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东南部,靠近灵州。
冀州多人烟而灵州则多灵脉,整个灵州到处都是仙家福地,自古以来也诞生了不少的修真宗门,有些修真宗门传承万年之久,古老而神秘。
凡是有灵脉的地方,炼气士便会悄然出现。
灵脉汇聚之地,修真氛围就更加浓厚了。
在灵州,佛、魔、道三法共修,修道者不知凡几,普通的百姓也知道何处可以拜入仙家,修道者与平民之间的界限不像其他州那么清晰。
灵州之地,名山大川众多,薄雾茫茫,一道流光自西北方向而来,荡入了灵州之地。
却见此人奇貌雄伟,闭着眼睛,坐在一只灰扑扑的长绒异兽上,异兽脚踩祥云,一个呼吸间便可遁走百丈,速度极快。
“哎!”
他望着茫茫山川,遥想昔年自己在灵州求道时,是那般意气风发,如今一晃便是半百年的时光。
此人便是从冀州遁来的第一战将甄仓。
甄仓与其他的炼气士不一样,他是由道入武,也可以说是道武双修。
最早的时候,甄仓便是灵州玄云宗的弟子,但在玄云宗中,甄仓修道的水平一般,修炼了十多年也始终未能筑基,其最终还是发现在武道上更有天分,于是便由道入武,这由道入武以后,甄仓便一发不可收拾,瞬间在玄云宗中脱颖而出,出山之时,就已经是力境上品的高手了。
后来便来到了冀州入了府军,再历经多年的打拼,成为了冀州第一战将,威震冀州、光州以及灵州部分地区。
如今冀州危难,甄仓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到灵州来找一些道友帮忙。
虽然在蒲成业的面前夸下海口,但如果真的要来灵州找到顶尖高手出面,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今曹贼势大,玄云宗虽然是灵州最顶尖的宗门,但愿意为了他而得罪曹肃吗?
甄仓心中也没有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试试能不能以私人关系来说动道友。
在这么思虑过程中,他便骑着这新收纳的小异兽,一路来到了玄云宗的范围。
玄云宗虽然只是一个宗门,但在灵州超然物外,宗门占据了灵州中部很大一片范围的山脉,方圆达到了千里之巨,甄仓一踏入玄云宗范围,立即便有巡宗的弟子化作流光,从远处激射而来。
“来者何人?”
玄云宗地方太大,难免便会有一些宵小之辈踏入宗门,因此这方圆千里都设下了层层的感知阵法,甄仓又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这力境一品的顶级高手一来,附近便连续有好几道流光出现。
甄仓便原地没动,傲然挺立,一派宗师做派。
几道流光下露出几名玄云宗弟子的身形,众人十分警惕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一品高手“傲”什么,这里可是玄云宗,是龙是虎都要趴下。
“不认识我?”
甄仓眉头一皱,这就有些麻烦了。
正要解释几句时,那流光中的一名稍稍年长一些弟子瞧甄仓的面相有点眼熟,忽然轻咦了一声。
这天底下的一品武夫就这么多,甄仓到底也是玄云宗出去的高徒,终于是被认了出来。
“可是甄师兄?”
那年长一些的弟子不敢确认,而对面骑着异兽的一品武夫继续保持着高冷傲然的姿态,闻言脸色也丝毫微变,淡笑道:“没想到老夫离开门中多年,现在的小辈竟然都不认识老夫了。”
“真是甄师兄,甄师兄回来了!”
“混账,你叫什么师兄,你起码得称呼一声师伯了!”
“甄师兄,快快有请。”
玄云宗的几个弟子也不是完全没听过甄仓的名字,只是一开始没有想到而已,如今得到了其他人的确认,终于也是明白这位就是玄云宗史上赫赫有名的道武修炼者,是乾元帝国的冀州将军。
几人围着甄仓,甄仓坐下那匹新异兽微微有些发愣,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
“甄师兄今日为何有空回宗门?”
