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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招魂

  万象坊市是乾坤派宗门附近的唯一一座坊市,它闻名于天下,庞大得仿佛一座雄伟城池,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共有二十四个出入口,人流如织。
  这些出入口都守着直接隶属坊市的修士,每个人都得验明来历身份才能进去,若没有明确身份,只能在外面转悠。
  顾凉刚拿到属于自己的身份玉符,纪珊和纪子悔也有玉符在身,这种玉符类似于现代的身份证,里面记录着修士个人信息。
  修真界的种种便利性与现代相比亦毫不逊色,顾凉等人无需将玉符拿出来给守门修士过目,只需带在身上就能顺利穿过出入口处的禁制进到坊市之中。
  到了大街上,出入坊市的人群四散开来,地方也变得格外宽阔。
  街道两边,各式各样的店铺鳞次栉比,不断向前延伸,一眼看不到尽头。
  街道上,有修士乘坐着华丽的兽车,有修士骑着雄奇的灵兽,这些车和兽共同霸占了一条车道,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车道两侧是行人专用道,有的人慢悠悠地走,有的人踩着步法极速狂奔,有的人干脆变成一阵风飞快刮过……
  因坊市上空布置了阵法禁止飞行,倒是没有人和兽在天空中窜来窜去。
  纪珊租凭了一辆兽车,让拉车的灵兽放慢脚步,带着顾凉和纪子悔在坊市里穿梭,低头询问他们:“小凉和子悔可要买些什么?”
  顾凉摇头:“没有。”
  纪珊和如意做得面面俱到,早已把必须的非必须的物品准备齐全,压根不需要她多嘴,而穿越到这个世界,在离开大宅之前,顾凉也跟过纪珊去过大城池购物,见过的、想买的也都经历了。
  纪珊便笑眯眯地看向表哥:“子悔你呢?”
  纪子悔也不曾少过灵石丹药等资源,可男孩子大多都是贪好新鲜的,他看上灵兽店铺里的一只灵兽。
  这间店铺门面不大,装修却很精美,布置得也有韵味。
  地板上墙壁上,画着姿态各异的各种灵兽,或温顺或凶残或小巧或庞大,皆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店铺分为左右两个区,左边放着一颗颗灵兽蛋,右边则是一只只驯好的灵兽,顾凉一眼望去,只能说那些灵兽和蛋认识她,没有她认识的灵兽和蛋。
  伙计是个人精,看见顾凉挂在腰间的白色玉符,忙上前殷勤亲切地招待:“您好,夫人。小姐、少爷,请问你们想买什么?是买蛋,还是买兽?”
  白色身份玉符的拥有者可是乾坤派内门弟子,地位高,灵石也多。
  纪子悔伸手指向自己看中的那只灵兽,看着顾凉说道:“妹妹,这是红玉,性情温和,长得漂亮,你以前跟我说过要养宠物,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少爷眼光真好,这只红玉可是花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捉到,在这么多红玉里面也算机灵,说不定还可能出现变异呢。”
  伙计把兔子模样的红眼睛灵兽拎到纪子悔面前,笑着说道:“本来要卖一千下品灵石,如果你们要的话,九百八十就可以带走。”
  “妹妹,喜欢吗?”纪子悔充满期待地望着顾凉。
  顾凉看着伙计手下温顺的白毛兔子,这货除了眼神灵动一点,身上的毛长一点,还真看不出和凡间兔子有什么区别。
  可这样一只兔子,居然要一千灵石!
  红玉很乖顺,它似乎也知道顾凉这个小姑娘是买主,几根胡须微微颤动,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她,甚是讨喜。
  顾凉被萌到了,忍不住拨了拨它的长耳朵,又摸了摸它的毛,小癖好得到满足,脸上笑得很舒心:“它很可爱,但是太贵了。”
  伙计瞅了顾凉腰间的白色玉符一眼,继续陪着笑脸:“小仙子喜爱它,何不将它买下?左右也有丫鬟养着,处处不用您操心。”
  乾坤派财大气粗是整个神荒都出了名的,即便是待遇最差的内门弟子,每个月也能领到五百中品灵石。
  一颗中品灵石可以换来一百下品灵石,五百中品灵石就是五万下品灵石,一只红玉一千下品灵石,这价格根本不算贵。
  顾凉却摇摇头:“既然要养着它,便不能交给丫鬟照顾,得为它负责。我要学习知识,要修道,没有时间理会它。”
  前世的尚秋也养过大型犬,她知道宠物是不能轻易养的,这就像养孩子,得付出时间和精力。
  纪子悔一听,觉得表妹说得很有道理,兴高采烈道:“妹妹,等我修炼有成,我一定要捉一只火麒麟送给你!”
  “哼!火麒麟早已消失在天地间,连飞升的修士都捉不到,你一个小小的炼气期倒是好大的口气!”
