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非但不傻,相反关中百姓大多是有见识的,这块自古帝王之地蕴藏龙气,帝王出了无数个,王孙贵族更是有如过江之鲫,谁家现在或祖上没有几个阔亲戚?
论见识,这个年代其他地域的百姓无人能及。
都知道太子殿下固然仁厚、爱民如子,可如今被困在太极宫里朝不保夕,哪里顾得上他们这些泥腿子百姓?
这个所谓的救援队虽然挂着“皇家”的名头,但必然是房俊不忍见关中百姓饥寒而死,故而假借太子之名义,行援助之事实。
无愧于当年关中百姓赠予“万家生佛”之赞誉,那可是比真佛还要仁慈爱民!没见到平素香火鼎盛的各处佛寺早已紧闭山门,任凭受灾百姓如何哀求也不肯开放寺院接纳灾民、施以援手么?那帮子秃驴只知道吹捧香客,太平年景的时候疯狂敛财,而后买地,一个个脑满肠肥富得流油,而后放贷赁田,钱帛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却皆是为富不仁,哪里有半分出家人所谓的慈悲心肠?
如今见到右屯卫组成“救援队”前来救灾,关中百姓自是喜极而泣,奔走相告。不少人撒开腿去将刚才逃走的妇孺寻回,被“救援队”就地安置。随军郎中开始给受伤者包扎、治疗,不久之后运载着粮秣、辎重的车队也陆续抵达,简易的营帐在空地上搭建起来,一堆堆篝火升起,一袋袋粮食卸下。
到了半夜,这一处安置点才算是初步落成。
灾民们围着篝火,一口一口滚热的米粥入腹,眼中热泪滚滚,对“救援队”愈发感恩戴德。
校尉对几名灾民之中的领头人吩咐道:“吾等这就返回大营复命,明早还要赶赴关中各处救治灾民、落实安置。这里给你留下一些粮食,三日之后吾等会派人再送米粮前来,但军中粮秣也不充裕,还请节省一些。”
几个领头人一听,立即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感激涕零:“还请告知房二郎,吾等关中百姓铭记大恩,定要家家户户为房二郎立生祠……”
旁边有人小声提醒:“家中早已有了房二郎的生祠……”
却是以往房俊求雨、救灾惠及关中百姓,许多人家都有立下生祠,年节之时香火不断。
领头人有些尴尬,只得说道:“那就换一个大的……”
校尉也有些无奈,一再提醒:“这是‘皇家救援队’,乃是吾家大帅奏请太子才准予成立,诸位应当感激太子。”
都是了解自家大帅的,大权在握、兵权在手已经足够了,身为人臣要那么多的百姓拥戴、那么高的声望作甚?
简直就是种祸之因……
可百姓们不管,领头人摇头,道:“自然是要感激太子殿下的……可太子殿下高高在上、乾纲独断,这具体的事儿还不是得房二郎与诸位来办?反正咱们是一并感激的。”
百姓没几个识字的,性格比较淳朴,认定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更改,校尉也无法,只能听之任之。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太子殿下被困在太极宫内,至今还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皇家救援队”是个什么玩意……
留下一些人手,协助灾民搭建帐篷、分发物资,不然人的劣根性会让这些灾民为了争夺粮食辎重打起来,然后告辞,上马之后风驰电掣一般继续向南疾驰,奔向下一处灾民汇聚之地。
几支“着白衣、系黄带”的救援队自右屯卫大营出发,带着粮食药物营帐辎重等物奔赴关中各地,对濒临绝境的灾民予以救治。此等善举有如飓风一般很快席卷整个关中,受到救治的灾民感恩戴德,尚未得到救治的灾民则翘首以盼。
因水患而受灾的关中百姓终于在绝望之中盼来一丝曙光,躁动、绝望的情 绝望的情绪得到缓解,一些人从中挑拨、蛊惑的声音也渐渐小了起来,都知道既然现在是房俊出手,那么无论是谁胆敢越线,试图蛊惑这些灾民形成风浪,都将遭受右屯卫的无情打击。
