿子也都加入了屠魔军团,全都死在了大荒城……”
“再后来他也来了这儿,这一待就是而十多年,闲暇时就喜欢坐在门口摆弄他那张琵琶。”
苏槐点了点头,收回目光。
营房离城墙的位置并不算远。
不过半刻钟左右,苏槐便在小队长的带领下走进了一座空旷的屋子。
屋子的布局像是个食肆。
一个扎着堕马髻,有些微胖的女人在灶台旁摆弄着吃食。
大厅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皱着苦巴巴的脸,握着根毛笔胡乱涂画着什么。
“大嫂!柳大哥呢?”
灶台前的女人听到小队长的话,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
“是富贵啊,你柳大哥去军营巡视了,约莫着马上就要回来了。”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小队长挠了挠头:“没啥大事,就是这位大人说是柳大哥的朋友,路过大荒城,所以来看看他。”
“还有,大嫂,我都说了几百遍了,我叫王符桂,能不能别叫富贵了……”
“王符桂……不就是富贵么?”
女人扭过头对苏槐和善地笑了笑。
“这位小兄弟,我锅里炒着菜呢,走不开,你先坐一会儿,老柳要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
女人对着那个男孩喊了一句:“阿龙,给这位客人还有你富贵叔倒杯茶!”
男孩屁颠屁颠地去拎水壶。
王符桂摆了摆手。
“我就不用了,大嫂。”他回头讪笑着看向苏槐:“那个……大人,既然已经到了,我就先回城墙上了……”
“嗯,多谢王兄弟带路。”
“不用不用……”
小队长一溜烟地就跑没影了。
苏槐在桌子旁边坐下,那男孩拎着水壶给他倒了杯茶,然后又坐回自己的位置,握着根毛笔一动不动的。
苏槐伸过头去看了一眼。
突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读过书么?”
男孩点了点头:“我学过认字的!”
“读过书……我便考你一考。齾齹的齾字,怎么写?”
小男孩懵了。
苏槐露出愉悦的笑容,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战乱之地,物资匮乏,柳沧澜虽有六阶修为,但跟前世的苏槐一样是个散修,资源都用来提升修为了,家里所用的茶叶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向来都是修士喝的灵茶里,品相最低劣的那一种茶末。
灶台旁的女人一开始见苏槐衣着华贵,还担心会因为招待不周,怠慢了自家男人的朋友。
如今见苏槐毫不介意,心里也放松了一些。
女人的判断果然很准确,苏槐杯里的茶水还没凉,虎背熊腰的柳沧澜便挤进了门。
他刚想对女人吆喝两句,就瞥见了大厅里坐着的苏槐,顿时就是眸光一亮。
“苏槐!衍月圣子!”
灶台旁的女人愣了愣,她也是个修为不弱的修士,衍月圣子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她当然知道。
自家男人这是上哪认得的九天真龙?
柳沧澜倒是没什么拘谨,毕竟大荒城消息闭塞,除了紧急军令之外,仙域内部的消息也只有每个月补给物资时才能探听到一些。
他对于苏槐的情报还仅仅停留在“衍月圣子苏槐,被天寒宫张震天一掌重伤。”的层次。
完全不知道就在半个月前,苏槐把天寒大帝骨灰都扬了……
“不对,我现在应该喊你苏大人了!”
“苏大人,不瞒你说啊,当初你在腾云山一招把我摁在地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绝非池鱼之辈!迟早有一天能名传仙域!”
苏槐扯了扯嘴角。
但还没等他说话,那个握着毛笔的小男孩便跑到柳沧澜身旁,拽着他的手。
“爹,齾齹的齾字怎么写啊?”
柳沧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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