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风尘云雨,不见了雷电霹雳,更不闻了龙吟长啸……所有声响都已消失、飘散,只剩下无边的黑暗,无尽的虚空!
不知何时,这黑暗中突有一圈青白明光灿射开来,却并不向远方洒落,只是围着某个中心旋转、聚集,愈来愈亮。随着光亮加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影就在亮光中心渐渐地现出形来。
青白之光好若母亲的怀,就如**的手,温柔地将少年裹住、缠绕。不一会儿,少年的体内也溢出淡淡白光,与他怀中最初射出的青白流光混合在一起,雾气薄云一般。
两色清光不但不消散晕开,反而越来越浓密,流转也越来越快,形成一个白色漩涡。这时,周边的黑暗之中有火红色的雾气冒涌四起,好像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吸引着,向这白色漩涡涌袭而来。
以还未长成的少年身体为中心,青、白、红三种奇光互相交换再融合,融合再交换,进行着某种无人知晓的变化。循环往复,在几种亮光的不但变幻之中,这少年的身躯竟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托离地面,缓慢地漂浮起来。
这是在什么地方?怎么感觉体内、体外都气息流转,整个人好像悬在空中,又仿佛如在云端,飘渺无定?
似睡非睡,似梦非梦。凌云翰沉浸在一种奇妙无比的感受中,绝非凡态,却舒适异常,好想就此长留不愿醒。
但是,在他灵识深处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能再继续这种状态。尽管身心愉悦,但不安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坚定。那感觉就好似由一滴水慢慢扩散成汪洋大海,充斥天地,将一切都包围起来。
黑暗、白光、狂风、巨龙……啊,锡岩仙洞,这是在锡岩仙洞!小芫和叶靖呢,他们哪里去了?!
心神一颤,凌云翰终于想到不妥之处——朱芫和叶靖的安危!他硬生生挣扎着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有些冰凉的实地上,并没有漂浮半空,也没有什么奇光萦回。周身只见一片黑暗,无路无途,看来只不过是一场虚幻一场梦。
是故,凌云翰并不知晓,刚才如梦亦如幻之际的奇妙感觉是他置身这特殊空间,有原始而又热烈的神秘灵气相助,使他怀中那块朱子玉佩与自身多年浸淫诗书而形成的特殊气韵感应渐强,而异象横生。
青春作赋,皓首穷经,多少人穷其一生也只蕴集些许书卷清气,不若云翰天赋异禀加上勤力好学而来的精纯;朱芫祖传的碧玉佩本就美质良玉,且久经朱子儒气熏陶,早已通灵;至于这特殊空间的火红灵气遗有洪荒气息,也大有来历!
这三者无一不是世间绝品,不论凡人还是修行中人无不梦寐以求。何况机缘巧合,三者在凌云翰身上交融互动,同时作用,绝对可遇而不可求!可惜他不明所以,并未充分利用如此天赐良机。若是明晓其中妙处的人得知内情,肯定免不了要扼腕长叹。
然而,以凌云翰的认知和个性来看,即便他了解自身当时的妙境及妙用,他还是照样会舍弃而出,才能尽早去探知叶靖和朱芫的下落。若人道尚不求,又为何求天道?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云翰最喜前朝文丞相的绝笔诗《衣带赞》,常谓大丈夫立世当如文山先生那般,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云翰也没想自己能最先苏醒,是不是有什么异常。他此刻最担心的是叶靖和朱芫的安危,也不知道他俩怎么样了。顾不得继续察看周边环境,他只一心想先找到他们,自然有些焦急。
记得被那有形无实的巨龙缠绞、吸扯之前,三人都紧紧牵在一起。虽然之后晕头转向以至昏迷过去,但按常理小芫和叶靖应该和自己被扯进同样地方,不会相离太远。
手中的火把早已不知所踪,幸好包裹还在,身上的东西基本上都没掉落。凌云翰摸索了一阵,用火褶子吹燃了一只新的火把。
光明之火,也是希望之火。果然就在自己身边近处,叶靖和小芫仍昏迷在地,沉沉未醒。
“小芫、叶靖,你们怎么样,都还好吧?”凌云翰大喜过望,也没理会自己有没有受伤,急忙起身来到他们身前,先后叫醒了两个小家伙。
朱芫和叶靖悠悠醒转,起先都是一脸迷茫,不知经历何事,身处何地。“云翰哥哥,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呀?”小朱芫揉了揉水灵的大眼睛,稍一清醒就问向云翰。
