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竟是雨过天晴,天气比前面几天都要好得多!
兵部没有传出延迟的要求,所以第三场斗绣便如期举行。
阅兵台上清理了残留雨水后,毛伯温等入座,而后吴门、凰浦、湘云三家人士分别上台。这一回,凰浦那边少了军师,而湘云这边陈子峰却登了台。
姚凌雪笑道:“你们军师呢?连军师都没有,还斗什么绣。早点认输回家吧!”
林小云怒怼了回去:“有没有军师,今天都能打爆你们的狗头!”
姚凌雪是个什么亏都不肯吃的泼辣少女,冷笑着要回嘴,却被陈子峰按了下肩膀,她就安静下来了。
陈子峰对高眉娘道:“昨晚你本该来找我的,你应该知道,现在只有我能帮你实现心愿。”
高眉娘微微一笑,就当他是透明的,朝着吴门的方向福了一福,道:“昨日敝庄庄主被人算计,多少拖累了贵庄,实感抱歉。”
沈女红敛衽还礼:“场内场外,台上台下,哪里不是斗绣场?何况这是兵部设的棋盘,自是兵不厌诈。”
“说的也是。”高眉娘道:“既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可怨的。”
自登台以来,高眉娘就没正眼看过陈子峰,她也没有刻意回避过他,但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时,就像掠过一个陌生人。陈子峰胸口有些起伏,他能算尽天下人,唯独面对着她时终究是放不下。
姚凌雪感应到了什么,要回头叫他时,陈子峰叫住她:“不要回头!好好绣,替我争口气!”
姚凌雪下巴登时扬了起来:“放心!什么江东沈女红,什么岭南高眉娘,今天便叫她们晓得,什么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林小云呸了一声:“凭你也配!”
两小的斗嘴未已,兵部吏员已宣布开始。
姚凌雪更不迟疑,马上便抢洪4,而沈女红则继续绣还没绣完的宇4——昨日最后阶段,楚国攻占了蜀都,而吴国则趁楚国无暇后顾宣战拔取了宇4。蜀都的重要性自不待言,直接让楚国的征兵上限提高了“十万”;而宇4也有两大战略意义:一是这里接壤京师,夺取后吴国便拥有了三个接壤京师的星位;二是此子是楚国第五子,属于“中原十子”之一,拔除后沈女红再抢绣一子,便是将吴国的征兵上限提高到十四子,此消彼长之下算是找回了一点补。
此时局势已经明了:吴国自知攻楚无望,因此打的是围困京师的主意,而楚国这边同样将注意力集中于此,只要楚军多拿到一个近京星位,就能让吴军在攻京之际多一层顾忌。
姚凌雪和沈女红抢绣的时候,高眉娘却没有动,动的竟是粤国的“灭将”林小云——他没有在绣棋子,而是在拆棋子。
观众看得一楞,秦德威道:“还能这样?粤国在盈五上的兵马没三伤啊,怎么拆起来了?”
霍绾儿看了毛伯温一眼,见他没有阻止,便说道:“兵既能‘征’,也就能‘调’,同时还能解散。对吧,大司马?”
毛伯温哈哈大笑。
秦德威哦了一声,道:“妙!妙!这个设置妙!”
霍绾儿听了这话,心道:“秦少监连续两日来一直卖傻,这通马拍得也是不露痕迹。”他知秦德威虽不归毛伯温管,但如今毛伯温正得圣眷,其主兵事又是嘉靖属意的,所以秦德威有卖好的动机。
拆绣终究要比刺绣快许多,何况林小云是专门练过的,虽然胡天九兄弟特制的针刀不能用,不过以针解线的手法他也极其熟稔,高眉娘所传授的“绣”、“破”、“补”三大基础针功,这破字诀他虽还不能与梁惠师相比,但放眼天下也是难逢对手了。此时短针数挑,盈5之上丝绣经纬尽断,却不伤绣地分毫,经纬断后,再用细针挑其其余——拆线手法之巧,用针技法之妙,看得在场同行赏心悦目!
不少人纷纷点头称赞:“广东的这位‘灭将’,拆线的功夫真是厉害,比昨日几位中立绣师厉害多了!”
