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殿门前的广场上等待多时,沈烈还有些不放心,便好生向着几个民妇叮嘱了一番礼仪。
几个民妇早就吓坏了,支支吾吾的应承着。
不多时。
等到那熟悉的曲柄黄伞,侍卫,宫女打着太后依仗终于出现。
沈烈便抖擞起精神,带着几人亦步亦趋的走上前。
依大礼参拜。
“民妇叩见圣慈太后!”
那华美的伞盖仪仗之下。
李太后以袖掩面,将倾城玉容遮住了,轻声道:“免礼,平身……沈爱卿有心了……赏。”
随着宫女走过来,将几颗金瓜子塞到了几个民妇手中。
在民妇谢恩的声音中。
沈烈如往常一般垂手站着。
眼观鼻,鼻观心。
不敢有丝毫逾越。
而李太后那娇艳玉容上,反倒有些拘谨了,赶忙道:“你等不必拘束,来人……领着她们几人去宗人府登记造册。”
既是民妇入宫,那自然要登记在案,由宗人府发给牙牌以方便她们进出。
瞧着太监将几个民妇领走了。
又想了想。
太后便追着道:“去和宗人府说,将这几人补进尚衣局,任司衣……牙牌今日便要办好。”
又有一个太监追着去了。
说起来这宫中的女子,其实也不全是服侍皇帝和皇子,妃嫔们的,这宫中除了下人。
也有负责采办,教授技艺的女官。
不过数量很少罢了。
而如此一来。
这几个民妇在宫中有了品级,还可以与宫中妃嫔,太后朝夕相处,便可算是一步登天了。
如今传授技艺的女官到位了,也该找地方了。
接着。
李太后便又和煦道:“沈爱卿随本宫来。”
沈烈便赶忙应了一声:“是。”
落后几步。
沈烈紧紧跟随着太后銮驾,向着不远处的月亮门走去,伴随着太后仪仗穿过了一条条幽深死寂的巷子。
许久。
才来到了紫禁城深处的一座座冷宫。
一入宫门深似海。
瞧着那掉了漆的宫墙,冷风嗖嗖,连院中厚厚积雪也无人清扫,还有些地方雪化了。
成了冰。
而一个个年老色衰,面色惨白,不知在宫中过了多少年的老宫女,此刻正战战兢兢的跪在冰上,等待着太后发落。
一股阴森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真叫人不寒而栗。
李太后神色稍晴,轻声吩咐道:“都起来吧。”
随着老宫女们纷纷爬了起来。
佝偻着身形。
在一旁低眉顺眼的站着。
沈烈心中闪过一丝悲悯,不由得幽幽的叹了口气,对那端庄矜持的大明皇太后,心中便又多了几分景仰。
看的出来。
对于在宫中办女子学堂这件事。
太后是认真的。
不多时。
李太后便又檀口微张,轻声道:“让管事太监将这几座冷宫尽快收拾一番,先将地方先腾出来吧。”
再然后。
便等着沈烈派人将纺纱机和各种原材料搬进来,这纺织学堂便可以顺利的运转起来。
随着大批太监,宫女开始忙碌。
这深宫大内朱红色的宫墙环绕之下,常年见不到外人的冷宫中,便忽然之间热闹了起来。
而喧闹中。
沈烈跟随皇太后徐徐离开了冷宫,在这深宫大内,人迹罕至的过道里徐徐踱着步子。
沈烈偷偷抬起头,偷瞄着皇太后白皙如玉的侧脸,却好似在无意之间,瞧见了这位后宫之主的绝世容颜上,似带着一抹悲戚。
或许是这幽深冰冷的冷宫,让她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心中一暖。
沈烈轻声道:“太后慈悲。”
身前几步外。
那华美宫装包裹下的窈窕女子脚步一停。
却并未多言。
又片刻后。
大殿内。
太监,侍卫环绕下,沈烈只敢用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与端庄娇艳的太后闲聊着。
太后正襟危坐,又询问了几句:“爱卿所言那些纺纱机……何时能搬入宫中?”
沈烈忙起身道:“两三日内便可。”
李太后点点头,那黛眉便又微微皱起,似乎被勾起了一些惆怅,那倾城玉容怔怔的出了神。
“说起来这大明宫中的规矩,原本不是这样森严的。”
李太后轻声细语着。
想大明立国之初,宫中本不是这样的风气,洪武朝最开放,那个时候大明太祖的脾气大咧咧的。
那个时候。
勋贵们也大大咧咧的,想进宫就进宫,有好些人连招呼也懒得打,好些人提着酒坛子便进了宫。
那时候太祖皇帝想吃点什么,就当场让民间小贩带着吃饭的锅碗瓢盆进宫,在那殿前现做。
可是这紫禁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这般封闭了呐,李太后不明白,她也弄不懂。
不过……
这臣子的所作所为,还是很和她的心意。
李太后便轻声细语的劝勉了一番:“这样的大功德,你以后要多做一些,本宫不会吝啬赏赐。”
沈烈点点头,便识趣告退:“臣告退。”
言罢。
便躬身一礼,轻手轻脚的离去。
随着那英挺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外,而这深宫之内清冷的大殿之中,似乎多了几分暖意。
一转眼便是两天后。
总计上百台并联纺纱机,被力士们搬入了冷宫,而整个深宫内院之中都热闹了起来。
太后带着皇后和一众妃嫔,早早赶来,在一旁好奇的看着。
“这是纺纱机么?”
“没见过……”
这沈大人家的纺纱机还真是奇怪,别人家的纺纱机是横着的,他们家的竟然是……
竖着的。
莺莺燕燕,轻声细语中。
一双双明眸注视下。
随着那几个民妇摇动起了握柄,那八个锭子的奇怪纺纱机便徐徐转动了起来。
吱吱呀呀的木料摩擦声中,又伴随着一根根棉线在空气中跳跃了起来,这深宫中便时不时响起了女子的惊呼声。
“呀!”
还真行!
而沈烈垂手站在一旁,含笑看着,便好似看到了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在这深宫之中发生了。
一个时辰后。
西苑。
从冷宫来到了西苑的沈烈,斜靠在一棵光秃秃的大柳树,一边和相熟的侍卫领班磕着葵花籽。
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大校场。
一片炽热中。
旌旗林立。
鼓声隆隆。
从各地班军中精心挑选的勇武之士,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棉甲,正在接受着天子的训话。
作为三大营的补充兵力,以四川,山东,陕西兵为主的班军精锐之士,两万余新兵云集于此,看上去甚是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