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正要发怒,凌宁却拦住她,他朝嬴婆微微鞠躬道:“在下凌宁,先谢过前辈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前辈现身与那妖兽鬿雀缠斗,只怕不光在下会命陨当场,就连整个平安村都保不住。”
嬴婆冷冷一笑却不说话。
凌宁又道:“前辈既然肯守护平安村,相信前辈也是心存善念之人,以您现在的修为这孩子转化的水属性灵力只怕对前辈的帮助不大,何不放这孩子一条生路,让我们带走。”
嬴婆开口道:“这孩子心脉已经枯损,你们带走也是死路一条。”
凌宁见她语气中似乎透有转机,忙道:“这点前辈放心,我们会竭力想办法的。我和这位姑娘来自水月天,这位是来自湘竹府,这位则是来自灵宝阁,您应该明白,凭我们身后的这些势力,想找出救这孩子的办法不是不可能。”
灵犀也道:“不错!我灵宝阁在凡尘、仙尘都有拍卖行,什么天材地宝找不到?我们一定可以救这孩子!”
嬴婆微微沉默,最终还是道:“你们走吧,我的事情,不用你们管。”
芊媚儿道:“前辈为何连个孩子也不放过?她已经对你用处不大了,你难道不肯放她自由吗?你可知八年来被困在一张床上的滋味?”
无论她说什么嬴婆只是摇头,几人虽恨得牙痒痒,但考虑到女孩的性命已经完全掌握在她的手里,也不敢轻易动手。
嬴婆见几人始终不肯走,终于耐不住性子,眼露凶光发出最后通牒,“你们若是还不走,别怪老妇不客气了!”
几人也不想退步,各自摆出架势,实在不行也只能动武了。
嬴婆见几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她缓慢的举起干枯的手臂,身上的气息开始暴涨!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小女孩微弱地喊叫声:“婆……婆婆……不……不要……”
透过脏兮兮的玻璃依稀可以看到小女孩儿平安奋力坐起的身影,她似乎感觉到了要发生什么,才会紧张地发出声音。
嬴婆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掌,“你们走吧,不要多管闲事。”
灵犀还不想放弃,“可是那孩子……”
嬴婆突然面目狰狞,庞大的妖力朝众人铺天盖地般压迫而来!
“滚!”
几人被她这气势一震,都不自觉地退后几步。
嬴婆她不再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地走向小木屋。
芊媚儿最后道:“喂,老妖怪!你听着,如果这孩子死了我们无论如何也会将你碎尸万段!你记住了!”
奈何嬴婆还是一言不发,走进小木屋而后关上门。
几人实在无计可施,只能先回平安村。
凌宁突发奇想道:“你们说能否用阵法将那孩子和嬴婆之间的联系隔断,这样诗晴便有时间剔除妖力,我们也能斩杀那妖怪。”
夏诗晴道:“似乎是可行的,不过看她今天的样子,一段时间内恐怕不会再离开那孩子了。”
芊媚儿道:“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关着那孩子,明明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以她的修为为什么要保护一个小渔村呢?”
灵犀道:“这些都是问题,咱们是否遗漏了什么呢?”
凌宁道:“我想到了!那个渔夫!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兵分两路,凌宁独自跟踪那个叫王老三的渔夫,而其他诸女则去小木屋盯着。果然,接下来一连三天那嬴婆再也不肯离开小木屋,三女刚开始还只敢在远处观望,后来在芊媚儿的建议下她们大着胆子来到小木屋前,透过玻璃跟小女孩平安挥挥手。
嬴婆端坐在床前,对三女的动作视而不见,那小女孩却十分欣喜地朝三女微笑挥手,似乎很开心有人来见她。
而后三女又带了一些自己做的佳肴,鲜果等物,她们大着胆子推开门,见那嬴婆似乎入定一般闭目不语,便将佳肴递给那小女孩,小女孩似乎并不怕嬴婆,满脸笑容的接过吃了起来。
往后的几天她们干脆就在小木屋旁住了下来,陪着小女孩平安,跟她说话聊天,她们发现只要不跟女孩发生肢体接触,嬴婆便不会管她们,任由她们沟通。
小女孩的口齿也渐渐流利了起来,从她口中得知是嬴婆从小将她养大,对她虽不能说是极好,但也十分用心了。凌宁也来了几次,几人都想着可以感化嬴婆,让她放人,但那嬴婆却始终一言不发。
凌宁一直想从王老三处问出什么,可这家伙是个驴脾气,始终对他爱答不理。直到第七天晚上,王老三独自拎着一坛子酒以及一个篮子出门去了,凌宁连忙跟上。
王老三来到一片墓地,而后在一座夫妻合葬的坟前停下,坟前早就站着一个人了,竟然是嬴婆!
