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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真心为你

        一个月之后,我找到了复活塞壬的方法。

        先从噩梦柳城事件结束后的事情开始说起吧。

        首先是最重要的部分,关于在噩梦柳城之中人间蒸发的数百万人,他们都在噩梦柳城瓦解之后平安无事地回归到了真正的柳城。因为白驹原本是打算把他们做成不死人的,所以就没有放任恶魔去袭击他们,只是把他们转移到了噩梦柳城的深层而已。

        说是“深层”,从他们的视角来看其实就是突然变得空荡荡的深夜柳城。他们被解放出来之后有一段时间仍然记得自己的神秘经历,而全国社会也针对有那么一段时间化为空城的柳城爆发出了巨大的舆论风波。然而才过去一个月,舆论又都转向了新的热点。这不是政府在幕后操纵舆论,仅仅是所有人都逐渐地对其漠不关心了而已。亲身经历那起巨大风波的柳城市民仍然会在生活中时不时地谈论起来,但是再过一段时间也会彻底变得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吧。

        他们不知道是什么威胁了自己,又是什么拯救了自己,仅仅是一成不变地回到了过去的生活。看着这些变化,我有时候会想起来法正说过的话。他就是因为厌倦了这样的反差,所以才会疯狂地追求新世界吗?但是我依然不认为他的手段是正确的。

        而白驹,他的目的,大概只是“回家”而已吧。

        列缺并没有牺牲在与法正的战斗之中,只不过他在负重伤的条件下勉强自己发动了爆发秘法,一度陷入了濒临死亡的境地。前些天我在医院里听说他勉勉强强地脱离了生命危险。命是保住了,要再像是过去一样战斗是行不通的。这次的他伤得真的很严重,再也无法回归到超主力级术士的领域了。

        法正则是被确认了死亡。杀死他的人并不是列缺,而是青鸟。

        实际上法正在与列缺的战斗中是真的占尽了优势。列缺原本就是负伤战斗,即便使用了爆发秘法也无法发挥出超越法正的力量,更加不要说法正还用巨大恶魔先把列缺给消耗了很多,之后只要采取拖延战术徐徐图之就可以胜利。而在这种条件之下,列缺依然把法正逼迫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

        相较于列缺,法正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将其视为假想敌,准备了不知道多少克制的手段;更加不要说他还对列缺知根知底,对于列缺的弱点以及可能打出的底牌更是了如指掌。在重重优势加持之下,法正险些杀死了列缺。

        就在这时,远在柳城安全局,感应到列缺的灵性波动被压制到快要油尽灯枯的青鸟,毫不犹豫地出击了。对于能够化身为雷霆并且掌握路线图的青鸟来说,自己与战场之间的距离简直就是一步之遥,她一口气就护到了列缺的身前。

        为了恢复到足以战斗的地步,青鸟原本就打算在我们之后再出击。这会儿的她虽然要说是恢复万全也不尽然,只不过法正在与列缺的战斗之中消耗得更多。

        而法正则压根儿就没想到青鸟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估计是以为青鸟由于上次的爆发秘法而失去行动能力了。论及真实战斗力,他超出青鸟半个等级,此刻却是变得后继无力,想要逃跑也跑不过青鸟的神速。最后青鸟亲手将其斩杀了。

        噩梦柳城事件也就此落下了最后的帷幕。

        因重伤而被送入医院的不止是列缺,我也是一样。超速再生是塞壬支援给我的力量,尽管如今的我依然有着异常快速的再生力,却已经不是那么荒唐的恢复效率了。而且我也无法自己吸收和燃烧灵体碎片,拿不出来那么多的灵性力量去再生自己的肉体和灵体。

        就结果上来说,我的灵体并没有陷入结构分解的地步,只是依然受到了相当重度的烧伤。这种程度的烧伤放到以前不过是动动念头就可以修复的伤势,现在就麻烦很多了。直到一个月后的今天,我才终于可以生活自理。

