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公器私用,用各种五花八门的办法捞钱,这种事在锦衣卫和东厂这些衙门里十分普遍。
可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因为户部实在太抠门了!
户部经常克扣锦衣卫,东厂,甚至京营的军饷,所以下面的人只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变着花样的想办法捞钱养活自己。
于手下人干的那些破事,张简修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锦衣卫上上下下有几万张嘴要吃饭,户部又不给钱,那不是逼着锦衣卫在自己的辖区里刮地皮么?
对于一个先天不足,因为赋税太少而导致财政状况十分糟糕的王朝来说,这种事十分普遍。
对于手下人施展各种捞钱的手段,收份子钱,收皮肉钱,刮地皮,做点小生意……
张简修一向是充耳不闻,只要下面的各个卫所闹的不太过分,不要激起民变就行。
下面人可以胡来,可是他这个当三品指挥使的不能乱来呀!
倘若此事泄露出去,被父亲或者那几个头很硬的御史所知,他免不了要挨几封弹章。
“胡闹!”
张简修脸一黑,正要训斥几句。
可就在此时!
貌美如花的小妹突然走了过来,还将樱桃小嘴凑到他耳朵边上,轻声道:“四哥你有所不知,这事儿……皇上也是知道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一改嬉闹的态度,将儒服袖子挽起,向着紫禁城方向抱了抱拳,做恭敬状。
还特意将皇上二字加重!
“哎?”
一听说皇上二字,张简修还真被吓了一跳,便定定的看着小妹的俏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神情好似在说……
真的假的呀!
小妹便将手中的折扇一拍,煞有其事道:“千真万确!”
瞧着小妹的神情不似作伪,张简修神色终于微微变了,如果说连皇上都参与其中了,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哦……
张简修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来了,似乎父亲前几天还提过,说皇上入伙了小妹的便宜坊。
当时他还半信半疑。
可如今看来,似乎这件事是真的呀。
细琢磨。
张简修心思电转之间,脑海中好似有一道灵光划过,倘若此事真是皇上授意,那么他也不好阻拦,甚至他还可以配合……
锦衣卫是什么人,本是天子家奴。
至少名义上是如此。
作为老张家唯一的一个武职,掌管大明锦衣卫的指挥使,这些年来他夹在皇上和父亲,还有文武百官中间,说实话处境十分尴尬。
内阁首辅的儿子掌管锦衣卫,大明开国两百多年来,也从来没人这样干过,至少他觉得有些理亏。
在小妹声情并茂的劝说下,张简修竟然有些被说服了,沉吟着,可是一时又吃不太准。
沉吟了片刻,张简修便只好徐徐道:“此事容为兄细细斟酌一番,再做决断可好?”
一听这话。
张静修立刻眉开眼笑,便笑吟吟的柔声应道:“不着急……请四哥细细思虑,三日内给小妹一个答复便可。”
看着小妹那俏脸上又甜美,又明艳,又单纯的甜笑,张简修又是一阵发懵,随着心中一阵迷糊。
便又看到小妹招呼了一声:“走!”
然后小妹便带着她的哼哈二将从茶楼静室走了出去,还小心翼翼的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茶室里静谧无声。
张简修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嘴巴微微张开,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静室中凌乱,指挥使大人觉得头有点晕。
好半天才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头。
他觉得小妹好似变了个人,和以前有些不同,小妹似乎,好像有些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处于困惑中的张简修怔怔呆了半天,才掏出一颗银豆子仍在桌子上,然后急匆匆的离去。
入夜,太师府。
兄妹二人前后脚回到了府中。
张简修站在前厅,看着小妹向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扮了个鬼脸,然后那婀娜的身形便穿过长长的回廊消失在后院。
张简修又打了个寒噤,便赶忙快步走向了父亲的书房,连门都没敲便径直走了进去,然后回身将房门关上了。
书房中。
正在翻看书信的张居正轻声道:“有事?”
张简修难掩心中雀跃,向着父亲走过去,轻声道:“父亲,小妹瞒着咱们干了一件大事。”
随着父子二人窃窃私语起来,张居正掐着胡子频频点头,那有些疲惫的眼中闪烁着精光。
随着他最器重的儿子,将事情的原原本本说了个清楚,张居正面色也微微一滞。
此事听来十分荒唐,不过……
“嗯。”
张居正点点头,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和天子之间僵硬的关系,嘴角便不由得微微抽搐起来。
想了想。
张居正不动声色道:“老四,你怎么看?”
张简修咬了咬牙,认真的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轻声道:“父亲大人在上,请恕儿子莽撞多言,咱们该让也得让着点。”
这话他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的。
如今这大明朝野上下,心里其实明镜一般敞亮,谁都知道皇上已经成年了,想要亲政了。
可这话就是没人敢说,大伙都在装聋作哑。
果然话说完。
张居正勃然怒道:“放肆!”
张简修吓的一激灵,赶忙双膝下跪,将脑袋深深的埋了下去,低声道:“父亲息怒。”
此刻空气好似凝滞了一般。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死一般的沉寂过后。
张居正却突然挥了挥手,有些疲惫的轻声道:“起来吧,此事……你可见机行事。”
刹那间,张简修松了口气,忙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心领神会道:“父亲英明。”
作为夹在皇上和内阁以及文武百官之间的锦衣卫指挥使,不知为何,张简修此刻无比轻松。
便好似多年来压抑在心头的阴霾,竟松动了那么一丝。
两天后,清晨。
又是一个大热天。
天还没亮,知了已经拼命的叫了起来。
沈烈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怀中正在酣睡的芸儿也被惊醒了,小丫鬟翻身坐起,任由自己娇嫩的身子暴露在清晨的微光之下。
娇憨的小丫鬟挺着柔嫩的细腰,半跪在床头,还揉着惺忪的睡眼朦胧道:“少爷,什么时辰了。”
沈烈正要说话时,从前院传来了激烈的敲门声,看了看外面微微放亮的天色,一阵哑然过后。
沈烈忙道:“穿衣服,必是大掌柜来了。”
张大小姐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