凌宁没想到她居然离开了小木屋,连忙传信给诸女,但诸女却没回复,他担心王老三会出什么意外,又隐隐感觉今晚会有收获,便不再等诸女的回信,跟王老三一起来到坟前。
坟上的杂草已经被整理干净了,还放着一束黄白小花,这时节正是冬季,也不知道这束花是从何而来。
石碑上刻着:“夫李贤,妻陈安安之墓,兄王三虎立于某年某月某日。”
嬴婆对两人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王老三似乎也对嬴婆的出现丝毫不觉得意外。他跪在坟前从篮子中取出香烛元宝纸钱焚烧起来,凌宁虽然不知道葬在里面的人跟两人有什么关系,但也帮着他烧了起来。
王老三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拒绝,他烧完之后打开酒坛,先是在坟前浇了一圈,而后自己饮了一大口,又将酒坛递给凌宁。
凌宁接过也饮了一大口。
王老三盯着石碑上的名字,粗声粗气地道:“你答应过俺!五年,你只留那女娃娃五年!现在已经是第八年了,你为什么还不放她?”
凌宁一愣,随后明白他并不是对自己说话。
一旁的嬴婆悠悠地道:“你叫我放了她?但那孩子心脏有问题,我放了她,她便会死。”
嬴婆的声音一改往日的嘶哑,反而十分悦耳,听声音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
王老三怒吼一声,跳起来冲着嬴婆嚷道:“俺不管!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既然恨他,为什么又救他的孩子?还不如……还不如让那小娃娃出生当日便死了!也好过独自受罪,活的还不如个畜生!”
嬴婆也朝他怒目而视,但却罕见的没反驳。
王老三道:“村长怕你,就连海神娘娘的神像都要讨好你!但俺可不怕你!李二……他是俺弟弟啊!呜呜呜!是俺唯一的亲人啊!”
王老三说着失声痛哭,他跪在坟前拼命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是俺没用!俺保不住你,也不能给你一家报仇,就连小娃娃都照顾不了!俺……俺死了算了!”
嬴婆沉默不语,凌宁连忙上前安抚王老三。
王老三道:“兄弟,你不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好!俺告诉你!俺全都告诉你!”
在王老三的讲述下,凌宁总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王老三和他口中的李二是亲兄弟,只因李家太过贫穷因此将第一个儿子过继给了邻居王家,也就是王老三,他本名正是王三虎。而李家第二个儿子便是李二,本名叫李贤。两兄弟相差五岁,虽是在不同家庭生活,但却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二十年前,那年李贤十五岁,一天他兴致勃勃地抓回一条鱼,这鱼虽是鱼身,但却有鸟翼,音如鸳鸯,村里的老人看了都说这鱼名为嬴鱼,在什么地方出现就表示那里将会有水灾,劝他尽快扔掉。但李贤却不这么认为,只觉得是村里的人嫉妒,不顾反对养了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贤跟嬴鱼朝夕相对,经常独自一人对着鱼缸说话发呆,长此以往竟日渐消瘦,时常日上三竿还不起来。村里渐渐有了谣言,说曾在晚上看见李贤的房间中出现一名漂亮的女子,两人相互依偎……村民们都说他是被妖怪迷了心智,此事越传越凶,王三虎也开始怀疑他这弟弟是不是中了邪,于是便请来了一名道士给他看病。
谁知那道士见了嬴鱼也大呼不详,让李贤尽快放生,但李贤仍旧执迷不悟,为此甚至跟亲兄弟大打出手。李家二老的身体原本就不好,一气之下居然撒手人寰,这下更坐实了李家有妖精作祟,不详的传闻。
王三虎本想请那道士将嬴鱼处理掉,但没几天居然发现他溺死在海中,就连那几个传谣言的村民也都遭受意外溺死在海里。要知那道士溺死在海里还情有可原,但渔民们天天在海上劳作,怎么会平白无故溺死呢?这下村民们更是人心惶惶,再不敢接近李家。
王三虎也心有余悸,但李贤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一天他喝了一壶酒,壮起胆子闯进李贤的家中,对着嬴鱼破口大骂,而后越骂越伤心,最后竟大哭着跪倒在地上哀求嬴鱼放过他可怜的弟弟。
那嬴鱼居然开口说话了,她说道:“我与李二是真心相爱,你们既然嫌弃我是妖,那我便修成人形之后再回来与他再续前缘吧!李郎,咱们十年之后再见!”