        事实就与之前的我想到的那个“最坏的可能性”一样,真正为“完全燃烧模式”付出代价的,并不是我,而是塞壬。

        不止是“完全燃烧模式”,就连“烧魂模式”也是如此。

        过去的我曾经浮现过几次疑问,为什么我这个原本连术士都无法成为的人,却可以靠着燃烧灵魂爆发出来如此强大的力量?虽然有着疑惑,但是我从未深究过。我这个“普通人”毕竟都可以使用几乎所有术士都无法使用的真灵之力了,就算灵魂之中再潜藏着什么非常识的力量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再者,我大约还无意识地有过这样的想法:哪怕塞壬真的就“烧魂模式”这一技能对我隐瞒了某个破灭性的后果,我也愿意在讨伐邪恶的道路上以自己的生命全部承受。

        但是,如果说这股力量主要不是来自于我的燃烧,而是来自于塞壬的燃烧呢?

        说不定白驹之所以无法看透我的“完全燃烧模式”,并不是因为我的“隐藏”胜过了他的“觉察”,仅仅是因为完全燃烧的并不是我的灵魂。

        就如同我想要牺牲自己让塞壬活下去一样,塞壬也想要牺牲自己让我活下去。

        我直到最后都没有觉察到“完全燃烧模式”的异常,多半是因为塞壬混淆了我的知觉。从去年知道她可以支配我的知觉时,我就推测过她以后就连我的觉察力也可以支配。按理说我是不会误判自己的生死的。搞不好她就是通过这一手令我误以为完全燃烧的是我的灵魂,还特地捏造了我会因此而死亡的错觉。

        即使推测出来了这些,我依然有很多问题无法理解。比如说,塞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为了我付出那么多,说到底她为什么会成为我的武器……以及,她最后那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于最后的部分,我其实在听到的那一刻就已经隐隐约约地有了答案。

        而她的遗书则解答了我以上所有的疑问。

        ——

        塞壬的梦境已经没有了塞壬,取而代之的则是躺在草地上的神秘书本。翻开之后只是看了一眼,我就立刻明白了,这是塞壬的遗书。

        自从决定相信她之后,我就从来没有询问过她的真实来历,她也从来都不去提及。而在临近消灭的时候,她便把自己过去的记忆整理为书本,留在了梦境之中等候我去阅读。

        顺带一提,她还在我杀死白驹之后将其灵体碎片全部拿到了,只不过那里面好像是没有白驹的记忆,也不知道是白驹自己将其全部删除了,还是她来不及提取。就算是后者倒也没什么大碍,白驹自己也说过,关于复活“它”的仪式知识是无法删除的。所以她就在临近消灭的时候将其提取出来,放在了自己遗书的附录里。

        还是先说说她的真实来历吧。

        其实答案已经是昭然若揭,塞壬就是我和“它”的子嗣。

        严格地说,塞壬并不是某个具体的子嗣。我和“它”之间在过去有过很多的子嗣,而塞壬则是这些子嗣的回响纠缠形成的融合个体。

        以前我对青鸟提过这件事情。我与“它”之间的子嗣当然不是人类,连人形都没有,甚至都不是胎生的,而是外貌丑陋而又恐怖,扭曲破碎的卵生怪兽。就与其母亲一样,它们有着残忍而又疯狂的习性,并且喜食人肉。我的本能是这么告诉我的,如果放任这些怪兽留在人世间,迟早会酝酿出来恐怖的灾祸。兼之我尽管深爱“它”,却对其子嗣没有爱屋及乌的心理,便将其全部“处理”了。

        虽然它们都有着匪夷所思的不死性,但是当时的我相信自己已经彻底杀死了它们。因为我的凶器可是塞壬之刃,是足以为肉体与灵体带来双重毁灭的恐怖武器。

        而后来的我则是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即使肉体和灵体都死亡也不会真正死去的怪物。异界鬼魂是如此,阶段三不死人亦是如此。即使肉体和灵体都被消灭,也能够以理论无法解释的“回响”形态存在于世间。就连塞壬之刃也无法杀死这样的对象。

        魔人时期的我在“它”的影响之下就是阶段三不死人,而我与“它”之间结合诞生的子嗣,又怎么可能会是只不过被毁灭了肉体和灵体就轻易死去的生命呢?