朱芫打小就与凌云翰玩在一块,常常得他维护。可能就连她自己也没觉察到,她潜意识里对云翰已生依赖,自然也生信赖。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暂时别管这个,你们先检查下身体有没有什么伤痛吧!”凌云翰话语中不无迷惘之意,但仍镇定沉着,思路清晰。
三个少年聚拢过来,各自检视自身状况,还好都没有大碍。身体无碍,自然就想继续探路出洞,这才观察起周围环境。
由于火把光亮所限,尚看不清全貌。只隐隐感觉身处一个比较大型的洞厅中,高俊雄浑,有别于一般洞穴的浩大气势。从大致方位来看,他们处于靠边的一个角落,所以稍远的地方还看不仔细。
在火光的指引下,三人踏着光明之路,开始摸索出路。
“咦,这儿有一张石桌,还有石凳!”叶靖总是跳脱在前,又有新的发现。
果然,一方半人高的石桌突兀地摆在洞中,旁边还有两条石凳。这石桌、石凳看着略显粗糙,制式却简洁大方,有一种天然原始的美感。
难不成有人曾在此居住、生活?三人大惊之下复有大喜,在这冥绝深洞中,哪怕一丁点人迹都能让他们增添希望和信心。
再细看这些“家什”,很多地方都有裂纹、坑点,磨损厉害,看来经历的时日已很悠久漫长。
“云翰哥哥,你看这里,怎么有几个木制的东西,很像我们家耕种的农具呀?”朱芫眼尖,一手指着一个石凳后面,一边告诉云翰。
火把稍移,真的有几件木制物什在火光中呈现出来。但与凌家庄山民日常耕作的农具相比,这些更为原始、简朴。
凌云翰似乎若有所悟,正怔怔出神。叶靖却忍耐不住,想看下这几块破烂木头有没有线索,已伸手向前抓去。
“啊!”叶靖的手刚触及木制农具,就感觉到了异状。他还未使力,那木头就一下化为了粉尘,全部碎落在地。
云翰回过神来,眼见农具变化,想起锡岩仙洞的某个传闻,霎时灵光一闪,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炎帝断木为耒耜,揉木为耨,始教天下种五谷,故号为神农也!”
这里竟是神州始祖炎帝神农氏当年的寝居之地!
相传,中土始祖炎帝神农氏原先住在神州大地的北方,晚年才从北方来到南方巡视。当年,炎帝在洣水流域治水、采药、教耕时,就常寝食劳作于金觉峰下的锡岩仙洞。更有传说,炎帝曾把掌控洣水的白龙带入洞内驯化,辟有“藏龙洞”。
凌云翰被天地四象阵的异变卷进未知地方,却发现遥远年代的原始石桌、石凳以及木制农具,不期然就想起洣湘流域特别是锡岩仙洞的种种传说,已大致确定此处很可能就是炎帝当年的寝居之所,怎不心神激荡,难以自抑?!
“叶靖,快停手,别把始祖遗迹都毁坏了!”云翰强忍激动,连忙阻止叶靖继续搞破坏。
叶靖本就惊讶不已,又听到云翰这么一说,立刻转身问个仔细:“什么,始祖遗迹?怎么回事啊?”就是朱芫也将目光转过来,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也充满了不解之意。
当下,凌云翰就将自己所知的典籍、传说以及所见这原始石物、木器特色和年代,因而得出此处是炎帝神农氏遗迹的结论,详细说与叶靖、朱芫二人得知。
“哇,云翰哥哥说得很有道理啊,我也觉得这里和之前经过的普通洞穴不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呢。原来竟然是炎帝曾经的居所,太不可思议了!”小朱芫听清楚来龙去脉,马上叽叽喳喳地说出一长串话来。
叶靖也是喜笑颜开,阴霾顿扫,放声说道:“哈哈,看来我们福缘不浅啊,竟莫名其妙来到圣人生活过的圣地,你们说这里会不会遗有什么宝物呢?
听惯船工、客商胡侃海吹,常听一些传奇故事中有人误入山洞,然后离奇获得前人的宝物、财货、秘籍等等。叶靖自然就想,这可是先祖的洞天福地哦,不寻出些宝贝,那真是空入宝山了。
炎帝作为神州共祖,简直是神一般的人物。作为炎皇子孙,能瞻彼遗迹,云翰都难抑心神,也怪不得这两个小家伙有此反应,早已将出洞回家的问题抛诸脑后。
凌云翰看着小芫和叶靖的言行,不觉失笑,心想他们到底年岁尚小,都还不知道如何出去,就胡思乱想。不过也好,可以让他们暂时调整下心绪。
其实,云翰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只是这一日来经历奇特,较小的两人又非常相信、依赖他,自然比往日变得沉稳。
禁不住叶靖和朱芫的催促,凌云翰高举火把继续向前行进,欲探索这个秘境的更多隐秘。他们这时的心情,既不像初入洞时的新奇,也不似被鬼物追缠时的恐惧,又不同迷失归路时的失落,而是充满尊崇景仰和激动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