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明珠的脸上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却毫无血色的躺在病床上，自那天手术后，这双眼睛就没能再睁开过。
而她左右两侧臂弯里，两个孩子的啼哭声不止，似是要哭尽了浑身的力气一般。
江铎却充耳不闻的坐在病床边，胡子拉碴，一脸憔悴的紧紧的握着明珠的手。
身后，已经跟着累了好几天的方书玉走过来，想要抱起孩子。
可江铎却冷冷的道：“放下！”
方书玉红了眼眶，回头看向他，声音哑了：“小铎，别这样，孩子每天这样哭真的不行，再哭，就要哭坏了。”
江铎没有看她，目光依然直直的落在明珠的脸上，眼神空洞寂寥：“珠珠听到他们的哭声会回来的。”
方书玉侧过身，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六天前已经从津市回来的江守信，感受着病房里传来的巨大的悲伤，听着孩子愈发细微的哭声，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他直接走过去，弯身将其中一个孩子抱起，看了田红袖一眼：“红袖，你帮你嫂子把老二抱起来送到隔壁去。”
田红袖点头：“好。”
“不许抱！”江铎冷眼看向江守信：“放下他们。”
江守信抬手，就对着江铎重重掴了一巴掌。
“江铎！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这是你自己的孩子，是珠珠拼了性命给你生的孩子，珠珠昏迷不醒，你就这么对她的孩子吗？两个大的哭，小的还因为缺氧太久在监护，江铎，你怎么这么……如果珠珠醒着，她会怪你的！”
江铎低头看着床上像是睡着了的明珠，明明……就是睡着了，可医生却说，她虽然保住了命，却因为失血过多，造成脑死亡，这辈子，都很难再醒过来了。
近一米九的高壮男人，忽然失了魂般的坐在了病床边，弯身将明珠紧紧抱在了怀里，脸埋在她脖颈，痛苦的低喃：“珠珠，你醒过来怪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醒过来吧，别丢下我。”
方书玉听着儿子的话，紧随而来的哭声，再次将悲伤的气氛推到了高处。
田红袖红着眼眶，眼泪也往眼眶外奔涌着。
好好的珠珠，生个孩子怎么就……
江守信难受的别开脸，抱着孩子边往外走边道：“红袖，抱着孩子出来，劳烦你帮忙给孩子冲一下奶粉喂一下，我去看看老三的情况。”
田红袖哽咽着声音点头：“好。”
两人来到隔壁，江守信放下孩子后，粗粝的手心，心疼的轻轻抚摸了一下孩子的脸，这才转身离开。
田红袖给两个孩子冲了奶粉，边喂边哭。
中午，江祁下班后第一个赶了过来，他先去看了一下孩子们。
老大老二睡了，田红袖就愣愣的坐在床边守着，看到江祁，她起身就过去抱着儿子哭：“小祁，珠珠可怎么办呀，都怪我，如果那天我不要让她听到小铎出事的消息，她一定不会受到刺激出事，都怪我呀！小铎那孩子……像是疯了一样，要是珠珠醒不来，他也……我怎么办呀。”
江祁抱着自己母亲，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妈，我去找好几家医院的专科医生都咨询过了，珠珠现在的情况，应该的确很难再醒过来了，小铎这边，怕是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没有精力管孩子们了。
我二伯母一个人也照顾不了三个孩子，请保姆到底不如自己家里人照顾的安心，所以……我想了想，不如你去单位申请提前退休，帮帮二伯母和小铎两口子，也权当是弥补你心里的愧疚，你觉得呢？”
田红袖用力的点头，现在只要能让她弥补明珠和江铎，哪怕单位不允许提前退，她辞职也愿意。
若是不为这两个孩子做点什么，田红袖觉得自己会被愧疚感折磨疯的。
江祁拍了拍她肩膀：“你看好老大老二，我过去看看江铎。”
他说完就来到了隔壁病房。
里面的气氛只是走进来，都让人觉得压抑，江祁走到方书玉身边，压低声音：“二伯母，你去隔壁看着孩子们，也顺便休息一下。”
方书玉看着江铎和明珠摇了摇头。
江祁语气担心：“二伯母，江铎一时半会走不出来，你得帮他撑着，还有三个孩子等着你呢，你别熬垮了，你垮了，这个家就算完了。”
方书玉红着眼看向江祁。
江祁对她点了点头，将她送出了病房，才回头看向床边还在紧紧抱着明珠，却双目空洞无神的江铎。
他蹙了蹙眉，走过去倒了杯水，递给江铎：“江铎，喝杯水，再吃点东西……”
江铎似是没有听到一般，贴在明珠耳边一直低声呢喃着。
江祁弯身，靠近几分，才听清了江铎在说什么。
“珠珠，你都能听到对不对？你答应过我，要跟我手牵着手，一起去看未来的盛世的，你说过不会丢下我，要跟我过到白头到老的，我信了，我一直都坚定不移的相信着你不会欺骗我，所以你能醒来对吗？”
“珠珠，别丢下我，我已经……没法面对没有你的生活了，你不要回去，不要去那个我勾不到的世界。”
江祁直起身子，低头看着江铎，那一年，他从前线回来的时候也承受了巨大的打击，可那时候，他好歹听的进人劝，也有自己的想法。
但现在……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出了灵魂一般。
江祁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落魄不堪的江铎，他正想劝什么，却听江铎又开始喃喃自语。
“那个世界……我要用四十年的时光才能走到，四十年，太久了，真的太久了，我撑不住，一分一秒，都撑不住。”
“珠珠，我会疯的，我真的快疯掉了，我现在就想见到你，你回来，求求你，回来。”
江祁听到这话，懵了一下。
“小铎，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怎么了？珠珠在你怀里，她没有离开，她只是……”
江铎一双浸满了泪的双眸埋在明珠的脖颈，声音嘶哑而又哀伤的让人闻之心痛：“不，珠珠走了，她丢下我，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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