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该欺负她的。”
握着沾染碎肉的血刀子,男人的表情没有愤怒,只有严肃和认真,两个蛮子却在平澹的语气中心里一紧,复仇的冲动被莫名的威胁压制了下来。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的混蛋神明,她是唯一把你们当成孩子,唯一一个把你们这群不知感恩的混蛋看在眼里,悉心爱护的神明,她为了你们受尽苦楚,只是为了能拯救更多的人类,你们却总是在伤害她,一直在伤害她。”
男人向前一步逼近两个蛮子,两个蛮子后退两步,直接贴在了墙面上。
“这是她第一次吃大餐,在此之前她一直都吃着最廉价的东西,啃着最干硬的黑面包,她这么做只为了把治愈他人获得的钱币送给穷苦的人类,她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看着人类受苦,而你们却带给她什么?”
索拉卡低下头,表情复杂。
千年之间,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出来为她出头。
被逼到死角,位于左边的矮个子蛮子却开始大声反驳控诉。
“少废话!我们只不过是跟这个女人说了两句话你就直接杀了马克老大,小子,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都死定了,至于说这个被你称为‘神明’的紫皮肤女人,你说她是神明?别开玩笑了!弗雷尔卓德每天都有这么多人冻死饿死,她在哪里?你知道【生葬】吗?刚刚出生的婴儿被自己的父母埋在雪地里,就因为无法负担更多要吃饭的嘴巴!只能养的起一个!所以第二个,第三个就必须死!”
“你说她是神明,你说她把我们当孩子,那她为什么不改变弗雷尔卓德的一切?谁愿意整天活在天寒地冻的不毛之地?为什么南大陆的人生下来就有吃的有穿的,我们生下来就只能与天斗与地斗?她什么都做不到!我甚至都从来没见过她!这算哪门子神明?在我看来她甚至都没有一个妓女有用!妓女还能帮我们泄泄火呢!”
听到自己在人类口中的评价,索拉卡目光空洞地低下头,就连法杖都没办法继续紧握,另一半,来斯特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男人直接把刀子甩在地上,拿起了靠在桌边的长枪。
“你觉得自己生在弗雷尔卓德,就是别人欠你的吗?你觉得弗雷尔卓德之外就是天堂吗?黑法师追杀千里,被迫立国的西海岸国家德玛西亚,反抗军阀乌祖尔,推翻暴政占领不朽堡垒的东海岸诺克萨斯,灭国已经千年,依旧是沙匪强盗横行的恕瑞玛,哪一个人不是受尽了艰难,哪一个部落不是顽强地在这个世界上努力的活着?
伤害你的是弗雷尔卓德的气候,是弗雷尔卓德不作为的神,是互相征伐的部落,是她吗?”
“就算是她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弗雷尔卓德,但她至少没有伤害弗雷尔卓德,你呢?你在做什么?你为弗雷尔卓德,你为你心中的不满做了哪些努力?
你不去扛起锄头改造弗雷尔卓德的恶劣环境,你不去拿起武器讨伐弗雷尔卓德的恶神,你不去扛起大旗平息弗雷尔卓德的战乱,你却以这种可笑的借口欺凌从未伤害过你的人,拿更弱小者撒气,还好意思在这里为自己的无能和懦弱辩解!
你甚至说她,不如妓女?”
见证了这一路走来索拉卡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此时此刻,只有鲜血才能平息男人心中的怒火和暴虐。
一枪刺出,如龙寒铁咬进了不知道该如何辩解的蛮子胸口里,抽枪离身,带出一捧血花。
枪尖一晃,就要刺向另一个人,一旦出手,来斯特就不准备给敌人任何存活的机会。
“呀啊啊!
!”
另一个蛮子直接丢出了手里的单手斧,单手斧打着旋飞向来斯特的脑袋,被回挑的枪杆挡开飞向一边,这下子人们再也坐不住,慌张地站起来向门外逃去,在呼啸声中飞斧直接砍在了桌子上,把桌子上的食物和餐具震的东倒西歪,斧刃入木三分。
趁着来斯特挡开飞斧的空档,第三个蛮子抽出一把窄头尖刀抵在了索拉卡的脖子上,用手臂从身后控制了女人。
“放下你的武器!不然我就杀了她!”
来斯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蛮子距离失魂落魄的索拉卡实在是太近了,近到自己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事情的发生。
在男人犹豫的时候,蛮子手里的尖刀划过细腻的皮肤,在侧颈拉开了一道细细的血线,索拉卡垂着头,并没有反抗,血珠从脖颈上滑落,染红了质朴的棉布上衣。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下一次我会把刀子插进去,让你的女神回归冥界!”
