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倾颜的话犹如沸水泼油。
户部一众官员勃然大怒。
“我们这么多人在户部等了那么久,何曾看到什么药材,你这丫头到现在还冥顽不灵!”
“我看她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殷岐缓步上前,面色沉厉,“左大小姐未免太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仗着你祖父的名声,三番两次羞辱戏弄朝廷官员,既如此,老夫也不必与你客气。”
“来人!将这丫头捆了,随我等入宫面圣!”
殷岐身边站着两个护卫,一直随身保护他的安危,得令立刻上前,气势汹汹朝左倾颜走去。
“殷岐,本侯还没死。”
左兆桁冷如寒霜的声音传来,眉眼一掀,尽是锋冷。
“谁给你的胆子动她?”
殷岐打定了主意,毫不退怯,冷哼嘲讽,“定国侯,你这般包庇你妹妹诓骗朝廷,私吞赈灾银,分明是意图不轨,搅弄民心,祸乱东陵。”
“你该不会,是想步齐王和忠勇侯的后尘吧!”
身后尉迟信等人已是按捺不住,扬声喊道,“交出药材,退还银票!”
“没错,交出药材,退还银票!!”
左倾颜冷眼瞧着这帮狗官要钱的嘴脸,又见周围聚过来看热闹的人已经够多了,不禁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抹戏谑。
现在有多义愤填膺,待会儿的脸色,就有多精彩。
突然。
一阵铁甲履靴骤然传来,地面都被震出了响动。
众人面色一凛回过神来,就见黑甲卫接踵而至,很快将闹事的户部官员围起来。
黑甲寒铁,刀锋凛然。
“怎么会是黑甲卫?”
“刘煜衡,你这是要干什么!”尉迟信着黑甲卫中间的刘煜衡怒喝。
刘煜衡却不说话,侧身一让,众人才发现,他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被层层黑甲卫挡得严实。
祁烬依然白袍如雪,与黑甲卫的墨黑形成最鲜明的对比。
他容貌俊美无铸,龙章凤姿,再加上一身清冷尊贵的气质,不少百姓看得失神,犹如重温这天陵城久违的一道风景。
见到祁烬,殷岐心里咯噔声响。
没想到,动身北境之前琐事繁杂,他竟还能来得这么快!
百姓皆知烬王主动请旨前往北境疫区,纷纷对他的大义仁勇赞叹不已。
“拜见烬王殿下!”
祁烬朝着众人说着免礼,快步走向左倾颜,目光中的缱绻显露无疑,仿佛人群中唯能看见她一人。
“怎么不在里头歇着,都站外面做什么?”
祁烬转向殷岐,“殷尚书领着这么多户部官员,是跟本殿一样过来吊唁?”
未等殷岐开口,他扬襟跨进门内,“那就一起进去吧,老侯爷担得起。”
殷岐脸皮一抽,扬声道,“殿下留步!”
“怎么,你们不是来吊唁的?”
祁烬冷了眼,“那你们堵着定国侯府的大门做甚,朝廷的脸面都不要了?成何体统!”
一番毫不客气的训斥,几人面面相觑,却在祁烬逼视下不敢作声,齐齐看向殷岐。
殷岐轻咳一声,镇定开口,“启禀烬王殿下,左大小姐收了户部的银票,却迟迟没有将药材送来。我等知道殿下明日即将动身,生怕耽误了赈灾,只得亲自过来,到找大小姐讨要。”
他看向左倾颜,“大小姐,你今日若是不把药材交出来,便只能随我等入宫面圣了。”
左倾颜却是一脸嫌弃,对祁烬道,“他们的耳朵是不是不好使呀?”
祁烬转向她时冷意敛去,一张霁月清风的脸溢着柔色。
“他们老了,不只是耳朵,脑子也不太好使。你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身后众官员面色阵青阵白。
左倾颜骂他们,他们可以呵斥她毫无教养,可是烬王也跟着她骂,他们总不能骂皇上不会教儿子......
唯独殷岐神色凛然,口中振振有词,“烬王殿下,国之大事,切不可儿戏!”
“你说谁在儿戏?”祁烬骤然掀开的漆黑眸子,如鹰视狼顾,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殷岐定了定神,“戏弄朝臣,延误烬王殿下赈灾,就是儿戏!请左大小姐交出药材,退还银票,莫再顾左右而言他!”
左倾颜与祁烬对视一眼,满是不耐开口,“我都跟他说了,我已将药材给你送过去,他们偏像一群聋子似的,不听不信,真是气死人了。殿下,你自己跟他们说吧!”
祁烬挑眉,“这么听下来,各位大人似乎误会倾颜了。”
殷岐等人面色一凝,不由面面相觑,“不知殿下的意思是……?”
身后围观的许多百姓也是屏息以待。
“昨夜,左大小姐派贴身婢女前往殷府,与殷大人谈妥价格之后,便直接差人将药材送到烬王府,一共四驾马车,本殿不喜药味,将药存放在名下一座别院里,各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随我同去清点。”
话如惊雷当空劈下。
殷岐猛地抬眼,死死盯住左倾颜,仿佛要从她清澈澄亮的眸子里瞧出花儿来。
尉迟信等人也是一脸难以置信,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可、可是,那些银票,明明是今日将近午时才送过来的……”
还没收到银票,左倾颜就把药材往烬王府送?
这怎么可能!
祁烬笑着看向左倾颜,蕴了内力扬声开口,让整个侯府门外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左大小姐坚信殷大人定不会食言而肥,又深知北境百姓深陷水火,急缺这些药材救命,更怕这批药材,像当初城南医馆的存药一样,被歹人付诸一炬烧个精光,所以,宁可自己担着风险,也要提前将药材送到本殿手中方才安心。”
殷岐身形突然晃了晃,险些跌坐在地,所幸被身后的护卫及时扶住。
他的银票……
回不来了!
耳际,却响起老百姓的阵阵高呼。
“端乐县主高义!”
“县主高义!!”
左倾颜面容羞怯,却是上前一步,声音平缓而从容,“倾颜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牵线人,当不得高义二字,只愿能为北境和受苦的百姓,略尽一分绵薄之力。”
她复又看向殷岐等人,“殷大人,虽然那些药材可解燃眉之急,但是北境瘟疫严重,我担心药材不够,所以又自作主张,向那药商定了一批。”
“请问殷大人,接下来这批药,你们户部可还打算尽数盘下?”
众官员突然脸皮直抽搐。
纷纷神色焦虑看向殷岐,疯狂眨眼让他婉言拒绝,别再入坑了!
可左倾颜声音轻柔婉转,对他们却犹如魔音绕耳鬼魅缠身。
她善解人意地道,“若是国库周转困难,殷大人尽可以直说,接下来这批药就由我们定国侯府出面买下,转送北境疫区,绝不会让大人们为难。”
话落,身边又连连响起称道县主人美心善,慷慨解囊不失侯府风范的赞美和掌声。
听着她“体贴至极”的话,殷岐齿颊生寒。
左倾颜分明就是在报复他今日所为……
想要把他往死里整!
这种收买民心给皇室长脸的好事,他敢说国库没钱,还让定国侯府一力揽下?
皇上知道了,不得剥下他一层皮才怪!
可是,国库确实亏空啊。
他的苦楚,偏偏不能为外人道……
今日他若应下,便得自掏腰包填补,届时,左倾颜又来一次狮子大开口,殷家家底就被掏没了!
她给的两个选择,哪一个不是要将他们逼到绝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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