        那些子嗣并没有真正地死去,而是化为了“回响”。同时,虽然被我杀死的时候充满了疑问和恐惧,但是刚刚出生的它们还没有来得及学会仇恨。它们依然盼望着我和“它”的接纳,无时无刻不缠绕在我的身边,时而在我的耳畔发出虚幻的呓语。它们不敢接近“它”,因为与我不一样,“它”能够意识到“回响”,甚至自身的本质就是某种无比恐怖的“回响”。

        只不过就算是它们也无法在纯粹的“回响”形态下进行完整的思考,实际上“回响”原本就不是能够保留理性的存在形态,最多只能浑浑噩噩地维持自我意识,并持续不断地感受到痛苦和绝望而已。而它们之所以还可以“盼望”和“呓语”,是因为在被我杀死之后,它们保留了部分自己的灵体碎片。

        吸收、吞噬、消化灵体碎片从一开始就不是塞壬之刃的力量,而是它们的力量。被塞壬之刃杀死的灵体会化为无数的碎片,而它们在被杀死之后则保住了自己的些许灵体碎片,借此保住了自己的思考能力。

        然而如今塞壬的灵体就连碎片也被完全燃烧,她已经是纯粹的回响形态了。今后她也只能永远浑浑噩噩地维持这个扭曲的形态——不出意外的话。

        言归正传,魔人时期的最后,我被列缺带队逮捕,被困进了治愈梦境。而它们想要为我派上用场,便卷着残余的灵体碎片自我统合,化为了我在治愈梦境里见到的“任塞”。

        如今想来,她在当时就已经给出了关于自己真实身份的提示。她说自己的灵体已经损坏到了几乎只余回响的地步,而后来的我如果能够结合异界鬼魂和阶段三不死人的相关信息,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推测出来“当年那些子嗣还没有死”的可能性,甚至是直接联想到塞壬的身上去。

        然而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一层。是因为线索不足够吗?还是因为我的推理能力不足以推理到这一层吗?或许也有那样的因素吧,但是我知道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只是因为我真的很不在乎它们,就连回忆都基本上不会去回忆而已。

        归根结底,它们真的是“有着残忍而又疯狂的习性,并且喜食人肉”的怪兽吗?显现在我面前的塞壬从来都没有表现过残忍而又疯狂的习性,而从除夕夜的表现来看,塞壬也从来都没有如同“它”一样拒绝过普通的食物。

        所以,它们会不会仅仅是在模仿我,模仿自己的母亲而已呢?

        塞壬之所以一直抗拒向我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因为害怕被我遗弃,甚至是再次被我杀害。所以就算是做武器也可以,或者说武器这个立场说不定令她更加安心。

        因为她天生就具备阶段三不死人的不死性,所以就算我死去了,她也不会死去。然而她总是对我强调,如果我死了,她也会死。这是因为在她看来,她必须是个与我同生共死的东西,才可以得到我无条件的信赖。

        她担心如果我意识到了她其实是“没了我也可以活下去”的独立个体,我就会以怀疑的目光重新审视她,重新审视这个潜伏在我的内部,可以操纵我知觉的来历不明者。实际上,她后来大约也明白我不会那么做,但是她连那万分之一的概率也无比恐惧。她无法忘记自己被我与“它”冷漠地注视,无论再怎么呐喊也无济于事的绝望回忆。

        但是她依然渴望着我的认同,想要被我拥抱。

        我回忆起了在最开始的塞壬的梦境,她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对我自报家门的时候,我与她的对话。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你的生命之光,你的欲念之火,

        ——伱的罪恶,你的灵魂。

        往日的声音仿佛在我的耳畔回响。是啊,你说的一点都不错。

        你就是我生命与欲念的结晶,我罪恶与灵魂的具现。是我无可救药的过去,也是我必须在未来弥补的对象。

        我想要复活塞壬,并且,我已经看到了具体的希望。

        为此,我必须先兑现与青鸟之间的约定,必须先复活“它”。

        ——

        与白驹战斗的始末,塞壬的真相,我自然也全部告诉给了青鸟。

        知道了我原本是想要与白驹同归于尽,青鸟自然是无法平静。而在听说我把“污染”打进过自己的身体之后,她更是露出了无比紧张的表情。

        不过现在的我并没有变成不死人,估计是塞壬把“污染”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吧。

        过去的我与旧骨战斗到了濒死,然后到无名山下投湖。那时候的我其实还是阶段三的不死人,而塞壬为了避免我陷入“死亡”,她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令我的塞壬之刃重新觉醒。