……
延寿坊内,宇文士及听闻“救援队”消息之时,正与独孤览、令狐德棻商议后勤之事,金光门外一把大火将关陇门阀聚集的粮秣烧个精光,为了维持军队的日常消耗,各家不得不将各自囤积的粮秣贡献出来。谁都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藏私,务必同舟共济共度难关,然而各家体量不一、强弱分明,涉及到具体需要承担的份额之时,必须好生商议,尽可能避免因此而产生的龌蹉。
“不患寡而患不均”乃是人之本性,原本关陇门阀就风雨飘摇、离心离德,全凭着眼下危机才能勉力凑在一起,一旦彼此内部再生龌蹉,那可当真就一了百了,必败无疑……
听闻“救援队”之消息,令狐德棻不以为然:“标新立异素来是房俊的习惯,如此行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质意义,不过是邀买人心、裹挟民意而已,以为如此便能发动整个关中站在东宫那边?简直天真。”
这几年他潜心著书,极少参预朝堂争斗,自认为境界与以往大不相同,当世大儒之中自己也算是执牛耳者。但再是高境界,也不可能对当年遭受的屈辱一笑置之,不仅被武媚娘挠的满脸桃花开,更被房俊逼得在太极殿上撞柱装晕,早已沦为天下笑柄,心中隔阂绝无可能消除。
他承认房俊的才华能力,但也看不惯房俊的标新立异,每每行事都要另辟蹊径、与惯例不同,令他这种传统文人既看不懂、更看不惯。
尤其是这么什么“皇家救援队”,跟本就是哗众取宠、收买人心,此等紧要时候自当全力协助东宫取胜,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分神去管那些百姓、奴仆之死活?
旁边一个面红齿白的少年正将一份战报送进来请宇文士及批阅,正是长孙无忌的七子长孙净,刚刚被长孙无忌安排进来临时充任录事参军,闻言恨声道:“何不干脆派兵袭杀那劳什子的救援队?固然右屯卫精锐,可他们满关中乱跑,想要设伏袭杀倒也不难。都杀干净了,看他房二还拿什么去邀买人心!”
宇文士及与令狐德棻面面相觑。
这话你得跟你爹说才行,你爹若当真敢这么做,信不信今晚关中百姓就能掘了你们长孙家的祖坟?
门阀横行乡里、鱼肉百姓,诸多同乡皆乃门阀之奴仆,生死皆仰仗门阀之鼻息,但这并不意味着门阀就当真可以无视百姓之死活,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名声彻底败坏的门阀,距离衰败也就不远了。
退一步讲,若百姓死绝了,你给谁去当门阀?
百姓也好,奴仆也罢,虽然可以随意盘剥,意气血肉滋养门阀之根基,但谁敢让他们活不下去,他们就敢造谁的反!
令狐德棻如今境界提升,愈发好为人师,遂耐心解释道:“七郎啊,你年纪尚小,阅历不足,对世事之认知尚显浅薄,不懂房俊之心胸气魄情有可原,但往后应尽心任事,遇事多揣摩,体会更深层次之意义。”
长孙净偷偷翻个白眼,最烦这种磨磨唧唧的教诲了,有什么话为何不能敞开了说,非得要这种大而化之的言论来显示你的境界?
面上却恭恭敬敬、好学不倦的样子,躬身道:“还请彭城公为吾解惑。”
令狐德棻便捋着胡子,诲人不倦、侃侃而谈:“房俊此举,虽然吾等皆知其不过是做做样子,或许米粮只拿出几斗,但百姓们并不知底细。如今关中水患处处,受灾百姓不计其数,其中许多早已无家可归、三餐无着,若是再染上风寒,正可谓是濒临绝境……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说我来拯救大家,那是何等的绝处逢生、何等的惊喜绝伦?谁敢在这个找救援队的麻烦,谁就是整个关中灾民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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