  顾凉尚未开口,一个声音便插了进来,却是在一边看灵兽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只有八九岁,身上穿着绿色的短装,左边耳垂上坠了一颗红色珍珠,即便是冷嘲热讽,也显得格外俏皮可爱。
  小姑娘斜眼看着顾凉,不屑说道:“就你这丑八怪也配得上火麒麟?呵呵,什么时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再说吧!”
  顾凉眉尖微蹙,心想这女孩也太没礼貌了。
  “你……你这嘴巴也太臭了!”纪子悔气不过,撸起袖子便要上前揍她,“我家表妹长得漂亮又可爱,你才是可恶的癞蛤蟆!”
  纪珊的眼瞳微冷,拦住纪子悔道:“子悔,别闹。”
  小姑娘叉着腰哈哈笑了起来,指着纪子悔和顾凉说道:“啧啧,瞧你们这模样,一个傻不拉几,一个像个小老太婆……”
  “他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姑娘何必较真。”纪珊打断小姑娘的话,瞟了一眼对方袖口上的金色铁拳标志,对顾凉和纪子悔说道,“这位师姐是来自十方门的尊贵客人,你们莫要失礼,免得丢了宗门的脸面,令人见笑。”
  纪珊把话说得漂亮,言下之意却是这个小姑娘粗鲁无礼、刁蛮任性,把十方门的脸面全都丢光了。
  十方门的小姑娘被明褒暗贬也不自知,很是理所当然地哼了一声:“算你们识相!”话语又一转,趾高气扬道,“本小姐才不屑认识你们这些乡巴佬,快让开!”
  伙计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只能两边都陪着笑,一个劝架的字都不敢说。
  这时候,一个膀阔腰圆的壮汉走了进来,他长得很高,青色短打仍旧遮不住一身隆起的肌肉,光看外表便让人觉得有压力。
  此人先是扫了一眼店中的人,看到一身烟青色曲裾深衣的纪珊,显得很是惊艳,但也仅此而已。
  他走到十方门的小姑娘面前,粗声粗气问道:“小姐,你没有闯祸吧?”
  问罢,也不待小姑娘回答,便对纪珊拱手作揖,很是客气地说道:“抱歉,我家小姐一向天真直率,希望没有给你们造成困扰。”
  纪珊露出微笑。
  这温婉清媚的笑容落在壮汉眼中,又是一阵目眩神摇,他正等着美人儿开口,结果对方完全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低头看向两个孩子:“小凉,子悔,我们走吧。”
  刁蛮小姑娘一抬头便看见大汉露出满脸的花痴傻笑,顿时没好气地踩了他一脚,恶声恶气:“看什么看!没见人家都挽起头发,已经嫁人生子了吗?叶叔叔你真是个色中饿鬼!”
  “呵呵…”
  叶部依旧是笑眯眯的,显然小姑娘的一脚不痛不痒,顺手抱起小姑娘:“这东洲最多的就是灵兽,可有看上的?唉哟,别拧耳朵!那女子天姿国色,便是在修士间也属少见,你怎么能怪叶叔叔看得入迷呢?”
  小姑娘一声冷哼,掐着叶部的耳朵拧了一圈,说道:“我要火麒麟!你去给我抓一只火麒麟!快去!”
  叶部只当小姑娘在开玩笑,说道:“别闹,那小女孩腰间系着乾坤派的白色玉符,年纪不过四岁便是内门修士,天资不会比你差到哪里去!给叶叔叔说实话,你当真没闯祸?”
  小姑娘哼哼唧唧的踢了他一脚,从他身上溜下,转身跑出灵兽店铺。
  叶部哈哈一笑,大步跟了上去。
  ……
  在灵兽店铺里闹了不愉快,纪珊有些扫兴,带着女儿和侄子去了西市,打算采买一些材料用于画符。
  西市是万象坊市里最大的摆摊地,一眼望去人头汹涌,相对干净宽阔的大街,这里更有人气,也更加热闹,卖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这里的物品没有店铺的质量保证价格稳定,很容易受人欺骗,也容易淘到好东西。
  兽车停下后,纪珊细心叮嘱了顾凉和纪子悔不要乱跑,得到他们的保证,才带着他们下车,来到一个摊子前选买妖兽血。
  顾凉也在摊子前细看,听纪子悔很是得意地介绍摊子上的各种物品,决定要多看书增长自己的见识。
  “这些符篆怎么卖?”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耳际,顾凉抬眼望去,居然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摊看到了穿着打补丁衣服的顾天阳,他正看着小摊上摆着的符篆,眼睛里流露着淡淡光彩。
  那摊主是个小老头,身上脏兮兮的连袍子是什么颜色都看不出,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顾天阳,没好气道:“引火符,两个灵石一张。”
  又是个穷鬼,穿得像个乞丐也就罢了,还没见识,连引火符这样只能点火的最低级符篆都不知道!
