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惜画没有应老夫人这话,只是自顾地道:“其实就算他还活着,我们二人也未必就能像从前那般恩爱。
或者说,其实从前那般恩爱,也不见得一定就是真的。
人心难测,一见倾心这种事是万万靠不住的。
许多在别人看来十分专情的行为,也有可能都是骗局。
就像他酿的酒,他种的树,也不一定都是因为我很喜欢。
母亲,他在与我议亲之前,还与什么女子熟识过吗?”
老夫人一愣,不明白宁惜画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但她还是答道:“并没有听说他身边还有其他女子。
我们府上肯定是没有的,至于外面……你也知道,我不是他的生母,所以他的事情也不会件件都来与我说。
只是江峰为人正直,是他们三兄弟中最让人省心的一个。
所以我觉得他不会在外面有什么熟识的女子,因为一旦有,以他的脾气秉性,定会主动来找我,让我替他去求亲。”
宁惜画听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但是母亲也不见得真的就了解他吧!
有的人可能就是隐藏得深,谁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心性是什么样的。
所以我就在想,其实当年很多事情,可能也不见得就如我想的那般好。
我只是过分美化我们之间的感情了,以至于很多事情都没往深里去想。
就比如说他那场病。
他是去了一趟平县,回来之后染了风寒。
但他为什么要去平县呢?”
老夫人愣了一下,她是万万没想到今日的宁惜画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至于当年老三为什么去平县……她记不清了。
于是看向崔妈妈:“你记得吗?老三当年为什么去平县?”
崔妈妈想了一会儿,摇头,“年头太多,不记得了。”
宁惜画就笑,“其实也不是不记得,而是他去平县根本就没有什么缘由。
我是记得的,他有一天就念叨着说想去一趟平县,而且说走就走,第二天就启程了。
我们那时成婚三年,因为感情好,我对他的事从来都不曾怀疑过。
平县是慕氏一族的老家,我就以为他想回老家看看,毕竟那边还有亲人。
于是替他打点行装,带好盘缠,送他出门。
结果回来的时候就染了风寒,回来之后几日就不治身亡。
母亲不觉得奇怪吗?好好的人不在家待着,上平县作甚?
又或者说,当时他去的地方,其实也不见得就是平县,只是那么一说罢了。”
老夫人答不上来,但她明白宁惜画的意思。
宁惜画是觉得那次老三出门,打着去平县的名义,实际上是去私会什么人了。
而且这个人应该是位姑娘。
她不知道时隔八年,宁惜画为什么突然怀疑起这个,她有点担心宁惜画的精神状态。
就连崔妈妈都说:“三夫人要是心绪不宁,不如让姚太医来给把把脉?”
宁惜画摇摇头,“我没病,我也没疯,更不是多年压抑成疾胡思乱想。
我只是……罢了,你们不懂。”她起身,拉了慕元楚一把,“走吧!我们回去。”
崔妈妈赶紧拿了食盒把剩下的鸡腿给她们包回去,春桃接过的时候好好感谢了崔妈妈。
老夫人看着三人走了,房门重新关了起来,就跟崔妈妈说:“去查查今日惜画去了哪里。”
崔妈妈问:“老夫人也觉得三夫人不大对劲?”
老夫人点了点头,“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她对江峰从来都是爱慕多于一切。
没道理突然出去一趟,回来就变了样子。
何况江峰死去那么多年了,所有的事都只能说是陈年旧事。
别是有什么人跟她提过什么。”
“可就算提,三老爷真有什么事值得提吗?”崔妈妈不理解,“咱们对于三老爷虽然了解不多,但他的品性是非常好的,这一点十分确定。
如果真像三夫人说的那样,我觉得当年三老爷就不会心甘情愿娶三夫人进门。
他心里要是有别的女子,他是说什么也要把心爱的人娶进门的。
毕竟老侯爷临走前就说过,爵位只有一个,但三老爷不袭爵也有不袭爵的好处。
他没有负担,肩上没有过重的担子,将来在婚姻一事上也有更自由的选择。
所以三老爷若真有中意的女子,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就算相中的是公主郡主,凭侯府的家世,也不至于说娶不起。”
老夫人也觉得是这个理,所以她怀疑是有人跟宁惜画说了什么。
她告诉崔妈妈:“悄悄打听,别让惜画知道我们在查她的去处。
我其实不在意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她出去散散心,我是高兴的。
但回来之后说了这样一番话,我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崔妈妈点点头,“老夫人放心,这事儿我亲自去办。”
当晚,秦庄仪去看了宁惜画。
几次都想开口提提慕长离交待给她的事,但宁惜画今日的状态很奇怪,总是心不在焉。
有时候她说了好几句话,宁惜画才回过神来,然后问她:“大嫂刚刚说什么?”
秦庄仪觉得她心里有事儿,于是关于曹家押镖的事就没有问出口。
但宁惜画却问了她一件事:“大嫂觉得大哥在外头有养外室吗?有外室生的孩子吗?”
秦庄仪一愣,“为何问这个?”
“随便问问,大嫂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秦庄仪想了想,道:“没什么不想说的,当个趣事聊聊呗!
你要说我是不是确切知道他养外室,那我肯定是不知道。毕竟捉贼捉赃,捉奸捉双。
但你要问我他有没有,我觉得是有的。
不管是外室还是孩子,都是有的。”
“大嫂为何这样肯定?”
“为何?因为了解他,也了解男人。”秦庄仪轻笑了下,“男人么!差不多都一个德性。
特别是有权有势的男人,更没一个老实的。
所谓家花没有野花香,所以哪怕家中妾室再多,他们还是想在外头寻些刺激。
你就说咱家侯爷这人,以前总拿荣夫人说事,把自己说得深情一片的样子。
但实际上他真的爱荣夫人吗?那肯定是不爱的。
一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不爱荣夫人,那么府里这些长得像荣夫人的女人,他自然也不爱。
于是他就得在外面找,找一个真正爱的,养起来,就为了让自己舒心。”
宁惜画听着这个话,微微蹙了蹙眉,再问:“那大嫂寒心吗?”
“以前寒,现在不寒了。”秦庄仪说,“寒心的日子早就过去了。
现在我也想开了,与其整日斗来斗去争来争去,不如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我还有儿子呢!我一心一意替我儿子谋划前程多好,我管他干什么?
外头的终究是外头的,只要到时候我能把外头的拦在门外,这个爵位就传不出这个家门。
拦不住那我就认栽,只能怪我自己没本事,怪不着别人。
至于感情方面,呵!都这么大岁数了,谈什么感情。
谈感情不如谈前程,如果前程也谈不了,那就只谈钱。
反正我想得开,我如今的心思半点儿都没放在他身上,我就管我儿子。”
宁惜画觉得大嫂豁达,但是很可惜,她豁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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