林小云听到夸赞之声,得意溢于脸面,手上更不停留,但这兵棋极小,用线又盘丝错节,又忌惮着不能破损绣地,拆起来便没那么容易,不过终究要比刺绣快,拆了盈五后,姚凌雪在洪4上的兵棋还没绣三分之一呢,于是他又拆月五,他用力虽巧但为追求速度,拆了两子针就断了。幸好,这次斗绣只是限定了针线用具,并未限制数量,于是林小云换了备用针再拆日6。
陈子峰冷眼旁观,已经看破了粤军的用意——林小云拆的兵棋都是处于边角和后方的无用棋子,粤国这是要将无用之棋拆尽,集中有限兵力推到要害之地了。
便在这时,沈女红在宇4上的兵棋要完工了,至此,吴国在沙盘上的兵棋又接近上限,“机动棋子”只剩一颗。陈子峰凝神而视,要看戚继光是否要抢宙6——如果吴军用最后一支军队占领宙6,那就是意图凑齐四子围攻京师了。
然而沈女红却并未抢宙6,因为在她结针之前林小云就抢先拆完了日6,退步向后,高眉娘针落处,竟然便占了宙6。正在结针的沈女红抬起头来,深深看了高眉娘一眼。
陈子峰一见之下,脸上便绽开了笑容,知道今日之战局已无悬念。
阅兵台上,秦德威也咦了一声:“与京师接壤的星位现在只剩下宙六和洪五,宙六近吴、洪五近楚,粤军怎么不占洪五、却占宙六?现在楚国最强、吴粤两弱,难道不该两弱联合先打一强么?”
霍绾儿这时也不管秦德威是装傻还是真傻,见他问了,便解说道:“以现在沙盘上的局势看,楚国横跨楚、蜀两国,地盘最大、上限最高,的确是最强。吴国兵逼楚境,后方安全,又有三万大军屯于京师城下,算是次强。粤国京师城下只剩一军,又无法威胁吴蜀本土,局势最差。但如果任由楚军占领宙六,那后面不用打了,粤国就输定了。”
“这怎么说?”
“楚军再占宙六,那就有四子接壤京师,届时楚国必定宣布攻城,第一轮攻城后,只要确保第二轮有三子能动,吴国就直接赢了啊。吴国若赢,以当前局势而论,楚粤两家当由谁出现晋级?”
“这……”秦德威看了毛伯温一眼:“应该是楚吧!”他猛地恍然大悟:“所以楚国赢了,粤国是输,吴国赢了,粤国也是输!”
霍绾儿叹息着点头:“以总体局势来说,如果论出线,吴国局面最好,因为蜀国已败,吴国提前出线了。要争总胜的话,楚国越到后面越有优势,取得总胜希望最大。而粤国的话,不管吴楚两家谁拿到总胜,粤国都注定要输!除非能打下京师,或者反杀楚国,但那又如何能够?”
秦德威这才明白,为什么昨日林叔夜在那次失误之后会遭受那般打击,因为现在他已经看不出粤国还有取胜的可能。
陈子峰显然更早地看破了这一点,嘴角不禁微笑,望向还在刺绣的高眉娘,忽然道:“我知道你不到最后关头向不服输,但现在的局面已经无可挽回。你要完成心愿的话,本来昨晚当来找我的。”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高眉娘却充耳不闻,只是继续刺绣。
姚凌雪终究比高眉娘早绣了很多,刺完了洪4,紧跟着又占洪5。
至此京师周边又恢复到均势局面,八个近京星位里面,吴国楚国各占三个、粤国占了两个。可吴国机动兵力只剩下一军,再不敢轻举妄动,粤国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反观楚国,在攻陷蜀都之后一下子多得了十子上限,也就是说,楚国还有大把的战略空间可以从容布局,时间越往后,随着楚军兵棋一一落下,楚国的优势将越大,到时就算一挑二也未必不行了。
不久高眉娘绣完宙6上的兵棋,后退了几步,林小云又上前,开拆月7——这是刚刚开局时粤军因应蜀军进逼的一路棋子,位置在大后方又不影响补给线,如今已无存在必要。
林小云手法极快,赶在姚凌雪洪5兵棋绣完之前,便拆掉了月七之子。
他拆完这一子之后既不退下,高眉娘也未上前,却是林小云忽然抬头,脸上现出诡异的微笑来。他也不动手,直等到姚凌雪绣完洪5上的棋子,这才忽然道:“我们宣战!”便在自家荒5、洪6上各绣一横,又在洪5上绣了两横,以示重伤。
陈子峰心中一凛!姚凌雪更是差点气疯了,她刚刚绣好的兵棋,转眼间便被林小云打成重伤,却听陈子峰道:“不要慌!”她才心中一定。
陈子峰却不救洪5,急调兵力进驻荒3——这里能连接洪2、洪3上的楚军,一起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阵势。
秦德威咦了一声,说:“陈子峰怎么不救洪五?那可是近京星位!”