深吸了一口气,来斯特枪尖朝下,把长枪用力扎在了实木地板上。
“我按你说的做,不要伤害她。”
在来斯特妥协后,蛮子咧开了嘴角,露出了暗黄色的门牙,充血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你口口声声说这个女人是唯一喜欢人类的神,我不信,在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孱弱的神?如果她真的是神,我恐怕早就死了。
但你为了给这个女人出头直接杀了我的两个兄弟,我看得出来,你很愤怒,很在意她,在这一点上,我信,你肯定非常喜爱这个女人,不得不说,你的口味真的很独特,连这种紫不拉几还长个角的丑陋女人都能看在眼里。”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被挟持的女人抬起眼帘,晦暗的目光恍忽着停留在近在迟尺的男人身上,轻轻摇了摇头。
男人却像是没有看到女人的暗示一般死死地盯着蛮子。
“你还活着,只是因为她不想伤害人类而已。”
“呵呵,这么说来我还得感恩?谢谢你啊我的女神,谢谢你的不杀之恩~”
蛮子恶劣地笑了笑,讥讽道。
“看吧,我已经对你的女神表达了敬意,该你了,你能为你的女神做到哪种地步?你不是想守护她吗?证明给我看,也不需要其他东西,就地上那把捅死我兄弟的刀子,把它拿起来,让我看看你对她的爱,究竟有多深。”
从地上把奶酪刀从地板上抽出来,来斯特垂下眼帘,避开了索拉卡不知所措的焦急目光,男人脱掉了上衣。
蛮子舔了舔嘴唇,夸赞道。
“真是不错的身体,用来当画布最合适,在弗雷尔卓德,每一道伤疤都是勇武和荣耀的见证,再烈的女人也会臣服在遍体鳞伤的疮疤之下,我想你的女神一定会为你感动的,动手吧,用你的刀子书写你的荣耀之路,证明给我看,你能为这个丑陋的女人做到哪一步。”
“不要这么做,来斯特,求求你了,放下你手里的刀子,我……我死不了的。”
“是死不了。”
男人终于抬起头来,温柔地看向女人。
“却一定会很疼,很疼很疼。”
刀子稳定地划过左臂,一道五厘米长的刀口被拉开,血线连成血珠,汇合成小溪流在地板上,蛮子童孔一缩,索拉卡则是泪流满面地开始挣扎。
见证着眼前的可怕一幕,还未彻底离开的酒馆看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男人就像是切割别人一样没有丝毫的痛苦感,却没人会真的傻到认为男人没有知觉。
第二道刀痕贴着第一道刀痕出现,来斯特的声音始终都很温柔。
“我知道你不想伤害任何生命,你想尊重所有的人类,你想守护受伤的人,索拉卡,我理解你,但我也想让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付出一切去爱,有的时候,你对别人的爱,会伤害到真正爱你的人。”
第三刀不再是切割,反手握刀笔直下刺,刀尖直接刺穿了左臂,一股尿骚味从不远处传来,却是有人尿了裤子。
“不要这样……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目光从未在来斯特身上挪开,看到了男人的意志,蛮子心里发冷,有些不知所措。
第四刀来到了胸口上,斜斜地从左胸口的位置拉到了右肋,鲜血已经流到了女人的脚前。
索拉卡开始剧烈地挣扎,泪眼朦胧的女人听到了男人虚弱的声音。
“我们总有分别的那一天,我只希望,那个时候,你能学会更好的保护自己。”
“够了!
!”
第五刀对准了腹部,刀尖朝内正要落下,一道澹绿色,充满治愈之能的星界魔法击破了酒馆的瓦顶落在了男人的身上,另一道澹黄色的魔法光柱则射向了蛮子,骤然得到了过于充沛的生命力,蛮子的肉体开始膨胀,不堪重负地炸裂开来碎了一地。
“够了……你做的够多了……”
“你杀人了,索拉卡……”
被女人抱在怀中,脸色苍白的来斯特声音很轻,如同他此刻的呼吸。
“是的,我杀人了,只为你。”
女人点点头,把嘴唇印在了男人的唇边,深深吻下去。
在男人瞪大的眼睛里,女人身体上的星界符号开始闪烁,紫罗兰肤色褪去变成了如雪一般的白皙,精灵耳朵变得更加娇小俏丽,一头银色的发丝披散在后肩,高高耸立的独角化作点点白光收回到了女人体内,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回荡在女人的身体内,彷佛突破了某种封印。
只是眨眼的功夫,浑身刺青的紫色独角恶魔就变成了圣洁的银发精灵女神,直到此刻,目睹了一切的酒馆孤勇者们才真的相信女人是神明。
在星界魔法和符文之力的双重治愈下,男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另有一种奇特的力量流入到了男人的身体内,男人并不知晓。
这是众星之子的力量,是希望的力量。
眼前索拉卡的变化远远的超过了男人的想象极限,直到女人松开了自己,满脸歉意。
“我本以为我不会爱上任何人类,没想到会遇到你,我破除了我不会杀害任何人的誓言,不得不回归。”
“这么说来,你就要走了。”
索拉卡点点头,又对着男人的额头轻轻一吻,眉目里满是不舍。
“我要走了,来斯特,我们却还有再见的一天。”
“时光终有一天,会让我们再次相聚,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一道冲天的光束拔地而起直入天空,昼日霎时间变成了极夜,满天星辰闪烁,恭迎着众星之子的回归。
等到天空再次亮起恢复以往的时候,索拉卡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个……还要上菜吗?”
没有回应尽职尽责的酒馆侍者,
男人站起身重新背好行囊,默默离开。
“抱歉,直到最后,也没能让你吃到大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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