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风一边喝茶,一边说道:“程前隆这个人,远比你想的要复杂,我劝你还是少招惹他。”“院长,不是我招惹他,是他招惹我啊。”“哎,也是木秀于林。你被他盯上了,比被程前锦盯上还要糟。”“院长,我都懂。您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对于朱萧索先发车后买票的行为,归云风深恶痛绝。在屋里吊着抽了他半个时辰,才稍稍解气。“不用,你吊着也好,长长记性。”“行吧。您说,我听着。”“你可知道,程前隆是什么身份么?”“不是国主程前鹏的兄弟么?”归云风道摆摆手:“程前隆,可不是国主一般的兄弟。”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他是前任国主的长子,程前鹏名义上的大哥。”朱萧索记得,白思梦跟他说过一句国主程前鹏和他大哥的事情。早在十七岁的时候,天资卓绝的程前鹏就被还有七百多年寿命的前任国主定为了继承人。当时的他有几十个兄长,最大的比他大八百岁。感情这个大八百岁的哥哥,就是书院院长程前隆?“程前隆这个人是很难捉摸的。他比我大八百多岁,我知道他的故事却非常少。可以确定的是,我几百年前在国都书院听说过他的时候,他就是入神境的修为了。”“入神……”朱萧索又想起昨天对程前隆使用“真假易便”后,问他是否和国主关系不错。程前隆说“胜似亲兄弟”后,被他的屁股证伪了。“难道,他和国主的关系很差?”“差不差我不清楚,只能说不是一路人。程前隆证道入神的时候,程前鹏还没有出生。程前鹏十几岁的时候,就得到了程前隆八百多年求而不得的太子之位。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好不了。而且——”归云风把茶盏放在桌上,闭目片刻,似乎探查了一番,才继续说道:“而且,相对于国主的胞弟、你未来岳丈程前锦在国主继位后当年就被封为亲王,程前隆却至今都没有被封爵位。亲疏远近,不言而喻。”“连个郡王都没给?”“没有。而且,五百年多前那次妖国入侵战后,他被国主调任求仙城,当了书院的院长,强行顶掉了我的书院院长的位置。”“强行顶掉您的位置?这您能忍?”“我忍了。”“……”“不忍怎么办,你帮我干掉这个入神境的国主长兄?”“我又一想,您刚才说忍了,也不是没有道理……”归云风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他被派到求仙城书院当院长,和罪城挂了钩,毫无疑问是被程前鹏整了。只是这些年,我一直没搞懂,程前鹏搞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干什么。或许与我听说过的他的只言片语有关。”朱萧索也来了兴趣:“院长听到了什么传言?”“我听人说,程前隆外号程三绝。”“程三绝?哪三绝?”“诗绝,毒绝,战绝。”“怎么讲?”“诗绝,听说是他至今为止已经写了四万多首诗。其中最出名的一首,是《咏荔枝》,据说是他吃荔枝的时候写下来的。红皮镶绛点,乌子住白瓤。甘味我充腹,余津亦有香。”朱萧索听后眉头一皱。前隆兄还真是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啊。四万多首诗,最出名的是这么个玩意儿。就这也叫诗绝?朱萧索不禁抿嘴。他要是能叫诗绝,那估计此世的古今文圣文通天也就是个秀才水准吧。“这……也叫诗绝?”“嗯。”“这……绝在哪里?”“不知道,你别问我。我虽然文学素养有限,但也知道这首《咏荔枝》也就是个擦屁股纸的东西。”“您知道这首诗烂啊?”“废话,我好歹也拜读过文通天的《通天文选》,什么叫好诗什么叫烂诗我还能分不清?”“您的意思是,文通天的诗,写的比《咏荔枝》好多了?”“你这不是废话!好歹也是文经类唯一入圣的。”“那文通天代表作有啥?”“太多了,数之不尽。各种风格应有尽有。不过,我最喜欢他的,是他那首《文通天送别唐秋娘》。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听着归云风包含感情地朗诵完,朱萧索已经彻底惊住了。在这个世界,亲耳听到了高蝉的《金陵晚望》,他的世界观崩塌了。自己居然不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穿越者?这个文通天也是个做两世人的?此刻,朱萧索脑中思绪百转,一时说不出话来。爆炸的信息量忽然涌入了他的大脑。这个世界究竟还有多少震惊是他不知道的?同为穿越者,如果相见的话,究竟是意味着危险还是机遇?归云风也看出了朱萧索眼中的震惊,笑道:“我本以为是我这样的过来人,才能理解那一句‘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也能体味其中的高妙。”朱萧索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您说这首诗题目叫什么?”“《文通天送别唐秋娘》。文通天作诗作词有个特点,就是会将自己的名字放在题目上。他创作了几百首诗,全都是无上佳作,别人想仿也仿不了。可以说普天之下,如果没有文通天,文坛将是永夜。”“妈的他凭什么?!”朱萧索忍不住爆粗口了。“哎,我知道你嫉妒他的文采。天下如你这般嫉妒他的人数不胜数,就连当年我也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我没有半点文才,谁会愿意去学数理流派。”朱萧索对于文通天的行为嗤之以鼻。你直接引用先贤们的诗词就罢了,为了修炼嘛,不寒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毕竟我也引用了贝叶斯的定理。你是文抄公,我是理抄公。谁也别笑话谁。但是享受完先贤们的遗珠带给你修炼的好处后,又将他们毕生才华所累积的盛名,理所当然地揽在自己的头上。朱萧索只有四个字评价:又当又立。你哪怕把自己的诗才归功于虚无缥缈的梦也好。可是,这种“文化抢劫”的行为,被文通天贯彻了下去。每一首,是每一首,都题上了自己的名字。文通天。一个无耻的文人,甚至都不一定是文人,一个纯粹的无耻的人,好意思叫文通天?朱萧索转念一想,敢叫这个名字,估计从一穿越过来的时候,就不打算做什么要脸的人了。文品识人品。朱萧索现在对这个大概率同为穿越者的文通天,只有轻蔑与鄙视。还是前隆的诗更胜一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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