“公公细看。”霍绾儿道:“粤军与洪五接壤的,可有三支兵马呢。”
“啊,对啊,粤军在宙六上也有兵马,刚才怎么不动?如果三军齐攻,洪五上的楚军直接就灭了呢。”
“能灭而不灭,可能有两个原因,”霍绾儿道:“宙六既是近京星位,同时也是对吴前线,粤国还防着吴国呢,所以不能轻动。另外一个原因,也可能是要围点打援。”
就在姚凌雪针落荒3的同时,高眉娘飞针直进,已经逼向荒4。两人前后脚落针,只差一步,这一次都没留力,都在抢快!针速无与伦比,手都显出残影来了!
在场所有绣行中人无不凝神观看,知道这是高眉娘与姚凌雪的再次对决!
姚凌雪虽然目不斜视,但也感觉似乎有无数人在注视着自己,而荒3荒4近在咫尺,就算不特地去看也能知道对方刺绣的进度。姚凌雪心道:“我能赢你一次,就能赢你第二次!”
人手的灵活程度是有其上限的,高眉娘与姚凌雪都是天赋卓绝之人,在这方面难分彼此,要想在这种极致的速度下再分出一丝高下,心态、经验与技巧的综合便是最后的较量!
姚凌雪加速、加速、再加速,速度是越来越快了,但落在林小云眼中,却觉得其节奏略嫌急促了,只是单纯地催谷力气,再看高眉娘,其手法快中见从容,运腕的流畅程度比前日又好了两分,林小云大喜,便知道高眉娘对这路针法的掌握又深了一层。
这一颗兵棋开始的时候姚凌雪先一步下针,但到结束的时高眉娘却快了三步结针。
在场的刺绣宗师们见了,心中都道:“湖广这个小妹子,终究还不能与高眉娘抗衡。”
姚凌雪第一日之所以能压倒高、沈,是高沈只有一晚的练习时间,而姚凌雪则提前知道题目,熟悉了针路后以熟击生,而经过这两日的琢磨与实战,高眉娘的熟练度也上来后,姚凌雪的优势就不复存在。
而林小云又比别人多看到了一点,他觉得高眉娘今日的针路隐隐有姚凌雪手势的模式,却又有极小的不同,便猜姑姑竟是借鉴了对手的手法而有所改进,一时间心中发毛:“姑姑能在斗绣场上学习对手的本事这不足为奇,但她作为前辈高手,竟然能心里毫无疙瘩地去学一个后备的手法,这心性可就太厉害!幸好我不是她的对手!”
他注意到了,姚凌雪自然也注意到了,不由得咬牙起来,从来只有她在斗绣场上学别人,没想到今日是自己被别人学了!
局面似乎要乱,但陈子峰依旧沉着,早就传下指示,楚国灭将上前,就要发动攻击,不料林小云已经提前一步叫了出来:“我们宣战!”
陈子峰脸色一沉,随即指示灭将反攻。
两军你来我往,在蜀都与京师之间的大地上打起了拉锯战,你吃我一子,我吃你一子,因为高眉娘绣得比姚凌雪略快些许,所以林小云每次都能先一步宣战,因此在这个局部战场上,节奏竟是由粤国带着,骤然看去,倒像是粤军压着楚军打。
不过每次粤国进攻之后,楚军必有猛烈而犀利的反击,陈子峰对姚凌雪道:“就焦急,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他们的势头顶不了多久的。”
原本的确有些焦虑的姚凌雪一听到陈子峰的声音,心情马上就安定了下来,不过粤国此刻在这个局部战场上也确实有重新领先的趋势。
毛伯温微微捻须,笑道:“真是奇了!粤国昨日有军师,打得一塌糊涂,今日没有军师反而大展神威。”
霍绾儿却就想起昨晚林叔夜的精神状态,心道:“他应该是全好了,今日在背后布局的应该是他,而陈子峰的应对却全在他料中。”
她是在场少数知道林叔夜精神已经恢复的人,加上蕙质兰心,因此所猜中的:今日粤国的行动的确是林叔夜布的局!
