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不得几位阁老都心中发慌。
打起了退堂鼓。
如今群臣逼宫,以国本之争拿捏天子,这是大伙蓄谋已久,不达目的绝不肯罢休的。
而天子震怒。
廷杖,罢官,罢朝……
而后厂卫四出。
此事本在浙党众人预料之中。
厂卫便是天子爪牙,那沈烈若是不发动一番凌厉的反击。
那才是见了鬼!
多少年了呀。
从太祖皇帝建立大明开始,官绅,士林,外戚与皇权,厂卫,武勋之间的严重对立便贯穿了始终。
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可厂卫这一动,下手够狠,够毒,够准,做的够绝,让大人们有些心中打怵了,那个沈烈敢动晋王府倒也罢了。
他竟然……
连凤阳马氏也敢动!
这般狠辣。
着实让几位阁臣心中忐忑。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终究是内阁次辅吕掉阳,委婉道:“元辅……这国本之争,咱们是不是做的太过了一些?”
而申时行却一脸木然,冷漠道:“且稍安勿躁,本辅心中有数。”
众位阁臣便只好低下了头,应了一声:“是。”
“我等自然以元辅马首是瞻。”
这时候。
申时行知道退让不得,他既然坐在这个首辅的位置上,那便是天下士林的首领,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士林的态度。
“且耗着吧。”
终究是三朝元老,辅政大臣。
眼看着申时行端起茶碗,喝了口热茶,那老神在在的样子又让阁臣们多了几分信心。
“哼!”
随着首辅大人发出了一声冷哼,意味深长道:“鞑靼也好,瓦剌也罢,女真又如何……那都是股癣之疾,无关痛痒。”
“区区几个鞑子还能折腾到天上去么?”
顿了顿。
申时行便重重道:“可若是让那些粗鄙武夫掌了权,让厂卫裹挟了皇帝,那……才是心腹大患!”
话音落。
图穷匕见。
众位阁臣便纷纷点头应诺,那些年厂卫依仗皇权,横行霸道的记忆浮上了心头,那记忆可真是沉痛呀。
“元辅所言甚是!”
“善!”
这一番附和,吹捧过后。
甚至于。
几位阁臣还在心中幸灾乐祸起来,巴不得那戚继光,李如松吃个打败仗,而鞑靼人又兵临城下。
无非是。
英宗年间的旧事重演,
到那时……
小皇帝便会知道害怕了,要和鞑靼人议和了。
议和这事儿,还不是得咱们来?
至于宣府大同,九边一线那些个丘八死就死了,至于边民,百姓的死活根本不放在大人们心上。
鞑靼人再怎么猖獗,还能打到江南不成?
随着气氛轻松起来。
“呵呵呵。”
浙党众臣便纷纷笑了起来,这便是他们的底气,鞑靼人再闹腾也打不到江南老家去呀。
什么天下疾苦。
百姓苍生。
那都是说给皇帝听的,这世道……什么都不如自家人,世世代代安享这荣华富贵来的重要。
“让户部,兵部将钱粮军械都管好了!”
话说完。
申时行便站起身,拂袖而去。
众阁臣心中稍安。
午后。
通州谷物所。
才刚吃过了午膳,随着几顶轿子落下,几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大粮商便被番子带进了楼中。
片刻后。
便都规规矩矩的站在沈烈面前,寒暄了几句,便都乖乖等着听这位厂卫大佬的训示。
“拜见总宪。”
“但不知总宪大人召我等前来……有何吩咐,我等……无有不从。”
这几家湖广大粮商,都是跟谷物所签了长期契约,术语里这叫深度绑定,也是从谷物所里拿够了好处的。
几位大粮商心情忐忑。
而沈烈却面容和煦,轻声道:“坐。”
上了茶。
闲话了几句家常。
沈烈便将神色一整,从手边的箱子里抓起了一张谷物期票,看了看,便轻声道。
“近日劳烦诸位前来,是有一事相商。”
几位大粮商赶忙站了起来。
连声应诺。
看样子。
心中都做好了被这位总宪大人敲诈一番的准备。
可沈烈只是和煦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为了解决前线的军粮供应,沈烈要做的,无非是向这几位湖广大粮商借一批粮食罢了。
当然了。
沈烈不会给这些粮商现银,现如今宫里,天津卫……
到处都要用钱,而宣府大同前线军民足足有几百万人,几百张嘴嗷嗷待哺,他就是守着金山银山也得被掏空了。
拿不出现银。
沈烈又不愿强取豪夺,便打算用刚刚收购回来的期票作为抵押品,向这些大粮商借粮。
如此以来,等到来年夏粮丰收了,这些粮商自然可以用手中的期票,来谷物所兑换粮食。
此时。
沈烈想起了当年北漂的时候,曾经听一位落魄期货大佬讲过的交易经,这叫什么来着……
对了!
这叫期限错配。
说起来那位大佬,也曾经在期货市场叱咤风云,显赫一时,后来在金融危机里失了手,欠了一屁股的烂债。
便只好与沈烈这样的北漂为伍。
不过却给沈烈灌输了不少期货知识……
闻言。
几个大粮商纷纷错愕,对看了几眼过后,反倒纷纷松了口气,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咕了片刻。
忙一口答应了下来。
“是。”
“回总宪大人的话,此事绝无问题!”
说起来。
这几位粮商本以为此番被这位总宪大人叫来,那一定是遇到了难事,一定……
又要搞摊派!
几个人来之前都商量好了,几家凑出来一些粮食,就当是孝敬了朝廷,毕竟厂卫要征调粮食还会讲道理么?
给钱是不可能的,那必然是肉包子打狗了。
却未曾想。
这位总宪大人竟然如此通情达理,竟然现出了如此新奇的法子,只是用期票做抵押向着他们借粮食。
几个人一合计。
觉得这事儿也确实没什么风险,来年夏粮丰收已成定局,期票大跌,他们搁在仓库里的陈粮就更不值钱了。
只能甩卖。
可如今将库中堆积的陈粮,借给这位沈大人,对他们几家大粮商来说也确实没坏处。
如此一来。
他们便将仓库里的陈粮换成来年的新粮。
虽然有些差价上的损失。
不过。
至少不用白给了呀!
“善!”
“小人明白,明白。”
于是几位粮商便慌忙不迭的答应了,便好似生怕这位沈大人反悔一般,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
“咱们几家在这通州一带都有几座大谷仓,我等立刻便去调集粮食,请大人放心。”
三日内!
十万石粮食便会运来。
一个月内。
将八十万石军粮凑齐问题不大。
若大人需要……
一两百万石倒也不难。
见这几位粮商点头了,沈烈才微微一笑,向着王虎轻声道:“去布置一桌酒席,本宪邀款待几位东家。”
王虎下去了。
几位湖广粮商忙不迭的应诺了,而这谷物所中,旋即便响起了爽朗的大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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