  “这也太贵了,不能便宜点吗?”顾天阳立刻皱起眉头。
  摊主道:“你要是一千张一万张地买,我立马给你算便宜点!”
  顾天阳无言以对,在一堆符篆里翻翻拣拣,终于挑了一张符,他把手里攥得湿漉漉的两颗灵石递给老头:“真的不能便宜点吗?我就只有这两颗灵石了……”
  顾天阳的母亲在怀他的时候亏损了身子,常年卧病在床,从传送阵里出来后,还没回到顾家安排的小院落,便咳血昏迷了。
  顾天阳急得不行,幸好家族发放了修行资源,其中有一颗丹药,刚好能缓解母亲的病痛,毫不犹豫便给她吃了下去。
  安置好母亲,顾天阳乘坐了一个好心师兄的飞行法器,匆匆赶来坊市买药,手上那点少得可怜的灵石再怎么精打细算,也是不够用。
  摊主懒得理会这穷小子,翻了翻眼皮道:“爱买就买,不买拉倒!”他的耳朵动了动,随意往街上看去,竟是一声惊叫,整个人都不由得激动起来,“快看!天才顾弦回来了!”
  顿时熙熙攘攘声一片:
  “那就是顾家的天才修士?不过区区孩童,竟然筑基了!”
  “嘿!他八岁就筑基成功,估计再过几年就能参加他的结丹大典了!”
  “真不愧是变异雷灵根,修行速度飞快,让人羡慕嫉妒得想死!”
  “那是!你也不看他拜在谁的门下!那可是杀神顾惜雅!他的徒弟要是不能在十岁内筑基,简直砸了杀神的招牌!”
  “你看,顾弦的猎物居然是五级妖兽翻云兽,那可是相当筑基高阶前辈的实力的妖兽,他居然有本事杀死它!”
  “什么?翻云兽?!它可是极好的制作防御灵器材料!顾弦,卖给我,我出五千中品灵石!不,八千!”
  “快滚吧,你这吝啬鬼!我出一万,顾弦快卖给我!”
  顾天阳听着修士们的议论,不由得闻声望去。
  只见宽阔大道上出现了一只身上闪烁着细小雷电的狰狞妖兽,那姿态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一个紫衣少年却踩在它头上,正被无数修士仰视。
  这少年和他年纪相仿,都是八九岁的模样,穿着打扮却比他华贵了不知多少倍,腰间挂着象征了真尊嫡传弟子的紫色玉符,神情倨傲而冷漠。
  似乎觉察到他的窥视,紫衣少年的目光冷淡扫过,犹如寒霜突至,瞬间令他如坠冰窖,通体冰寒。
  这个紫衣少年是乾坤派和顾家未来的化神真尊,他生来便拥有着极其出色的变异雷灵根,四岁始入道,八岁已筑基,如今九岁,却能斩杀五级妖兽!
  几乎所有的天才,都在这个少年面前失却光彩!
  他名为顾弦!
  人群熙攘声中,顾天阳心里涌动着未明的情绪,目光倔强而不甘盯着顾弦,隐含着仇恨和怨愤。
  凭什么有的人生来就能站在高处,他却卑微得如同地上任人踩踏的尘泥?
  凭什么有的人生来就蒙天厚爱拥有优秀资质,他却是最差的五灵根?
  天道不公!
  他不甘心!
  他要逆了这天!
  顾弦修为高实力强,感知十分敏锐,瞬间便察觉到顾天阳那令人不舒服的眼神,他不知道顾天阳的愤怒从何而来,但这是冲着他来,也不怪他不客气。
  顾弦心里冷哼,灵力威压一收一放,不过顷刻间,便把这个还未入道的渺小凡人震得口吐鲜血。
  看到那口污血,顾弦更不高兴,脚上一跺,紫色雷光若隐若现。
  御雷兽当即长吼一声,驮着主人和翻云兽的尸体,撒开蹄子奔跑起来。
  它的体型庞大却不笨拙,即便在人群中奔跑,也没有踩踏伤到任何一人,端的是神异之极。
  顾凉将所有一切尽收眼底,她目送着顾弦远去,心中并未生出羡慕、嫉妒、恨等情绪,也没有任何上前巴结的念头。
  顾凉侧过脸,看了一眼狠狠擦掉唇角鲜血的顾天阳,又看了看那个忽然出现的十方门小姑娘,听到她自我介绍说“我叫李如燕”,心中只感到了淡淡的荒谬。
  男主顾天阳、女主李如燕,男配纪子悔、女配顾凉,外加一个大反派顾弦,居然同时出现在这里,也能煮上一锅大杂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