林叔夜和陈子峰如同镜面互影,彼此都能料到对方所想,先前林叔夜在明陈子峰在暗,所以林叔夜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而他的所有反应又全被陈子峰料中,此时两人明暗之势逆转,林叔夜匿于暗处布局,陈子峰的种种应对竟也都脱不了林叔夜的预料。
高眉娘本身就颇知棋理,林叔夜先将走棋的思路布置好,她就能在战场之上临阵指挥了。
这一场局部恶战打得十分猛烈,虽然楚国征兵的上限大大提高,但粤国刚才连拆数子,本身也就有了好几个机动棋子作为转圜空间。楚国虽然有征兵上限的优势,但这个优势在这场局部恶战中却无用武之地。
姚凌雪终究年纪小,大场面经历得少,连续的挫折下便有些气浮。
高眉娘却脸色平静若水,就像眼前的战局根本不关她事一般,她人在局中又心抽物外,进入斗绣状态后,整个人就像变成了一台刺绣机器,莫说其他宗师,就是沈女红看了也不禁为之嗟叹。
双方不停兑子,在蜀国与京师之间的地面上杀得局势大乱,双方犬牙交错却又难解难分。
陈子峰冷笑道:“你们这一轮攻势的确猛烈,但哪又如何,你们不停与我兑子也改变不了落败的结局,最后不过将总胜送给吴门罢了。”
“是么?”林小云抬头冷笑。
便在这时,吴门绣庄的灭将祝柳娘上前道:“我们宣战。”
众人都讶异起来。
刚刚的楚粤鏖战吴国一直作壁上观,现在忽然下场,却意将如何?
陈子峰暗道一声不好。
就见祝柳娘针之所指,打的却是黄3位上的楚军,吴军与此地接壤的只有两支部队,又没有克制关系,所以一击之下楚军并未覆灭,但也只剩一血了。
陈子峰却哪里还敢任由吴军再次攻击?黄3上的这支兵马,是维系整个前线大军的补给关键点,一旦被攻占,前方就有无数兵马陷入补给被断的危险,这里就是楚军的“乌巢”啊!
陈子峰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不甘心却还是不敢赌,只好指示姚凌雪将下一着棋落在黄2上——这支兵马扎下,就算黄3被切断也还能将前线补给驳接起来。
楚国这边一回师,粤国那边马上在蜀国边境发动猛烈攻击,双方本来就胶着着,楚国一旦无法反攻、支援,楚军在蜀国边境的战线必定崩盘!
陈子峰对戚继光道:“吴国真打算任由粤国打下蜀都么?一旦粤国有了两国之力,到时吴国再想拿总胜就没那么容易了!”这是要引诱吴国背刺——至少要吴国用均衡策略对楚粤两国进行轮流攻击。
但等到下一个回合,祝柳娘继续宣战,这一次打的竟仍是楚国!
陈子峰对戚继光冷笑道:“看来这疯病会传染,昨日是粤国军师魔怔,今日轮到阁下了?”
戚继光还没回答,就听一个声音冷冷传来:“你不必挑拨,戚军师不会听你的了。”
陈子峰瞳孔收缩:“是你!”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凰浦的人群中走了出来,登上了四方台。
“自然是我!”林叔夜隔着沙盘,对陈子峰作揖行礼:“兄长好!怎么,兄长没想到我还么?”
陈子峰凝目看向林叔夜的眼睛,见他秋水深邃、双眸有神,心中狂叫:“他怎么好的!一夜的功夫,他怎么就能好!”
林叔夜上场之后,看了一眼沙盘上的形势,对陈子峰冷笑道:“咱们虽然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但你我行事,似同而实不同。你以狡诈欺人,所以也认为天下人都会以狡诈行事,但我以信义立身,却认为其他人会以诚信待我。”林叔夜指着沙盘:“如今的局面,胜负关键操持在吴国手中,吴国助我则我得蜀都,吴国助你则我必败亡。但是经过前天破盟之事后,你觉得吴国还能再相信你么?”