        “它”能够开发我的真灵之力,塞壬也可以做到。甚至塞壬还更进一步,通过附身到我的塞壬之刃上与其合二为一,使得塞壬之刃变成了完全觉醒的力量。要形容的话,过去的“它”仅仅是帮我打开了通往力量的门,好方便我借用门后的东西;而塞壬则是霸占了门后的东西,再把自己连带那东西一起奉献给了我。

        与塞壬之刃合二为一之后,塞壬具备了某些特殊的属性,比如说可以同步掌握到我掌握的法术,也可以把自己的力量支援给我,还可以把我受到的诅咒转移到塞壬之刃上等等。

        因为“污染”有着像是诅咒一样的性质,所以我曾经怀疑过是不是塞壬把我阶段三不死人的“污染”转移走了。而我后来撤销了这个想法,时间对不上。塞壬觉醒这个能力是白日镇迷雾事件之后,而旧骨事件之后我就不是不死人了。

        而从塞壬的遗书里我已经得知,她从一开始就会这个转移能力。仔细想想,她转移诅咒的能力来得也是有些奇怪,因为她其他方面的能力都是通过自己的学习和开发得来的,惟独转移诅咒的能力是随着成长自己出现的。既然她的成长会带来新的能力,为什么之后就没有继续出现这种现象呢?说是一开始就有的能力反倒是没有那么违和了。

        她隐瞒这个信息的目的,就是人为地设计出这个“时间对不上”的结论。因为如果我日后知道了“污染”的存在,就会意识到她通过转移“污染”得到了阶段三的不死身,并且判断她为“没了我也可以活下去”的独立个体。而她不希望我产生这个判断。

        当然,就算不转移“污染”,她也有着阶段三的不死身。作为代价,如今的她已经陷入了扭曲的形态。

        她没有活过来的每分每秒都是对我的地狱,似乎有着看不见的刀刃正在缓慢细致地切碎我的身体。我想,如果真的存在着惩罚我的命运,为什么会落到塞壬的身上。还是说真正会惩罚我的并不是所谓的命运,而恰恰就是塞壬呢?

        按照过去的经验,化为“回响”的阶段三不死人是无可挽回的,但是在塞壬的身上,我看到了例外。

        需要先说明的是,塞壬虽然现在归于无形,但是依然附身在塞壬之刃上,所以我也可以继续召唤塞壬之刃。而这些天我注意到,储存在塞壬之刃内部的灵体碎片正在无端且微量地减少,并且我隐隐约约地捕捉到了塞壬极其细微的灵性波动。

        我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种异常现象的真相。恐怕,这是连塞壬自己都没有预测到的事情吧。

        塞壬有着吞噬被塞壬之刃所杀者灵魂的力量,但是细究起来,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力量呢?我想,这很可能是来自于“它”的遗传。对于拥有肉体的“它”来说,通过吞噬因自己而死之人来散播死亡也是模仿生物的一环,而塞壬作为“它”用那具肉体产下的子嗣,进食对她来说不是模仿,是本能。

        对于异界鬼魂来说,“回响”本来就是其最自然的形态,肉体或灵体都不是其本质,因此发挥其本能也不是非得需要肉体或灵体才可以的。而塞壬作为接近异界鬼魂的生物,纵使她只余“回响”,也可以继续本能地进食灵魂。

        只要留在塞壬之刃的内部持续进食灵体碎片,塞壬就可以恢复自己的灵体,复活归来。

        然而,或许是因为她如今的形态过于虚弱,这个恢复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根据我的计算,今年是肯定不行的,至少需要等待到明年的中段。我的剩余寿命只有最后几个月,等不及这么漫长的时间。

