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临昭沉默了片刻，才低声承认：“是，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很抱歉。”

    从回忆中抽丝剥茧，我才发现，是贺临昭主动用自己的肢体语言传递给向凝信息，他喜欢她。

    苏禾又恰巧的制造了两人可以独处的机会，所以，干柴烈火，在我的衣帽间熊熊燃起。

    更可笑的是，我后来和向凝说我最喜欢的那条连衣裙不知在什么时候扯坏了，我很心疼时，向凝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没什么，我再送你一件，让你更开心。”

    我原本以为这只是向凝安慰我的一些话罢了，谁曾想，下午那家店的销售就把连衣裙送到了我的家里，还附带了几件别的衣服，都是我日常很喜欢的款式。

    向凝给我留言：“昕昕，我最懂你。”

    当时我对于这段友情的认识更是感动而深刻了几分，时常会向贺临昭感叹，拥有向凝这么善解人意的朋友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贺临昭会装模作样地回我一句：“是你值得。”

    我也一直以为，是我值得。

    那时的我真的是太傻了，傻到错把向凝的愧疚当成友爱。

    她那时送我衣服，分明就是愧疚于破坏了我的婚姻，愧疚于夺走了我的丈夫。

    而在她的眼里，我和贺临昭的感情，只值这么一件衣服。

    下沉的夕阳透过病房的窗户琐碎而沉重的打在了我的脸上，刺眼而不合时宜，忍了很久的眼泪因为阳光的晃动让我不得不挣扎着把眼泪流出来。

    “你爱过她吗？”我惊慌失措地胡乱抹掉了脸上的泪珠，滚烫的眼泪还是像个小偷，趁着我手指没有完全拂过面庞,它逃窜跳跃到了贺临昭放在我身旁的手背上。

    泪珠就像是带了火，特别的灼热感烫的贺临昭骨节分明而雪白的手背往回缩了一下。

    “没有。”动作之后，他回答的斩钉截铁。

    我的嘲讽也随之而来：“贺临昭，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他抬手准备帮我拂掉脸颊上逃窜的泪珠的手怔怔地停留在了半空中，双眸黝黑，疑惑满满。

    “你爱我，是因为我是你第一个想要的女人，是你内心最深处的偏执，还是仅仅因为，我刚好出现在了你的生命里？”

    他沉默，没有回答。

    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先遇到的是向凝，那么现在的我，会不会只是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贺临昭的身体完全僵住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我主动出现在贺临昭的生命里，主动向陷入泥潭的贺临昭伸出了救赎之手，我占据了他的整个青春，可是如果那个人，换成向凝，换成张三李四，贺临昭是不是，也同样会娶她？

    贺临昭好像也很疑惑，他到底是在偏执地占据我对他的偏爱，还是在偏执的禁锢着我们两个的回忆。

    我将自己的身体扭了过来，直视着他的眼睛。

    “贺临昭，我不是你生命里的唯一，你也不是我的。”

    我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苦涩和愤怒压下去，我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只是救赎了你短暂的十五年青春，你的人生之路还很长，如果你还需要一双更为有力的双手来拯救你，那么我愿意主动离开。”

    我再次向他表明了我的态度。

    石像一般的贺临昭终于动了，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断断续续地回答我：“昕昕，我需要你。我不需要别人，我只需要你。”

    他的双手又环上了我的肩膀，好像又要开始对我倾诉衷肠，告诉他有多爱我，有多离不开我。

    这些话，我已经听腻了，就像是平日里随口的一问：“你吃了吗？”那么普通，那么烦躁。

    我在他开口之前就先转移了话题。

    “你说一说苏禾吧。”

    “她为什么会帮你隐瞒我？明明，我们两个才是最好的朋友。”

    贺临昭将那么一大堆的肺腑之言被我堵回了肚子里，长长的睫毛又慢慢垂了下来，不让我看清他回忆过往时眼底的情绪。

    “苏禾求我办过一些事情。”

    他思索之后，简略的总结了一句话。

    我叹了口气，为什么他和白川一样，总是喜欢卖关子，非要让我打破沙锅问到底才愿意把详细的部分说出来。

    我的烦躁和各种情绪交织，正要开口发泄，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我的主治医生，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姓郭，到了给我做胃镜的时间了，用关切而谄媚的眼神，示意我跟着他走。

    我撇了眼贺临昭，他的表情晦暗不明，但是站起来的身体告诉我他不想再继续我审问他。

    “好，那走吧。”

    我跟着郭医生，走出了病房门。

    郭医生一路上对贺临昭和我都表现的十分尊敬，说是卑躬屈膝都不为过，他一路都在给贺临昭介绍着医院的资源优势，还有擅长的手术项目。

    从这个郭大夫的言语之间，我才知道，这家医院并不是公立的，而是京市最高端私人医院，名字叫做康禾医疗中心。

    我跟着医生走进了胃镜室，贺临昭等在诊室外。

    “疼吗？”我随口问了一句，虽然我常年在苏禾的那家医院体检，但是胃镜，我还是第一次做，而且最近呕吐的状况十分频繁，不好的预感让我内心发慌。

    我不由得就抓紧了刚刚扶我进诊室的小护士的手。

    小护士扶我躺在床上，贴心的告诉我：“这是全麻，你别怕，睡个二十分钟，检查就做完了。”

    “好，谢谢。”

    她那双月牙一般的眼睛冲我眨了眨：“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句话莫名的让我安心，我完全平躺在病床上，麻药进入身体的那一刻，立刻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当我醒来时，医生和护士已经将仪器都清理完毕，小护士冲我嘿嘿一笑：“你难受吗？”

    我摇了摇头，好像没什么感觉。

    “我还能活多久？”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小护士亮澄澄的眼睛疑惑满满：“谁说你要死啦？”

    “我不是胃癌吗？”

    从惯性呕吐开始，知道贺临昭背叛我的那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要被书反噬而亡了，所以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我可能是得了胃癌。

    郭大夫呵呵笑了两声，手里拿着打印机刚刚吐出来的检查报告放到了我的面前，还隐隐冒着热气。

    “胃内壁黏膜破损，俗称，胃溃疡。”

    “黎总，您怎么还自己吓唬自己呢？不过您这胃溃疡也挺严重的，需要赶紧药物干预，否则万一胃穿孔，也确实会威胁生命。”

    所以，我没病！

    不，准确的说，我没有被书反噬！难道，我还有别的病？

    “郭大夫，我的检查报告呢？给我看看。”

    郭大夫头也不抬的给我开着药房：“作为您的主治大夫，您住院的第一时间，我们就把您的身体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个遍，除了右臂有些轻微骨折，身体裸露的皮肤阻止有些擦伤之外，您的身体非常健康。”

    我顿时哑然失色，如果我哪里都没病，那不就是说明，贺临昭说的话都是真的，他没有违背我们当初携手一生，同生共死的誓言。

    他还爱我！只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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