戚继光微笑不语,却指示祝柳娘继续对楚军发动攻击——这是没有回应的回应。
林叔夜见状欣然道:“破盟失信带来的利益只能一次,之后便是不可逆转的危害了。”
陈子峰怒道:“林叔夜!你这是在教训我么!”
“这不是我在教训你。是圣人在教训你!”林叔夜正色道:“虽说兵不厌诈,但圣人也说过,人无信不立。你失了信,便得承受失信的后果。我一路守信,就算因此吃了不少亏,但我相信上天最后一定会将我吃过的亏都补还给我——这就是天道好还!”
陈子峰本已怒发,听了这番话更是憋得脸都红了,这十几年来,除了因高眉娘之事,他何曾在别人那吃过瘪?更何况此刻让他吃瘪的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小弟!
哪怕是广潮斗绣那一次,就算最后凰浦赢了,那也是因为陈子峰发了疯,无论是他还是杨燕武,甚至包括梁惠师黄谋等人,都觉得如果当时陈子峰没疯的话,林叔夜是没有胜算的,甚至早已被踩在了脚下。
阅兵台上,毛伯温却连连颔首。
虽说兵不厌诈,但兵法之上还有国基,国家建立的基础,就是信义——对国家也好,对个人也好,信义的建立与维持,那是比一时胜负更加根本的东西。
陈子峰虽然不愿承认失败,但沙盘上的局势却每况愈下。
每一个回合吴粤两家都对楚军轮流宣战,粤国除了拔除楚军在蜀都要害位置的兵马之外,还安排了兵力布置在了蜀都周围。而楚国在吴粤的夹击下左支右绌,根本无法在对抗吴军的同时继续牵制粤军——楚国夺下蜀都后虽拥有了两倍兵力上限,但征将却并未增加,因此在上限兵力还没变成现实兵力之前被吴粤同时打击,登时便兵败如山倒。
终于,蜀都被粤军攻陷了。
而粤国夺蜀之后也没有失信,跟着帮吴军攻下了京师,一场波澜起伏的兵棋斗绣至此结束,吴国夺得了总胜,粤国次之,双方同时出线。
姚凌雪眼中噙着泪水,看着手都忍不住在颤抖的陈子峰,又是不甘,又是心疼。
林叔夜走到陈子峰面前,作了一揖。这一揖,他是向教导过自己的兄长行礼,向糟蹋过自己的敌人行礼,也是向已经过去的自己告别。
陈子峰冷笑:“猫哭老鼠么?”
“我不是你。”林叔夜道:“我向兄长行礼,是因为我真的感谢你。”
陈子峰抟眉,他虽怒愤攻心,却仍能听出林叔夜这句话竟似乎是出自真心,但这又是什么意思?
便听林叔夜道:“如果不是你这一番折磨,姑姑她昨夜不会因为怜惜我,不顾男女之防、不顾年龄之虑、不顾辈分之别,安慰我、抚怜我……让我慢慢走出疼痛来……”
陈子峰陡然间全身发抖!林叔夜没说得太过明白,却又已经足够明白!
他终于知道林叔夜是怎么那么快恢复的了!
是她!
是她!
竟然是她!
昨天晚上?
她为了他,究竟做了什么??
陈子峰望向了高眉娘,然后就看见林叔夜也望向高眉娘:“我与姑姑本来有一层隔阂是绝难破开的,但……”他转向林叔夜:“谢谢兄长,经过你的一番操弄后,反而帮我们破除了最后的这层隔阂。因此我要感谢你。”
林小云想杀人,林叔夜不杀人,他诛心啊!
陈子峰冷冷地看着林叔夜,转身就走,但如果不是姚凌雪撑住了他,他其实几乎拿不稳身形。
阅兵台上,霍绾儿也听见了这几句话,一时失了兴,怔怔出神。
忽然四方台上传出姚凌雪的惊呼:“达达,达达!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众人望去,只见陈子峰面如金纸,一丝血从嘴角留下,他要回应姚凌雪:“我……没……”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事”字都说不出来,便是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林小云大喜!大畅快!
林叔夜望向高眉娘,只见她正与沈女红行礼作别,跟着淡淡对林叔夜与凰浦众人道:“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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