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棋赖一着
见李清挂角,云三娘黑子当头一压,白子扳,黑子长,白子再二路小飞,黑子尖,白子长,黑子再扳,白子拆二。这几手在后世是极平常的定势下法,学围棋的莫不先看围棋定势,不管你明不明白究竟为什么这么下,可这不知道多少人千锤百炼结就的心血,你就这么下反正不吃亏。可咱们的云三娘不知道后世把这些变化都讲明白了啊,见李清落子如飞,虽然收敛心神如临大敌,可也同样起了争胜之心。她没象后世定势里黑子也拆,而是直接拐头压,李清诧异的抬头看看云三娘,犹豫的想了想,直接脱先在黑棋的另一个座子边再挂,云三娘没理这个白子,而是对前面那块白子再冲,李清看看,不至于吧,才开局啊,这一两个小子有什么吃头?再说我又没有攻击你的黑子,你想求活也早了点吧。于是李清不管三娘即将打吃他刚才长入黑角的2个白子,而是在刚才挂的白子边再拆二,黑子打吃,白棋再拆二,这下便宜可占大了,虽然被黑子吃掉角上的2个白子,可是这边连着2个拆二,隐然把一条边都收入囊中。
梅花间竹,劈劈啪啪四十来手一过,一看棋盘,虽然还是春天,云三娘隐约觉得额头有些细汗沁了出来,这局面差太多了,白子两手脱先多占了一条边,而自己的黑子根本没攻击到白棋前面的挂角,只不过吃住2子,三娘想,这人棋力高我甚多,有心想认输呢,这也太早了点,何况小丫头还在边上看着呢。她心一横,在白棋的腹地打入。
李清也知道自己局面大好,随手退了一步,还悠闲的抬头看着边上观棋的小姑娘来,直把人家看得羞得抬不起头,之前的红晕才下去,这会子又是烧透天了。黑子再冲,白子又退了一步。这啊不惟独下棋,其实好多事情都这样,一占了优呢,就会变得保守,总想维持住优势,安稳获得胜利,可往往这样最后都得坏菜,后世很多国际比赛中这样的事例也不鲜见,虽然眼前都是娇滴滴的美人,可李清并不是见色起意便惜香怜玉缓了手的。
连着这么退了几手,李清看看局面,坏了,眼看之前多占的一条边要不见了大半,优势就快没了,而且黑子还是仍然不依不饶的往里面冲,心头火也上来了,之前退让,你倒来脾气了?白子先一个扳,然后拗断了黑子,对杀!
这一对杀,李清的底就漏了出来,围棋这个东西,以算棋能力论水平高下的,一般职业棋手都能算个7,8步以上,而李清最多也就能预测后手三步了不得了。李清怎么学的围棋啊,当年咱聂大帅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中横扫日方所有大将,在国内兴起一股学围棋高潮,李清那会子上初中呢,大家一股脑全学开围棋了,他也看了些书,有机会也去市棋院听讲棋,那会下围棋的人比现在多,听棋的都是站在篮球场上听,直到后面一个业余三段让他四子,一招不慎被人杀得个丢盔卸甲,心才淡了很多,后面又要应付高考,就这么放下了,近两年,也只是闲了上QQ游戏上玩几把,杀力却是不够的。白刃相接,刺刀见红,云三娘也是浸淫此道多年,个中高手啊,直杀得李清左支右拙狼狈不堪,先是一个倒脱靴切断白子和角上的联系,然后又是一个滚打包收把白子出头的几子收拾掉,白子在中腹的十来个子马上陷入重重包围之中,求生无门了,这时候两个人的心情啊,跟前面可是完全反过来了。
李清死命的盯着棋盘,绞尽脑汁的想着应手,云三娘倒好整以暇的端详着对面这个“小师傅”起来。长得倒也斯文秀气,短头发配着也精神,只是身上的这身文士裳穿得不伦不类,显得滑稽,对了,好好一个和尚,这眼神可不大端正的。云三娘倒不是因为棋盘上占了优势而小瞧李清,之前她的几步无理棋强冲强撞的,李清的退让也还心里省得。见李清对着棋盘苦恼,心里倒是有几分得意,这一得意,看李清竟顺眼了许多。
