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二年,二月一日。
刚过正月,四九城里,天儿还是格外的冷峻。今儿个,也是赶巧,倒是没起什么风。这码头附近,一帮子帮人搬运东西的力夫,正三个一群四个一伙的聚在一起。
一个个的,都将手拢在袖子里,和煦的阳光打在身上,那是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虽然这惬意也只是一时的。左右无事,便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些家长里短的八卦。
刚刚还颇为悠闲的众人,一见一艘漆了朱漆的大船往这边码头上驶过来,一个个的,立马就站了起来,迅速的往码头那跑了过去。
等曹颙从船内出来,准备上岸去的时候,就看到乌压压一片人头就挤了过来。一个个的就站在船下,对着曹颙招手。嘴里面还跟着喊道:“这位小少爷,可需要小的帮着搬搬东西?”
这样说的,还是斯文一点的,想来大概是刚来,还不太适应。也有那老油子,先是往曹颙身上扫了一眼。一看曹颙身上穿的那些个上好的绫罗绸缎,还有那手上脖子上,也挂着不少的宝石。
刚刚还有些爱答不理的,一看曹颙这身行头,立马眼前一亮。刚还在嘴里嚼着的瓜子,随意的吐到了地上。张开双手就把面前的人往旁边退推了推,自己硬生生的给挤到了人群的最前头去了。
一道前面就扯开了嗓门,大声的喊道:“哎呦,我说这位大爷,长得是真俊!”说着还拍了拍胸口,“大爷你看,就小的这身板,保准给你把东西都给整明白!”
这边话音还没落呢,旁边就有人嚷嚷道:“大爷,您这么大一艘船,这还不得老鼻子的东西啦,就指着他一个人,也不知道得搬到猴年马月去。”
“您且看看,加小的一个如何?”旁边立马就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这一大船的东西,确实一个人搬不了,要是算上自己的话,怕是今天这一趟赚的银钱,能抵得上平常好几日的功夫了。一边想着,劲头便更加的足了。
曹颙刚一出来,就见到这样一番景象,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竟然就这么愣在了原地。想想也是,这个时代的孩子虽然大多早熟,但怎么说也都还只是个孩子。
而且,这曹颙自幼就被养在后院祖母的身边。虽说出生在这么个大富大贵之家,但还真就没见过什么大的场面。
按理说这种事情还是得主人出面,或者吩咐下人出面。但是这会儿曹颙愣在那了,也没办法发号施令不是?站在一边的赵友,眼珠子转了转,连忙上前对着底下说道:“吓了你们的狗眼了!什么船都敢拦!”
这话一说,底下那些个力夫愣了愣。刚看着这船,也没挂个什么标识,还只当是个普通富商家的船。便也没带怕的。现在听这人一说,莫不是这船还有什么来头?
赵友这话说出来,虽说底下安静了下来,但是一个个的并没有离开,都还在底下瞧着,想来是不太相信的缘故。
也不管底下的人相不相信,赵友又接着说道:“江宁织造家的公子,你们也敢拦?一个个的都不想要小命了可是?”
倒不是平日里这赵友有多跋扈,要不然胤礽也不会放心让他去江宁。
而是在离京之前,张宝就已经提点过赵友了。在宫里待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张宝的话赵友自然能明白过来是个什么意思。
赵友这话说的,不知道都会以为他是江宁织造府的人。他刚刚那样一番辩白,不过就是想让底下这些人认为曹颙是个飞扬跋扈的性子。
底层,永远都是谣言流传的最快的地方。不管别人信不信,到时候只要听到过这样的一个谣言,心里自然而然的有一个曹颙格外飞扬跋扈的先入为主的印象在。
听赵友这么一说,底下人这才算开了一些。倒不是落荒而逃,一哄而散。一个织造在京城确实是不够看,说不得现在这些人心里正想着,我还当是那颗葱呢。
见目的达到,赵友连忙叫住几个离得近还没走开的力夫。“你们几个留一下,对对对,就你们几个!”这船上可还有好些个东西呢?真要把这些人全都轰走了,那船上的东西可没办法搬走了。
这船上可有好些个大箱子,一部分是那曹寅心疼儿子,给曹颙带着用的。一部分则是几箱子新出来的香水,那些都是胤礽要留着送人的。剩下的几个箱子,则是些江南的特产,是曹寅吩咐送给胤礽的。
直到这个时候,那曹颙才似乎缓过来了一样。这边船上的东西正一箱一箱的往下卸。另一边,随着船一同进京的的王庆,看了一眼赵友,又看了一眼曹颙才开口说道:“我这还要回去给太子殿下复命呢,便先行一步了。”
知道是自己人,赵友说话便有些随意。只是轻轻答道,“你且去吧,这边还有我在呢?太子殿下那边,可要多多替我美言几句才是啊。”
曹颙都是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等王庆走了,赵友一边指挥着人将船上的东西搬下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曹颙闲话几句。搬了好一会儿,那些个大箱子才总算是都搬下来了。
等一箱箱的东西都已经装好了,赵友才把曹颙引进了之前已经叫来的饺子上。至于曹颙身边的人,这回却是一个都没带来。这里面还有曹勇的很大一功劳呢。
自从确定曹颙要进京了之后,曹勇时不时的就会对曹颙说一些,好不容易进京一趟可不能再像在府中一样被父亲拘束着的话。
那曹颙也不知道是该说他单纯,还是该说他蠢,半路找个地方直接把曹寅给他配备的两个小厮给找了个地方丢了。现在身边可不就没一个是他自己的人了么。
曹家在京中也有一处宅子,之前曹寅就已经将地方告诉赵友了。到是不用担心这曹颙在京中没有地方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