年长一些的那位弟子开口问询。
这里几人都是修道者,凭借着御物飞行,而甄仓是直接靠着坐骑飞行。
当然没有坐骑,他也一样可以遨游天际。
无非是多个坐骑,多一点威风和排面,身为当世一流的一品武夫,这很合理。
甄仓面对几名玄云宗弟子,平淡的脸色上挤出一点善意的微笑:“许久不回宗门了,诸位都不认得老夫了。”
他没有回答年长弟子的提问,反倒是将话题引到了众人不认得他的事情上。
这让这些面皮有些薄的弟子有些羞赧,连忙开口道歉:“未曾见过甄师兄真容,未能第一时间认出师兄,确实是我等的疏忽,师兄快快有请。”
甄仓这次是来搬救兵的,不是来砸场子的,见几个年轻弟子服软,便主动下坡:“行了行了,不必行这些虚礼,老夫这次归来,是专门找几个老朋友聊聊天的。”
来找人,按照玄云宗的规矩,那也要先登记备案一下。
年长一点的那弟子笑道:“既如此,师兄自便即可,但按照宗门的规矩,还得要给师兄先去要一枚通行令牌才行。”
群山之中,法阵极多,有些地方还是宗门的禁地,若是没有通行令牌,很容易会被困在不知名的法阵中。
因此那弟子所说的,也是甄仓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甄仓点点头:“带路吧。”
众人便簇拥着甄仓,一起化作流光,飞到了宗门令牌发放的驻地山头上,那山头上有一座令牌阁,阁内长老是甄仓的熟人。
甄仓拿了令牌,这便是安装了定位,只要在宗门之内行走,无论在什么地方,宗门都会第一时间掌握动向,这还是因为甄仓本就是玄云宗出去的弟子,多年来也一直与宗门保持联系,所以才有这方便之门的机会,否则是其他人来玄云宗,怎么也得要先审查几轮。
很快,甄仓便在群山中,找到了一处好友的洞府。
他从天上骑着异兽落下,那处竹林一样的山头中,一道薄薄的阵法光幕散开,爽朗的声音从里面传出:“甄仓师兄,今日竟然有空回宗门来看我?”
一名身着玄色道袍的青年从阵中走出,他相貌英俊,长发披肩,手中握着一卷书,飘然迎了上去。
甄仓见到此人,顿时也不敢托大,连忙从坐骑背上跳了下来,悬浮在了半空之中,拱手行礼:“傅玉师兄,许久未见了。”
傅玉是直爽人,好友重逢,格外高兴,拉着甄仓就往里走:“请。”
两人便从空中落了下去,从中穿过不少的阵法。
落入山头后,甄仓才看见山间是另外一番景色。
只见山间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千株老柏,万节修篁。
玄猿白鹿随隐可见,仙鹤祥兽藏于林中。
这便是仙家洞府,甄仓微微一观,心中暗赞,也露出一抹向往之意。
可惜,可惜。
可惜他未能踏足修真大道,最后还是走了武夫路,在江湖中厮杀,在红尘中历经千劫,完全没有仙家的半点洒脱。
两人走上了山头高处,此间有一处林间茶舍,两人席地而坐。
傅玉摇手一招,茶舍外的花圃里便飞来了一个花精灵,花精灵带着一些花草丢进了茶桌上的茶壶之中,他再轻轻催动法力,这茶壶便自己“滕腾”烧了起来,飘出缕缕沁人心扉的轻烟。
“哎,你们这里,才是真正的神仙生活。”
甄仓心头羡慕,也不藏着掖着,当场就说了出来。
傅玉却哑然失笑:“甄仓师兄怎么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以前啊......”傅玉恍惚了一下,目光一下子就跨越了时光长河,看到了几十年前的画面。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转眼间,傅玉成为了玄云宗最出色的弟子之一,而甄仓也成为了世俗间人人敬仰的大将军。
傅玉没有再回忆下去,反倒是望向甄仓:“师兄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困难?”
甄仓与傅玉认识几十年,从当年两人一起加入玄云宗开始,就一直都是好友。
虽说如今傅玉相貌看起来比较年轻,而他却是一个中年甚至有些迈向老年人的相貌,但两人的年岁相差不大,甚至傅玉可能还要稍稍年长一些。
甄仓摇头叹息:“也不瞒傅玉师兄,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
“哦?”