        除非我先去复活“它”,延长自己的寿命。

        本以为自己会经过非常巨大的挣扎,真正做出这个决断却是很迅速。我立刻就决定了要去执行这个方法。

        说心里话,纵使塞壬马上就可以复活过来,我也是打算稍微延长自己的寿命的。因为我不止是想要让她活过来而已,我还想要让她被爱、被拥抱,想要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呵护这个孩子。

        所以,这是我无比自私的愿望:我想要先暂时再多活一段时间。

        四月中旬,上午,我办理了出院手续。

        今后的我必须承担起监控和管理异界鬼魂的责任,每天定时为“它”提供自己的新鲜心脏。在塞壬复活之前,这段时间会有些难熬,因为我自身的再生力会跟不上。但是只要有着安全局的众多法术资源再配合我原本就有的强大再生力,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并不困难。

        青鸟备齐了复活海妖所需的全部仪式材料,与我一起登上了无名山。

        如今的我们都已经二十岁,青鸟的发侧也别上了新的白色康乃馨发饰。

        “到头来,拯救了你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那个孩子啊。”青鸟感叹地说。

        “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在拯救你。”说着,她转过头来看着我,“但是我时常思考,我的善意会不会仅仅是强加给你的,从你的眼里看来,我会不会其实是个对你充满了恶意的人呢?”

        “没有那回事。”我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带我去见我的父母,谢谢你拥抱了我。”

        如果没有青鸟,我非但无法走出今天这一步,甚至就连第一步都无法走出去吧。毫无疑问,青鸟拯救了我。

        她接下来多半又会对我说“你跟我谢谢什么呢”吧。但是,这确实是我丝毫不掺杂虚伪和客套的,发自真心的感谢。

        不过她却是没有那么说,而是稍微有点不安。我知道她在思考什么,便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还记得过去我对你问的那个问题吗?”她不安地问,“我知道这个问题会让你很为难,所以就算你不回答也没关系。”

        “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我认真地说。

        “那么我就要问了。”她做着深呼吸。

        “你问吧。”我说。

        “在你的眼里,我和海妖,哪边比较重要?”她忐忑地问,“或者说如果在我和海妖之间,你只可以选择一个,你想要选择谁?”

        这确实是她以前也有问过的问题,上次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甚至不知所措,而当时的青鸟也像是能够看出我的踌躇一样中止了询问。

        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再有踌躇。

        “我选择你。”我说。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感到心里最后的枷锁仿佛脱落了,像是终于从某种东西里醒了过来。

        “——嗯。”闻言,她也像是终于从什么里面解脱出来,露出了阳光的笑容。

        她牵起了我的手,说:“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

        “不担心我会被魅惑吗?”我问。

        “现在的你,一定不会了。”她说。

        为了掩人耳目,我们找了片远离山道的空地,在这里布置仪式的法阵和材料,最后把“它”的断手从迷你异空间里取出来,放置在了法阵的中央。

        断手的周围开始浮现出了靛蓝色的光线,逐渐地编织出了巨大的卵。

        片刻后,巨大的卵完全形成,从里面酝酿起了宛如胎动般的动静。

        我回忆起了数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候的我找不到失踪的青鸟,只能饥肠辘辘地徘徊在夜间的山林里。

        而今天,我和青鸟手牵手来到了这个地方。此时正值中午,太阳就在头顶上方,阳光暖洋洋金灿灿地铺在草地上,过去那么饥饿和寒冷的滋味仿佛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境。

        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但是我并不憎恨“它”。

        在无数个黑暗的角落,不知道拥抱为何物的魔人和魔物,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拥抱。而如今,多亏了青鸟,我已经知道了什么是拥抱。所以,或许这是个不着边际的念头,如果“它”也可以知道,那是多么好的事情。如此一来,或许我也可以称呼“她”,而不是“它”了吧。

        一段时间之后,巨卵的胎动停止了,并从下半边破裂开来。大量宛如羊水般的液体向外倾泻,带出了里面那生物的上身。

        我缓慢地走到了它的身前,而它则仰起脸,安静地凝视着我。

        在那毫无道德和心机的凝视下,我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衣物,披到了它的身体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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