看来没办法了,李清对着中腹的十几颗白子盯了许久,也没为它们看出一条生天来,数数盘面,至少落后近20目了,怎么办呢?角上的白子也没活尽,虽然黑子也没活尽,不过对杀起来白子气短几口呢,不行,先手收官倒是能扒拉个几目回来,可也是于事无补了。李清刚准备认输。别,等等,李清突然发现虽然角上白子气短,但是可以做一个劫出来,要是打劫能赢,这盘可不就翻过来了吗?一有了主意,李清心顿时静了下来,先在边角上零敲碎打,划拉几目的同时把黑子的气也借机紧上两口,然后不动声色在中腹白子回天无术的地方再冲上一步。看官知道这个叫什么棋不?这个叫赖棋,对手哪怕不应,白子再走上一颗子叫吃,黑子就可以直接把中间的所有白子都给吃了,李清赌得就是对手不应,虽然刚走的这一步确实是无理棋,可对手不应,他就多了一个天大的劫材。
云三娘果然没有应,她奇怪的看看李清,这棋有意义吗?再看看棋盘别处,角上对杀的她也长两气啊,她也认为胜券在握了,要按她平时和人下棋,对手这时候肯定是推枰认输了。于是她便随手收了个官子,李清心里一阵狂喜,深深吸了口气,拿起颗白子,跳入黑棋角中,黑棋立,白棋扳,黑棋叫吃,白棋做劫,云三娘前面叫吃的时候,面色已经凛重起来,一见白棋做劫,便对着棋盘一动不动的深思起来。片刻,抓起一把黑子放在盘中,抬起头,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清,饶是李清后世里锻炼得脸皮再厚,这会子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棋分九品,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不知道小师傅这棋,当入何品?”云三娘幽幽问道。
虽然从棋上讲,李清确实输了,而且他也知道,论棋力,三娘确高出他一筹,不过只论这盘棋,确实是他李清赢了啊,虽说他自认为人品不好,可要让个大姑娘这么说,也是心有不甘,何况还是漂亮大姑娘?
怕云三娘听不懂他的普通话,李清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这手棋,当在九品之外,但世事如棋,即便山穷水尽,也要沉得住气;对手是人,是人就会犯错,一子下错,满盘皆输,只要忍得住,岂知不可柳暗花明,未到终局不可轻言放弃,三娘以为然否?”
云三娘听罢李清这番话,垂首默然良久,方抬头对李清灿然一笑,:“小师傅这番话,受教颇深,三娘这里谢过小师傅了。”她起身对李青敛衽一礼,转身对边上看棋看得云山雾罩一般的小姑娘吩咐到:“若英,且随我去练琴吧。”
要走?那怎么行,还有好多事情没问呢,再说我回哪去啊?李清赶紧抱拳一礼:“我昏迷多时,今日方醒,正要多谢相救之恩,也想请三娘告之此乃何地?”他倒是心里明白,不敢问现在是何年何月何朝代了。
“你们出家人不是讲随缘而遇,随遇而安么?该知道的时候便都知道了。”
小娘皮,和我打机锋?不行,找到个能听懂话的,不好好问问清楚,还不知道要憋多久呢,有杀错,没放过:“敢问二位刚才说是要去练琴?我自小也喜欢摆弄乐器,不知可否携我一观呢?”
云三娘一听,却忍不住笑了,好个冒失的小和尚,不说你前面私闯内宅,这会死皮白赖跟着不放,敢问是何居心了?不过她心里认定眼前这人是个出家人,倒也没往龌龊事情上想,她可不知道,这个就是龌龊人!
“即如此,小师傅便随我来。”三娘说完,带着若英往前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