傅玉刚好泡完一壶茶,为甄仓沏了茶水,推到了他的面前:“不急,慢慢说。”
于是甄仓就将幽州冀州大战的事情说了出来,但却没有告诉傅玉其中的政治利害,只道曹肃有企图吞并冀州的野心,而甄家在界河一战死伤惨重,他自己的几个儿子也陨落其中,好不凄凉。
傅玉听完,顿时勃然大怒。
他是直性子,有话就直接说了:“没想到当今天下,朗朗乾坤,竟然还有这等野心勃勃之辈。”
说曹肃有野心吞并冀州,这是甄仓的实话,说的也是实情,明眼人一看便知,甄仓抹了抹眼泪,悲恸道:“可怜我那些聪明年轻的孩儿,没能在这场劫难中活下命来。”
连甄仓这样世间一等一的一品武夫,都不能护住家人,跟不用说其他的普通人了。
傅玉稍稍思索,便已经勾勒出一幅生灵涂炭、战火燎原的悲惨世界,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似乎便指向了“不安分守己”的曹肃。
眼见傅玉情绪已经被调动,加上两人之间长期以来的密切关系,甄仓直接恳请:“还望傅玉师兄出手相助,助我击败曹肃,还冀州万千百姓一份安宁。”
傅玉一拍桌子,当即就应了下来:“师兄放心,像曹肃这样的魔头,我辈修道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他话音落下,又皱起眉头:“不过......”
“不过什么?”甄仓心中一紧。
“不过,曹肃竟然可以击败一品武夫,麾下又有不少的能人异士,加上师兄你说的,他还得到了‘九灵山’这群炼气士的帮助,说明曹肃实力雄厚,只有我一人的话,恐怕很难......”
傅玉虽然拍了桌子,但不代表他就是傻子,仔细思索一下,便知道此事不是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的,他们要对抗的,是整个北方最强的势力。
甄仓略微感到一丝失望,这还没开始动手,傅玉就已经打退堂鼓了吗?
傅玉转而又道:“这样吧,我带师兄去几个师弟师妹那边转转,若是只有我一人,恐怕很难成事,可师兄弟们帮忙的话,胜算一定会打几成。”
甄仓大喜,原来是帮他一起拉人。
他本来就准备不只邀他一人,现在还要一起摇人,那队伍一定是越庞大越好一些。
傅玉介绍道:“我玄云宗内,可是有不少高手的,像昭云师妹,苏曲师弟,那些都是近些年来门中的后起之秀,战阵推演、道法相搏、卜卦星象,大家都比较全面。”
他微微思索:“既然是战场对决,那么就一定会涉及到阵法推演,我觉得昭云师妹,你一定要请到她出山,她是玄云宗年青一代中,最出色的阵法师,比许多方士还要厉害。”
甄仓连连点头,心头一片火热,他也是懂一些阵法的,但引以为傲的阵法,在曹肃面前却完全不够看。
曹肃铁骑凶猛,又战将战力超群,在战场上直接一力降十会,再好的阵法也经不起他的催杀。
两人都是直性子,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便也不再犹豫,准备出门请更多的玄云宗高手出门。
刚一打开护住山头的阵法,就看到从天际边飞来了一道流光。
甄仓精神一凛,傅玉拦住后解释道:“师兄别急,是掌门的手谕。”
那流光转瞬间就飞到了傅玉的面前,流光散去,竟然是一枚紫色的玉简,傅玉单手抓住了紫色玉简,直接贴上的自己的额头。
顿时,傅玉脸色大变。
甄仓心中顿时有些不详的预感,感觉这枚恰巧射来的紫色玉简,就是与他有关的。
“如何?”
甄仓连忙问道。
傅玉放下了玉简,面色难看的看着甄仓,脸上阴晴不定。
甄仓越发焦虑,却也不好意思催促傅玉。
“哎!”
傅玉摇头叹息:“师兄,别忙活了,冀州府昨天夜里,已经被曹肃攻破了,冀州府府主蒲成业当场被曹肃击杀,如今整个冀州,都落入曹肃手中了。”
“什么?”
冀州府沦落,蒲成业被杀?
一夜之间?甄仓懵了,这一夜他都在马不停蹄的赶路,这会儿刚准备请几个高手出山对付曹肃,结果冀州那边传来消息,冀州府被一锅端走了?
这是什么道理,天下哪有这等滑稽的事情?
他一阵脸黑,又涨红了脸,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冀州府尚有数万府军,不说各个骁勇善战,但凭借墙坚壁厚,守一夜总该守得住的吧?曹军连攻城器械都没有,如何破城,如何能破城?这数万府军,就是万头猪伸长了脖子给镇北军砍,怎么也得砍个三天三夜吧?”
傅玉见甄仓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消息,宽声安慰:“师兄,消息定然不会有假的。”
“这是掌门专门传过来的消息,掌门还说了,请你一会儿就去掌门殿找他。”
玄云宗一举一动都被掌门监视了,甄仓对此不感到惊讶。
他只是为冀州府的沦落感到悲痛和不解,久久不能平息心境。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他不理解,连连自问。
气血翻涌不已,心情万分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