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刚好店内让出了一张桌子,一行人便在长条桌子前坐下了,好奇的往周围打量了起来。
正在传菜的小伙计刚从后厨走了出来,猛然间,看到了这些身穿大红锦衣的锦衣卫。
小伙计吓的手一抖,险些将手里热腾腾的卤煮打翻在地。
却只见,那位锦衣卫大人冲着小伙计笑了笑,竟然显得十分和煦:“伙计,来六碗卤煮,十个火烧。”
小伙计壮着胆子点了点头,不由自主的脸色发白,然后快步走回后厨,向着沈烈耳语了一番。
沈烈正在后厨忙着呢,闻言微微错愕,便赶忙快步走出了后厨,向着前厅里正在说笑的田百户等人打了个招呼。
“哟,田大人……诸位可真是稀客。”
二人早已经熟悉了。
几声寒暄过后,田洪等人看向了沈烈,看着他腰间的围裙,手中的大勺,神色不由得有些古怪。
嘈杂中,田洪又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调侃道:“沈掌柜这里可真是生意兴隆,田某今日当了一回恶客,搅了你的生意,还请沈掌柜不要见怪。”
沈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也笑着道:“不敢当,这话是怎么说的呢……您稍等,卤煮火烧马上就来。”
田洪又笑道:“不忙,不忙。”
沈烈,田洪这一番谈笑风生,让周围胆战心惊的食客们纷纷错愕,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着。
“这便宜坊的掌柜来头不小呀。”
“嘘,你小声点!”
让那些锦衣卫听见就糟糕了。
不过这画面……
让本来就十分火爆的便宜坊,又多了几分神秘的意味。
不多时,沈烈寒暄了几句便快步回到了后厨,大勺一搅,往锅里放满了五花肉,猪大肠,各种配菜……
煮开之后又顺手拿起了六个大海碗,将大海碗盛满了。
沈烈才亲自带着小伙计,将六碗加了量的卤煮,还有金灿灿的一篮子火烧摆在田洪等人面前。
沈烈又擦了擦手,笑道:“田大人,诸位请慢用。”
田洪等人饶有兴趣的拿起了筷子,挑出一块五花肉尝了一口,又要了一口外焦里嫩的火烧,便赞不绝口的夸了起来。
“嗯……好!”
“不错!”
几声赞叹,几句恭维。
让沈烈又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
又半个时辰后。
午后。
吃饱了,或者没吃饱的食客们陆陆续续的散了,拥挤的小店安静了下来,可田洪等锦衣卫并未急着离开。
而是坐在小店里闲聊,议论着这卤煮火烧的美味,这吃食比水煮白肉香,比回锅肉清淡,比羊杂汤少了些腥膻。
众人不由得啧啧称赞,这卤煮火烧确实是十分美味,又便宜,难怪能引来这么多食客。
此时沈烈急匆匆从后厨赶来,向着田洪打躬作揖,寒暄了起来:“田大人大驾光临,沈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田洪自然不会见怪,也客套了几句:“柳掌柜不必如此,我听说,柳掌柜祖上也是北镇抚司出身?”
沈烈忙道:“是。”
于是田洪的笑容便更加和煦,朗声笑道:“那便不是外人了。”
沈烈一听这话,心中一动,忙道:“大人抬爱了。”
就这么一寒暄,一客套,二人之间的关系便平白拉近了几分,本能的亲近了起来。
一时间小店里众人谈笑风生。
闲聊片刻后,田洪才站起身,向着沈烈笑了笑,客套了几句,然后带着一群锦衣卫离开了小店。
沈烈亲自送到了巷口,又客套了几句:“大人常来呀!”
看着锦衣卫们走远了,沈烈才将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眉宇间若有所思,在心中权衡着利害。
沈烈一边沉吟着,一边走回了小店。
一抬头,便瞧见柜台里,正在扒拉着算盘的芸儿将小嘴撅了起来,小声嘀咕着:“少爷,这伙人可是朝廷走狗呢,正经人家躲都来不及,少爷……偏偏还要和他们结交。”
沈烈笑了笑,轻声道:“这话不要出去说。”
说着,沈烈便将眼睛眯了起来,在心中沉吟着。
锦衣卫是朝廷走狗么?
自然不是。
这只是贩夫走卒,普通百姓的误解,人家可是正经的皇家爪牙,天子亲军,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锦衣卫名声臭么,自然很臭,可是这天下间的种种不平,祸国殃民的事,可未必是锦衣卫干的。
“有些斯文败类呀……”
此刻沈烈口中喃喃自语着,眼中闪烁着睿智的神采,吃一堑,长一智,为了防止他的小店被人盯上,强取豪夺……
田洪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于是,沈烈便向着芸儿吩咐道:“下次再有卫所的人来,记住了,万万不可怠慢。”
芸儿赶忙乖乖应了一声:“哦!”
反正她只听少爷的话,少爷是永远不会错的。
沈烈微微一笑,看着乖巧懂事的俏丫鬟,又看了看有些凌乱的店铺,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一转眼又是三天后。
卤煮火烧依旧卖的火爆,如沈烈所料,每天中午都会有几个锦衣校尉,在一个总旗官,或者小旗官的带领下来吃上一顿。
田洪隔三岔五也会来,每次来带的人都不多,也不招摇,对沈烈也十分和气,甚至有一些谦卑。
并且这些锦衣卫每天吃完饭也不急着走,反倒主动在巷口帮忙维持秩序。
还别说。
自从锦衣卫出面之后,原本拥挤不堪的巷子里,一下子变的井然有序,食客们都乖乖的排好了长队,甚至连趁乱小偷小摸的泼皮无赖也吓跑了。
此刻沈烈心领神会,这些锦衣卫自然是田洪派来的,一来是维持秩序,怕出乱子,二来是一种保护。
田洪这个朋友,就算是交上了。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
沈家。
夜微凉,静谧如水。
沈烈坐在院子里,感受着微微的凉意,抬头看着天上繁星点点,眼中竟有一丝恍惚。
在每日的忙碌中,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二月末,虽然早晚温差依旧很大,不过炭盆已经撤了。
离阳春三月不远了。
随着小店的生意进入了正轨,经历了刚开业时的忐忑,到后来的火爆,忙乱,到如今有条不紊。
店内的分明也渐渐明确了,上过私塾,会算账的芸儿成了半个账房先生,沈烈自己和李婶轮流掌勺。
加上一个小伙计,几个老街坊,七八个人撑起了这家小店,如今总算到了月末发薪俸的时候,该算账了。
正堂里。
芸儿正在用素白的小手,噼里啪啦的敲着算盘,从沈烈的角度看过去,小丫鬟敲算盘的动作十分数量,很认真……
并且小身子又长高了一些,又丰盈了一些。
不知不觉之中,就连她穿戴打扮的风格也成熟了一些,竟不知何时学会擦胭脂抹粉了,那如云一般柔软的青丝,依旧编成了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