说完那嬴鱼便飞走了!
李贤自然是不舍得,又哭又闹足足折腾了三天才肯罢休。王三虎却暗叫侥幸,知道他和李贤都捡回了一条命。往后的日子终于恢复了平静,李贤也意识到自己着了妖怪的道儿,也不再想那嬴鱼,但村里人都知道他的遭遇,却没有女子敢嫁给他了。
五年以后,沿海闹起妖兽,这时有一对姓陈的兄妹正好来到他们村子。那个当哥哥的一脸冷漠,不愿意帮助村民,更是一走了之,反而是妹妹自愿留了下来,千辛万苦为村子平定妖兽。也是在这个时候,李贤结识了这仙女一般的人物,并且心生爱慕。但两人身份相差悬殊,他即便再动心也知道自己配不上。
那陈姓少女走后,村长李有富为了跟大宗门的子弟攀攀关系,特别照着少女的模样建了一尊“海神娘娘”,以求未来那少女可以继续庇护村子。
就这样又过了五年,王三虎还记得嬴鱼走前的十年之约,没想到先回来的不是嬴鱼,而是那陈姓少女,也就是石碑上的陈安安,她失魂落魄的重回平安村。李贤自然是大喜过望,对她嘘寒问暖,虽然当时村里的很多年轻人都在追求这仙女一般的美丽少女,但李贤却突然宣称自从少女第一次来之后,两人便一直暗中有联系,甚至她已经珠胎暗结有了他的孩子,这才让村里的年轻人都死了心。
在村长的有意撮合下,两人居然真的喜结连理!
第二年冬天,也是在今天这个时候,嬴鱼回来了!当她看到李贤已经娶妻,并且妻子已经快要生产,不由得怒火中烧,疯狂的嫉妒让她掀起一场海啸将村子吞没!
没想到陈安安居然在水中临盆,李贤夫妇二人临终前的苦苦哀求终于让嬴鱼动了些许恻隐之心,她收回大水,甚至还收养了那个孩子,陈安安临死前为孩子取名为平安,大概是希望这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吧。
大水退却后,村长在不远的另一处另建新村,他惧怕嬴鱼的报复,因此想以嬴鱼的形象立一尊“海神娘娘”像,但王三虎以死相逼坚决不同意,因此才退了一步只是加上了一对嬴鱼的翅膀。村长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想嬴鱼再袭击村子,以这种方式告诉她,平安村已经屈服,甚至渴求它的庇护。果然,从那以后嬴鱼不再对平安村发动袭击,甚至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居然还开始暗中守护。
王老三说的断断续续,凌宁反复询问才明白了故事的来龙去脉。
凌宁不禁道:“你离开了十年,就算是李贤变了心也应该情有可原,你不饶他又何必迁怒整个村子?”
嬴婆怒道:“他变心就是该死!而且……而且他还把我们的定情信物送给那贱人!你知道当我满心欢喜地回来找他,看到那贱人佩戴着我送给他的同心结,我的心里有多难受吗?你不知道!对,我就是要让整座村子陪葬!我要让他们忏悔!我要折磨他们的女儿!这就是抛弃我的代价!哈哈哈哈哈!”
嬴婆仰天狂笑一番,而后张开翅膀飞走了。
但凌宁却留意到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悄悄滑落。
他不禁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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