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庄,按照地址看来正好和西北之行同一个方向,就算我前去一探究竟然后在上路,也还是能和宋理她们汇合的。
只是韩武在档案上写了一句话,让人有些费解。
他说,梁家庄消失了。
就在梁意欢消失后三个月内,整个梁家庄数十户人家在一夜之间从原有的位置上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韩武试图寻找线索,和那些之前进入过梁家庄或者和梁家人有接触的人,一个个都像失去了记忆。就连他自己的奶奶,那位亲自领着他去梁家看唱戏的老人家都笑话他。
奶奶说,哪里来的梁家庄,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是小孩子爱幻想虚构出来的地方吧。
“人的记忆真的不可靠么?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也怀疑,这一切都是梦境,那个喜欢穿白衣的小女孩,还有有着大大庭院的梁家,他们都不是真实存在的。
直到我又遇见了她。梁意欢。
不,应该叫她宁欢。
当年的梁意欢长大了,她就跟那些人一样完全失忆,她认不出我,她从头到尾认为自己是宁欢,一个被抛弃的孤儿。
她不知道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梁,意,欢。”
啪,一声巴掌响声,这样的突兀成功惊醒了沉静在档案文字里的我。
我慌神抬头看,俞钟离笑得贱兮兮:“啊哈,看得这么认真该不会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吧?”
我臭着脸,把文件合上装好,重新往背包里塞。
俞钟离从侧边凑过来,伸手把什么油腻腻的玩意儿往我嘴塞。
我蹙眉躲避:“你干什么?”
“鸡腿,我多好啊,唯一的鸡腿让给你吃,多么的伟大,你不要太感动喔。”细长眼睛弯弯的,嘴角斜上去,艺术家端庄的气质荡然无存。
这一刻,他就是一个长得还凑合的*。
“鸡有两条腿。”白痴。
我翻个眼睛,提上背包就往外走。事不宜迟,西北那边情况紧急,我应该抓紧一切时间赶路,一路上解决鬼怪,然后如果有可能的话找到那个梁家庄……
我到底是谁,来自哪里,以前的我从没有自以为是个被抛弃的孤儿,和孤儿院里几百个小孩子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而现在,我开始好奇了。
梁意欢,这个名字从这一刻起深深烙印在我脑海中,在我心头上。
我要知道真相。
“喂,你急什么!再急把晚饭吃了啊——”
俞钟离用叶子包裹着半只鸡,一路追赶我,我被吵得没办法扯了一块鸡肉,边走边吃,吃完了边上又自发递过来。
就这样,我和一个艺术爱鸡男一起踏上了西北。
而道门的那边,却是另外一番情景。
道门,田野上。
李凛带着小八藏在田野中,小八缩着短短的脖子,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那群小恶魔没有追来吧?”
李凛惬意地躺在一块干燥的泥地上,也不顾蹭山灰尘,施施然地扫了前头一眼道:“没有。”
又不在意地补了一句:“追来又怎么样,不就是一群小萝卜,还能吃了你么。”
小萝卜头,指得就是道门那一群平均年纪在十岁左右的小道童,自从八百年的灵龟小八出现后,就被他们尊为最新奇最有趣的——玩具。
小八会说话,会吹泡泡,会喷水,会更重有意思的小把戏,这可给小家伙们带来了莫大的乐趣。
西北支援的队伍离开了三天,小八被整整追了三天,跑得他开始痛恨自己的小短腿,恨不得像蜈蚣一样长它个成千上百条腿才够劲。
总之这几天小八过得心惊胆战又憋屈,一听李凛这么不咸不淡的语气,顿时极为光火,瞪着绿豆眼睛过去用小爪子抓了他一把。
李凛倒吸一口气,侧头道:“你这是袭警,反了你。”
小八拧着脖子道:“你这是吹风凉话,你太坏了你!宁欢姐怎么嘱咐的你忘记了吗,她让你好好照顾小爷我!”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可惜听得人并不入心,反而乐了。李凛嗤笑起来:“她什么时候嘱咐我这种话了?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来,我摸摸……”
小八拍掉那只手,屈辱又愤怒地吼着:“放屁!小爷三天没闭眼了!三天哪,天杀的,我活了八百年见过大风大浪,那些破风浪哪个也没有那群小恶魔可怕——”
“哇,找到了,我看到了!小八在这里!”
正说着,熟悉的稚嫩的声音响起,小八姿势僵硬了一下,就听见此起彼伏更多的声音。
“啊,小八!”
“大家冲啊——”
小八绿油油的脸色一白,身体一个激灵,无助地看着李凛,嘴唇哆嗦不已:“来……来,来,来了!”
李凛略一挑眉,道:“我要是你……”
“怎么,怎么办?”
“会跑得圆圆的……”
话语刚落,小八的四小短腿像是踩了风火轮似的,咻咻咻在田野间飞奔起来。
“啊跑了,大家追啊!”
“追啊,抓住小八——”
一龟在前,一群人在后追赶,金色阳光下这个奔跑的画面看上去那样刺激而惊险。
李凛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喃喃道:“当年跟鬼子抗战也不过如此了吧……小八你自己保重哦。”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转身就往外走。
没走多远看见一片空地上,一个人光着上半身正在练功。真的是练功,扎马步,出拳,收拳,踢腿,枯燥的动作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汗水涔涔往下落。
白冥安。李凛锐利的眼睛眯了眯,这不是宁欢那丫头暗恋的男人么。对了,听道门的针灸师兄说白冥安受了伤,之前的本事都没了。
所以才拼命苦练吗,是想把以前的威风找回来吧。
李凛的目光不算隐蔽,很快打扰到那边练功的人。
白冥安侧身看过来,倦黑的眼眸深邃无波,却像是深藏暗涌的海面。有汗水从黑发上落下,滑下他流畅的下颚,滑过他精瘦的腰身。
李凛露出痞痞的微笑:“不好意思,打搅了,我这就走。”
转身,却被叫住。
“你是刑警对么,如果可以,请当我的陪练。我叫白冥安。”
李凛顿足,转身:“李凛,陪练可以啊,不过我需要一个理由。”
细碎的阳光洒在白冥安的头发上,他目光如磐石般坚定,黑的发黑的眸,略显消瘦却不失俊朗,他的身上分明有一种脱俗的气质和非凡的气场。
“理由么。我要去追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